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思君可知（1 / 1）
屋内再度静寂无言，宛卿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腿微微有些发麻，却又不敢插话。太子和若雪二人对视，眼中是说不完的话。这退也不是，不退不是，怎一个窘字了得。
楚啸天呆呆的看着若雪，眉宇间稍显憔悴之态，万年如冰霜的脸在面对眼前这个女子时转而化为无尽的期许，“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从前？”
若雪直了直身子，眼眸中闪过几分黯然，微一欠身，神色如常，“太子是人中之龙，奴婢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怎敢高攀？”言毕转身径直走出了木门。
楚啸天颀长的身躯一震，无边的郁结萦绕周身，那一句话像一剂毒药给了他致命的一击。黑眸凝视着那个渐渐消失不见的纤细身姿，眼底是看不穿的苍凉，心被那一语猛然一击，至今还未回过神。若刀割的绞痛传达周身，禁不住再次发出了几声咳嗽。
从来只知道太子爷一直被药罐子吊着，没想到还是一个痴情种，宛卿心里一阵恍惚。
良久楚啸天才从悲怆中抽回思绪，可又忍不住心里难过，仿若一块巨石狠狠压在上头。所有的苦涩悉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面容，黑眸紧紧盯着地上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太子，奴婢宛卿。”宛卿有些惶恐，克制着加速的心跳，微微抬头看着自己衣裳袖口处已破裂，立马将手臂往里放。
“往后若雪的一言一行，你都要及时告知本宫。”低沉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宛卿心中的巨石终于坠地，想要开口又停了一会。
楚啸天眼见她有些木然，声音比方才大了些，“本宫没有追究你方才到底听到了那些，难道你还想得寸进尺？”
“不不，”宛卿连连摇头，手心亦是汗湿了一片，黛眉紧锁解释道，“奴婢是浣衣局的下人，按照宫规，是不可随意迈出浣衣局一步。故而奴婢担心，若雪姑娘再有个闪失，奴婢若是不能及时通报这可如何是好。”
刚才的一切隐隐浮上心头，楚啸天沉思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扔至地上，“这是出入各个宫门所需的牙牌，以让你及时将若雪的一切告知与本宫。若他日本宫发现，你敢用着牙牌做他用，浣衣局少了你只怕也没人敢吱一声。”
“奴婢谨记。”话音未落，眼前人影消失无踪。宛卿缓缓起身，散落的头发随风吹起拂过脸颊，俯身敲了敲有些酸胀的膝盖，将木门紧紧合上。长长吁了口气，她可不想再经历那剑拔弩张的场面，揪着心一阵一阵不踏实。
喝杯茶压压惊，宛卿抚摸着由象牙制成的牙牌，妙目环视四周，豁然眼前一亮。牙牌是出入的通行证，从前自己只能守在浣衣局，哪里能觅得娘亲的消息。如今她拥有了这东西，往后便可更好地打听消息，笑容不由自主爬上嘴角。
比平常晚了些，心月回了屋，满脸都是惊奇地询问着有关刚才的事。譬如，为什么太子和太子妃先后来了这名不见经传的浣衣局？这个若雪究竟是何许人也……
宛卿明白乱嚼舌头根在这宫中是大忌，索性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笑着，任凭心月怎么挠自己的胳肢窝威逼利诱也没吐露一句，只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都有金钿玉钗、上好的药材送来，若雪仿若未见没有动过，想让送来的人退回去，可那人送完直接走了。若雪无奈，只得将一些细软都送给浣衣局的其他宫婢。
心月完成了差事，坐在中庭一个斑驳的秋千上，手里拿着一根青玉点翠花簪仔细打量，不时乐呵呵笑着。
宛卿拧干手中的衾被摊在竹竿上晒好，坐在另一个秋千上，双手拽着藤条，看着心月乐不可支的模样，想起她最近总是一个人偷偷的傻笑，温声道，“我今早就听着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叫着，常言道，喜鹊到，喜事到。”
不容她说完，心月嘴巴张大，杏仁大眼直直凝视着宛卿，抓着她的手柔声道，“真的？”言毕梨涡浅浅绽放在嘴角。
她一反常态的行为着实让宛卿不解，美目注视着心月正色道，“心月，你有事瞒着我？”
禁不住拷问的心月，一五一十地将藏在心里的事说了出来。原来就在太子来的那日，心月照例要去给绣房的秀兰姑姑送洗净的锦帛，因与秀兰姑姑多说了会话，回来时牙牌却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守门的侍卫怎么也不准她回顺贞门。就在她急得团团转时，一个身着青衫白纱的男子，和那侍卫说了几句话便放行了。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匆匆一面，却教这小妮子难以忘怀，宛卿倒有些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一刹之间，心月温柔的目光终于收回在宛卿身上，望一眼中庭已经开出几朵花苞的梅树，思忖了许久扭捏了一会终于开口，“宛卿，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宛卿抬起脸来，看着闭目沉思的心月，立马环视周围，确定无人后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有心上人。”说完双手紧紧握着，心里的包袱终于轻了些。
心月听毕会心一笑，左手紧紧握着宛卿的右手“那他知道吗？”
宛卿摇摇头，虽然他也在这深宫之中，可她还没来得及和他交谈一句。朱红宫墙，将她锁在这四合的院子里，她唯一可以做的是，仰望这一片蓝天，同时希冀着他也能这样做。
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心月的杏仁大眼笑弯了，“怪不得若雪送你金钗玉簪你都不要，只要她教你学那什么诗，”手指撑着额头，顿了顿接着说，“什么什么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鬼灵精的丫头，敢情你是铁了心爱上了那个人。”
被心月一语戳破，宛卿白净的脸上蹭地如红彤彤熟透了的苹果般，而心月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瓦蓝的天，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宛卿双手抱拳看着枝头含苞待放的红梅，不禁思绪万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红墙高瓦，阻断了自己与他的一切。她的思念，他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