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诀别【4】(1 / 1)
『8』
心蓦地慌了,却是忧心是否吵醒了天天,轻手轻脚地拉亮了灯,见对方无异状后悄然松了口气,起身打算替她掖掖被角。
不过半月未见,她美得愈加令人窒息,他才会在重逢的那一瞬失了神。
玲珑有致的脸上缀着浅浅红晕,轮廓分明的大眼睛神采奕奕,加之招牌式的团子头和无与伦比的灿烂笑容,浑身上下流露出的不再是早年略显薄削的气场,而是捉摸不透的淡然,是他没有留意,抑或是久别未见?
桑原忆先是不留心触到了她露在外侧的手,仅是蜻蜓点水一掠,瞬间被其刺骨的冰凉吓了一跳,才有些做贼心虚地将目光投向她被暖光幽幽笼罩的睡颜。
异样的红晕,极不均匀的浓重呼吸,紧皱眉的痛苦神情和不安稳的肢体动作,无一不昭示了她并非安然无恙。
他颤抖着伸出手覆上她光滑洁净的额头,起先还怕她突然转醒质问他,却霎时被赤焰般的烧灼惊悖。
原来,撺掇在心底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
呆愣愣地杵了片刻,他才探过手打开顶上的白炽灯,望了眼墙上的挂钟。
凌晨两点二十。
什么黑衣人什么惨烈的过去统统去死吧。
现在他只想留住仅有的温暖。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柜门循着记忆翻找药箱,药箱没能找到,却探到了一个黑色铁皮杂物箱。
可能会有有用的东西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把箱子抱出来放在一边,确定里面没有其他可用之物后阖上了柜门。
箱子并没有设锁,也有定期擦拭的迹象,却似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接合处掉漆的地方厚厚的红褐色铁锈,一触便蹭下细碎铁屑。桑原忆稍作用力,不仅箱子没能打开,铁锈倒落了他一身。
想着这箱子定是年代久远,他已不打算再费神了。
偏偏箱子像是听到了他心底的话,咔哒一声开了,淡淡的霉味霎时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头,干脆起身去打了盆水,将毛巾浸了水轻轻擦拭她泛着红晕的脸和灼热的额头,又浸了一遍水拧干置于额上。
总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吧,他又彻彻底底地翻了一遍柜子,连同其他可能放置药箱的地方,竟然一无所获。
桑原忆挫败地将目光复又投向那个神秘的箱子,漆黑的表面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重重吞没。
『9』
箱子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崭新的护额,往下是几卷绷带,一小瓶碘酒,一小块明显是扯下来的白棉布,三把苦无,放置在小玻璃筒中的几枚千本,以及一本菜谱。
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想必是随处乱放的杂物吧。
真是浪费时间。
他把箱子放回原处,烦躁地复又在天天身边坐下,望着她胀得通红的脸上紧皱的眉头,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轻轻颤动的睫毛,无助地将头沉沉埋了下去。
难道什么也做不了么?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她单方面付出,他却连最肤浅的事都做不到。
那还不如,不要存在。
其实,这个选择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时针指向三点,完美的四十五度角仿佛尖利的锥子一下一下刺进他茫茫然的双眸。
木叶是个没有夜生活的村落,这个时点几乎是孤立无援。
他取下敷热的毛巾,放进冰水里一下一下地揉搓,刺骨的凉意将他的意识浸染得愈加清醒,无尽的黑暗就此铺展,前方的路越来越狭窄,也许就此戛然而止。
他轻轻擦拭着她滚烫的双颊,褐色长发柔顺地落在两侧,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糟,桑原忆微微松了口气。床上的人却突然开始不安地颤动,口中几不可闻地断续念叨了几个词,原本掖得严严实实的被角撩开数个缺口,他生怕她着凉,忙用另一只手去掖,却蓦地被她往外探的左手牢牢揪住。
短暂的错愕,随即似乎比冰雪还要凛然的温度透过皮肤渗遍全身,他直直地打了个寒颤。
原来,平日里一向笑得温煦的她,也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他能给予的,也仅仅是微不足道的温暖。
前一世短暂的陪伴,最后却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连想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这一世欠的,却是穷尽一生都偿不尽。
细腻柔软的指尖略有薄茧,虎口和指缝处则是已磨得极为圆润的厚厚的茧,毫无疑问,这是武器忍的重要标志。
然而,这双手却不曾与他人相携。
他默默拽紧了她的手,指节发白,额上沁出绵密冷汗,惊魂甫定地注视着昏睡中睫毛颤动的女子,终于明白那心底按捺不住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倒惊了一把,脸腾地涨红,差点松开了手。
终究是晚了一步。
沧海之距,已然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