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误闯军营(1 / 1)
一连几日,宛卿都被困于野狼谷,纵使她对夜红钰提出许多次申明,依旧无济于事。那夜红钰铁了心认为自己就是从宫里出来的皇亲贵胄,想到这宛卿就想哭。
见着夜红钰端坐在铜镜前对镜画眉,宛卿凑了上去,温声笑道,“夜姑娘真是人比花娇,不过匆匆几笔,这眉似新月脸若桃花。”
小环站在一侧递上一根珠钗,附和着,“那是当然,我们小姐可称得上是百里之内的第一美人呢。”
夜红钰不吃这一套,余光扫过宛卿,背抵着梳妆台双手插在腰间挑眉一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说过了,你休想离开野狼谷。”
宛卿听罢心下哗然,壮着胆子回了一句,“夜小姐,你也太霸道了。还记得我刚来时,你爹说过务必将我送走。”
夜红钰不为所动,瞄了眼铜镜里的倒影,确定自己梳妆完毕冷声道,“我爹是说过了,可我没答应。还有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小姐好吃好喝供你住供你穿,你却在这里想要回古月山,难道你还想回去勾搭凌子风?”
宛卿瞬时一呆,自己的麻烦事一箩筐,她哪有闲工夫记那凌子风长什么模样,此刻她想回邺城,紧紧抓着夜红钰的手央求,言辞恳切道,“夜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凌子风,求你送我回邺城,我还有许多事要办。”
夜红钰一把推开她的手,满脸鄙视地瞥一眼宛卿,有些动怒,“本小姐已经说过了,你别想离开这。”
“夜红钰,你太过分了,我不是你的下人,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宛卿知道她怎么都不会答应,一下子怒气不止。
夜红钰一甩头,乌黑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形,抿嘴一笑,“就凭我是这野狼谷的大小姐,这里我说了算。”
宛卿这才明白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家伙比驴还倔,可这里山高皇帝远,来的路上就没什么人家,瞬时她有种身子被人抽空的感觉,脚底板似乎踩着棉花,空空的无依无靠。可她不能哭泣,再难的大风大浪她都遇过,难不成还要被这个狼女拿捏住。
思忖了一会,宛卿深深吸了口气,没有一丝犹豫,大步就朝前走去。就在踏出门槛后,背后传来幽幽一语,阴森可怖,“你想要干什么?”
“你不送我,我自己有脚,可以走回去。”宛卿咬咬牙下定决心,她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夜红钰从釉下五彩春草纹碟盒中捻起一粒葡萄,吃下腹中,觉着有些酸立马吐了出来,呸了几口后见宛卿没有回头的意向,拍拍手坐在黄花梨雕花交椅上,头一仰摸着结成的辫子故作声张道,“以前有许多人和你一样,可你猜他们最后结果怎么样。”
宛卿不为所动,只是想要离开,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地方。夜红钰瞅着自己的话没有起作用,有些不安道,“还记得来时你在马车上看到的悬崖吗?野狼把他们拖到那里给吃了,只剩骨头。”
宛卿顿了一顿,夜红钰见状窃喜,可隔了一会宛卿还是走了,霎时夜红钰一着急拍案而起,冲小环歇斯底里道,“她怎么了,没长耳朵吗?我都说了这四周有野狼出没,她还急着要走。”
小环冲门外一探,宛卿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有些惶恐,“小姐要是她真的出事了,这可怎么办?”
夜红钰双手一摊,“这野狼谷极少有人前来,从小到大爹下令不准我出谷,我只能溜出去,我长这么大见得最多的就是你和爹了,我唬她不过是想她多呆一会,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等我兴头过了自然会放了她,谁知道她性子这样犟。”
突然从外头传来阵阵狼嚎,小环有些担忧,上前拉着她的手,“小姐,若真出事了,老爷定不会饶了我。我瞧她也不是个坏人,小姐还是去救救她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宛卿抬头看向周围,山浪峰涛,层层叠障。之前还是阳光普照,因着自己走入了一片古木森林,幽深的树木遮去大部分阳光,只星星点点投射下一点。水汽萦绕,仿佛罩了一层乳白色的纱带。
宛卿艰难行走在有些光滑的小路上,溪声淙淙,有些石头上长着青苔,周围有股泥土的味道。骤然间从不远处传来树叶哗啦啦抖动的声音,宛卿心一惊,双手握拳放在胸口,睁大兔子眼看着四周,心扑通扑通乱撞。
这野狼谷冷不丁什么时候就从某个角落蹿出几只狼,宛卿咽了咽口水,从靴中掏出短刃以备不时只需。只是接下来每走一步都格外警惕,仔细地聆听着周围的声响,不肯放过一丝动静。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宛卿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脑海中顷刻闪过锐利发亮的大眼睛,还有那尖细的獠牙,血红的舌头昭示着凶狠……一个激灵毛骨悚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宛卿呆站在原地,紧紧握着短刃不放,突然一群黑压压的乌鸦扑腾着翅膀箭一般四散而开。
幸好一切都只是臆想,没有歹毒的恶狼,宛卿心终于踏实了些,长长吁了口气,抬头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提了口气,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可来回走了几趟,宛卿看了眼四周,似乎这个地方自己方才已经走过了。
阴沉沉的都是参天大树,抬头看去最后一丝余晖都西沉,宛卿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摸着星光往前走,一不留神脚一滑,跌坐在石子路上,臀部隐隐传来酥麻的疼痛。
突然间,四周极是安静,宛卿试图站起身子却失败,脚踝处已经有些肿了,陡然间察觉身后有些不对经,转身望去,只见幽深密林深处,绿光点点越来越近。
层山叠翠,到了夜里,气温变凉。宛卿吸了吸鼻子,心里冷如冰霜有些不敢相信,转过头看向前方,几只野狼幽绿的宝石大眼闪闪发着光,顿时人一僵硬,身子不停地发抖,难道今夜她就要命丧狼口?
想她虽不是巾帼英雄,但历经深宫那样多的明争暗斗,好歹也算是熬出了点头,没有被人在宫中整死,却要葬身狼肚,真是想想都叹息。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宛卿一紧张不由自主地摸到腰间香袋中放着的硬物,那是苏逸宸送给自己的免死金牌。宛卿长叹口气,这块金牌送给自己有何用,那群狼对自己虎视眈眈,而且它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上头的字,即便它们认识这上头的字,它们也定不会买账。
越来越重的恐惧一点点堆积在心口,宛卿却不敢轻举妄动,她怕自己再做什么,那群狼会直接扑向自己。不安局促已全部占据了她的所有心思,仰头看一眼透着清冷银辉的残月,宛卿霎时满心凄怆,眼眶噙着泪花闪闪,一地冷涩的泪珠滴落而下,缓缓闭上双眸。
她不曾想过自己能够入宫,认识那样多的朋友,遇到那样多的难题,更不曾想过自己的人生竟然会以此种方式终结。
害怕、惶恐、不安,从入宫一直到现在,她似乎从未拜托过。如今难道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忽然,周围震耳欲聋的狼吼声响彻整个树林间,宛卿以为自己的性命就此结束,结果又听着四处还有刀剑声、人的叫喊声,顷刻便睁开眼,只见火光冲天,刀光剑影相杂其间。
宛卿拖着手上的脚朝安全处离去,下一刻却不知谁用剑刺穿一只狼的身子,用力一抽,狼的身子狠狠朝自己这边甩过来,幸亏宛卿一闪身躲开了,却发现那狼还想爬起身子挣扎,泛着冷光的狼牙沾着血色匍匐着站直了身子朝宛卿扑来厮打,宛卿没有片刻犹豫将短刃狠狠朝狼身刺去,一刀又一刀,直至那狼的叫声由悲戚转为细弱直到没有声息,她才平复下躁动的心绪。
双手染上冷冷的液体,夹杂着股腥味,宛卿明白那是狼血,顿时俯下身子喉咙有些异物,干呕了许久才觉着舒服。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得细微,恍惚中宛卿觉着有人扛着自己,可是她怎么都睁不开眼,昏沉沉睡了过去。
绵绵阴山,横亘中华大地几千里。邺军军营驻扎阵地,外筑一人高的外墙,内里用铁丝围成内墙,以防孤竹军突袭。每处帐篷顶部都插着一根艳红的军旗,猎猎随风扬起。大门处左右各站着两个哨兵,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机警地巡视着周围,到处燃着的火把将这个黑夜照的如白昼般。
一帐内,火把熊熊燃烧着。红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兵书,博古架上一一摆放着各种弓弩刀剑,酸梨木桌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头用红色与绿色标注了许多箭头。苏逸宸一身金色铠甲,外罩一件红色披风,因着军中生活多月,下巴处已长出了些许胡渣。浓密长眉下乌黑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地图上的每一个山谷,不肯放过一丝空隙。
突然间一个兵卒走了进来,单腿跪地,双手抱拳字句铿锵有力,“禀报大将军,二品骠骑大将军莫离有事求见。”
白奕枫瞅见主子陷入沉思,正筹算着明日该如何对付南宫宇,宽大衣袖轻挥,“大元帅正在筹划明日的战事,你且叫那莫离先行离去吧!”
苏逸宸剑眉微挑,一双厉眼看向白奕枫,冷声道,“军中事务繁忙,我还没追究你的过错,倒在这里颐指气使起来。好好一个大活人你怎么就跟丢了?邺城如今到处都张贴着告示,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奕枫明白他在怪罪自己没有看好宛卿,自知无趣便装着翻阅其他书卷。
那兵卒神情有些错乱,不知到底该怎么办,立刻补了一句,“莫离大人说今夜在野狼谷擒获一女子,必是前些日子对军营多次挑衅的狼女。”
苏逸宸闻言,手中竹简放至桌上,双手负于身后点头恩了一声。
白奕枫听着,对这狼女也略有所闻。军营中不少士兵受了瘟疫,没有行动能力,而野狼谷距此处不过百里,只半日便可驱车来回。野狼谷中奇花异草闻名遐迩,而野狼谷谷主夜西扬更是一代神医,若是有他的帮助还有那些药草,邺军必定能够士气大振。
可不知为什么,邺军派出好几拨人马,夜西扬非但逐客,她的女儿夜红钰更是几次三番夜里召集狼群几次突袭邺军守地,当真是腹背受敌。如今能够擒获狼女,到时候再拿她跟谷主谈话,必然会简单些。
不一会,军帐被撩开,莫离一身银色铠甲,外罩一件黑色披风衬得身子越发颀长,乌黑长发压成许多辫子披落在双肩,头戴一个紫金冠,悠长的眼睛漆黑如墨,立体的五官如雕刻般,双手拱拳声音洪亮,“回禀大帅,末将已将狼女夜红钰擒获,还请大帅发配。”
苏逸宸转身背对着木桌,这个狼女行为处事比之男子还凶猛,今夜却被擒获,当真是邺军之大幸,若是能够为我所用也是不错,只是她性子乖蹇,还需好好杀杀她的锐气,摆手道,“先收押起来,日后再审问。”
白奕枫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兵卒一左一右夹着一个身着团锦琢花上衣,下穿白玉兰撒花长裙,外罩一件如意云纹褂的女子走了进来,隐约间觉着那女子低头的模样似曾相识。禁不住再多看一眼,瞬时惊诧不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立马用胳膊触着苏逸宸示意他。
苏逸宸见他样子古怪,有些诧异,缓缓转身朝前看去,腾地一惊喊出了一句,“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