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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十一章 突然想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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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清明苦笑,上前将他扶住,道:“师叔这是何苦,天下苍生,于你真就这般重要?”

“月某一生当为天下。”言罢,他转身去了荣华殿,连夜清明也未让跟着。只打发他远远守着,不准人打扰。

他翻出一叠古卷,拂去上面尘埃。叹道:“几经沧海,未想还能得见你音容笑貌。纵晓虚妄,但不悔过往。”

夜清明拢袖,神色如常。

山道上空无一人,或者说,空无一活人。入眼是望不尽的白骨鲜尸,堆积成海,汹涌澎湃。

亡人们拥挤着,推搡着堵满了一排可以站二十余人的数万石阶。

月隐闭上双眼,将手放在古卷上。顷刻间,他周身便祥云缭绕,从指尖蔓延到整个荣华殿。古卷似活了一般,红光渐起,不断地旋转刻画。

惜儿,千万活着。活下来,再次成为神话。

血月当空,花间佛抱着顾相惜踏月而来。直径一尺的范围内,无人敢犯。

他怀中人瞪着双眼,已然是看呆了。

山道中,明月清风,密林浅影。百鬼石灯里灯火如豆。

她摸摸胸口,只觉自己的心脏就如沉寂多年的重鼓,在某天某个寻常的日子,有人来了,重鼓醒了。

“你看这景致,像是错过了许多次。”这语调张狂中透着不屑,连她自个也被惊着。

“想看清楚么?”一截红色长袖覆盖住她的眼,“天黑了,闭上眼。”

不过是几弹指的黑暗,她一颗躁动的心便平静下来。

“百鬼执灯踏行世间。一王号令,万鬼惧服。我曾在书中看过,百鬼夜行当有鬼王。”嗳,她就只有这用处了?

“哦,不信六道轮回的顾师尊也会涉猎这些呐…”花间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眼神中的戏谑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啊……”顾相惜吞吞唾沫,他为什么这样说?他这表情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得罪这杀神了?可是到底哪里得罪了?

唔,给你药里下蛊是我不对啦!

顾相惜泪奔,深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作死了。她呆着口,想着该如何解【表】释【忠心】。

正此时,一具仅剩上半身,泛黄尸骨

上布满裂纹的亡灵众星拱月般缓缓而来。看得出这具尸骨很有些年头了,但它非但未被别的亡灵碾成齑粉,反倒是被当做老祖宗一般,仔细谨慎的跟在左右。

它原是被那男子吸引,只道是副好身体,一心想要将其夺舍。但下一刻,它便紧紧盯着顾相惜,空洞的眼眶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红、妆?”

顾相惜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只记云海中那黑影也是如此称呼她,一个人叫错还能说是偶然,但是两个人……

她与红妆真就这么像么?

顾相惜彻底恼了,“红妆是谁,就这么像我?”说着,抓着花间佛衣襟的力度又重了两分。

嘿,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哟。

花间佛别过脸,只道是不认识她。

荣华殿紫气弥漫,狂风不断击拍屋顶及四方墙壁,似要将那其中扰乱天道之人粉身碎骨一般。屋顶活灵活现的脊兽嘶吼着醒来,四蹄踏云,咆哮着在四方罩开一层结界。

“轰——”天中炸开一声惊雷,将那道结界炸得粉碎。

“疾!”与此同时,微不可闻的低喝从殿中传来。

夜清明侧转回首,绝美的眸里溢满惊讶与绝望。

那惊雷如滔天大浪,灌顶般的从荣华殿上方击下。四方脊兽还未接触便已化为齑粉,而那砖瓦也被震碎,如暴雨般砸下。

那道雷动静之大,让远在半山腰的顾相惜也被惊住。她不顾那渗人的亡灵,猛然回首,隐隐可见山顶盘旋着浓烟。那是荣华殿的方位。她神识钝痛,再说不出话来。

花间佛遮住她的眼,柔声道:“莫伤心。”

那亡灵似也察觉到什么,得意的笑道:“可惜了,再见不得故人,难为我特意走这一遭,却只能取你这毒妇性命!”

她颤抖着,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由一开始的轻微再到剧烈,最后却尽归于一片平静。

似火红莲开尽了彼川,一人手执骨鞭,尾端的六角青铜铃铛轻摇轻晃。

叮呤——

花间佛怔住,看着顾相惜将自己捂住她双眼的手拿下。

只见她嘴角上扬,勾着恣意轻狂,眉目中皆是他熟悉的神情,“昔年锦华金鼎,你那一套剑法耍得极好。我虽有心学之但最后一招却未悟出,如今即得这好时机,你再教我如何?”

那亡灵也是一愣,这红妆如何变化的如此之快?但很快它又反应过来,裂嘴一笑,暗道自己运气之好,终可一雪前耻了。极薄的骨头因为承受不了这动作,簌簌得往下落着骨头渣子。

同时它也暗自庆幸着,时如飞箭,连那红妆竟也落魄至此。

沧海桑田,日新月异,它压骨山底,含恨辞世。再加之六道损毁,它空有健全魂魄却入不了轮回。

浸在黑暗之中,它不知枉度了多少岁月。魂魄被困在山中,每日都动弹不得。它分明还有未完成的夙愿,分明还有未手刃的仇人!

终有一天,它的苦海结束了。那日,那人将压在它身上的大山劈开,久违的日光自裂缝射入。

“昔日之仙,汝手中之剑可赐汝新生。”

那人不仅将它昔年神器归还与它,还答应会借力于它,助他报仇雪恨。它想到这里,再看看自己身后的白骨大军,心中更有了底气。

残损的下巴一张一合,极不清晰得吐着字眼,“某家既已回来,还不束手就擒,乖乖交出你的性命!”

它“桀桀”得笑着,石阶上又落了一层骨头渣子。但它丝毫不觉,空洞的眼眶迸射出阴冷的寒光。

她利落得从花间佛怀中下来,与他并肩站着。但她却丝毫不理那亡灵,只对他笑道:“早说你穿红色好看,你总是不搭理我,怎么如今又肯穿了?”

那人风姿如旧,他再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没有惊讶,一切都按着原意进行。红樱嫁入梦唤魂,百鬼寻灯之际引神。未料想的,只是再见时他竟会如此不舍。他连她去时他都未曾皱眉。

他总以为和这个女人已共度那许久的岁月,自己早已能稳住,能好好的与她说话,像从前一般再去看人间风月。但这番再见,却是将他心中那虚假的平静彻底击碎。

面对她,他忍不住。

只愿时光永不复走,甘停此刻再不流动。

“突然想了。”许久之后,他才肯放开。食指抹上殷红似血的唇,笑容深的不敢逼视。

“哦,那你头发怎么回事,怎么肯披散着了?”她一笑,呼吸有些不大畅快。

“……突然想了。”花间佛食指描摹着她的唇型,再次凑了上去。这一番没了上次的狂暴,只温柔似水好不怜惜。

她闭上眼,只享受着这一刻。

“我很喜欢你如今这模样。”她低着脑袋,见花间佛衣襟有些乱了便替他整理。与每日晨起、为自己夫君穿戴的妻子并无不同。曾经再过疏狂,今朝也只求平常,更莫说这“红妆”不过是被强行招来的残魂,附身在顾相惜身上而已,与真实的红妆又能有几分的相像?

“红妆!”那亡灵见被遗忘,顿时恼羞成怒。他爬上石阶,只剩下三根手指的骨掌狠狠抓住她的脚踝,顷刻间生了一道暗色淤痕。

“怎么。”他极得意的笑着,“看到昔年旧人你不下来叙叙旧么?不说话?莫非是怕了,还是说你也知道愧疚?”

她转过身,反手一掌朝那骷髅的天灵盖拍去,那残躯如何经受得住,只听“咔擦”一声便滚下山去。

“时间紧迫,我还要陪我夫君。你去后面排队罢。”她说着,一脚将他残躯也踹了下去。

而她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森森白骨开始骚动。随后一阵白光直冲天际,使得这些亡人纷纷避其锋芒。

“倒也罢,偷师学艺也可。”她笑道。

只见那白光过后,渐渐显出一个执剑的人形来。

“今日定要你教我最后一招!”她足尖一踏,飞身向那人冲去。

长袖一甩,手中一道骨鞭的影子渐渐凝实。那骨鞭自左向右一挥,成群的鬼魂顿时烟消云散,周围空出了大片空地。

那人对此丝毫不吃惊,他可是亲眼见过这毒妇的手段的,这并算不得什么。当年的红妆,可说是柄大杀器,那些中高位的仙人怕连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心念及此,他不由心生退意。当年他就惨败在红妆手下。便是将云中剑使到极致,却也奈何不了她。那时是采用的围攻,但红妆却设下了结界,直径丈余长的结界内部,数万仙人顷刻毙命,霎时间就只剩了他一人。

结界外各路妖魔仙鬼皆施法想要破除,但那结界却是纹丝不动,强悍至极。

但这毒妇的骨鞭一甩,那固若金汤的结界就开始颤动。这于各路大能情何以堪?他当即便发誓,定要将这毒妇打败,让她臣服在自己脚下。

但最后他输的一塌糊涂。那毒妇竟连看也不看他。只随地捡了把剑将他了断。

大概使剑之人都有那么一些傲骨,他就这样死了,心中实在是不甘。他一直都在想,如果那些和他一起的仙人能再有用些,撑过这毒妇的一招,说不定他就能转败为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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