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福祸难测(1 / 1)
俗话说得好,英雄识英雄,好汉识好汉,这叫惺惺相惜,物以类聚。既然英雄豪杰是这样,那么无耻下作的小人又何尝不是呢。你看那吕大顺和陈光达甜哥哥、蜜姐姐的这么一热乎,其实很多人早就悟出其中的玄机,也早洞明了他的不良心思。这朱刚和毛豆便是其中之二。这两个近来被主子逼得紧迫,很自然就想到了利用吕大顺这层关系“谋事”。如此一来,一张经过精心设计的网便悄然拉开了。可惜,那当事者仍不知就里,还不知死活呢。
这吕大顺今年六十几岁年纪,儿女们早已成家立业,只有他和老伴儿在京城里过活。本来这么大年纪应该被辞退了,可是他有几手绝活儿别人做不来,陈在熙舍不得放他走,所以不光每月工钱多加了二十两银子,还特意升他做了头领,并且还在府里为他安排了住处,可说是对他照顾得不错。但是,此人却不感激这些,仍想着瞄准时机坑主子一把。你看,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危险就在这里。其实要单从相貌上看,谁也联想不到他有如此之坏。此人生得个头儿不矮,宽宽的肩膀,大大的额头,眼睛也炯炯亮亮的,确有一股男子汉的刚阳之风。但是,在他光鲜的外表背后,却有着不堪入目的灵魂,若非同道中人,一般的很难窥清他骨子里的东西。
这天,吕大顺把厨房的事安排停当,盯着伙夫们动手忙碌上以后,便搬了把椅子坐到院中晒太阳去了。就在他眯着眼睛想心事的时候,忽听有人叫他。“喂,吕头儿,吕头儿!”“喂,这么会享受呀,吕头儿!”他睁眼一瞧,只见朱刚和毛豆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吕大顺立刻笑了。
原来这三个经常一起喝酒赌钱,早已混得很熟了。另外,他们还联手倒买假次食材,蒙骗府里的银子。仅此一项,每人每月都能赚上二三十贯。当然,其他狼狈为奸的事也没少干。为此,他们彼此都很信任,心理上也不怎么设防。正因如此,朱刚和毛豆才想到利用他达到目的。
这会儿,三个人见了面,一阵胡聊之后,吕大顺道:“也不知咋的,你俩推荐的那刘二两天没来了,这羊肉断了档还行?没法儿我只好让人从市面儿上抓了些……”朱刚道:“那厮有些不识抬举,让我给掐了,他妈的他,买只死羊十几文,剥了皮,卖到咱这儿就八百文,给咱二百文还不乐意,渍渍拗拗的,太他妈不是玩艺儿了……”“人都这样儿,给别人总舍不得,可他也不想想这钱是咋赚去的,要没人给支着扛着的能干得下去吗?这才叫目光短浅呢!”吕大顺叹了口气,不久,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那送柴火的张大头好处给了没有啊?前天他又结过回帐了!”“给了,给了,这人还比较实在,从没耍过滑!”毛豆说着从怀里摸出个银锞子来,“这……这一两银子是你那份儿,我给你带来了!”说着递了过去。吕大顺接过银子,脸上立刻笑得灿烂起来,道:“还是人家,你看看,多懂事儿!不这么着能长的了?这样儿他也常来,咱大伙儿也都跟着赚俩零花儿,多好!人哪,就是不能太贪了,干一锤子买卖哪儿行啊,那刘二就是看不开这些……”说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朱刚在一旁笑了笑,阴阳怪气地道:“刘二这厮是混帐了些,目光也短浅,可是……可是咱们比他能强得了多少?”吕大顺一愣神儿,觉得他话里有话,就问:“咱们和刘二咋能相提并论?你这话是啥意思?”朱刚道:“刘二只顾眼前这么点小利,不顾长远,我们不也是这样儿,只知一天到晚抓点小事儿,弄俩小钱儿,坐在金山上讨饭吃……”听这话,吕大顺更糊涂了,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从何谈起,我……我咋听不懂你的话,你到底是啥意思?你有话,往明里说行不行?”
此时,毛豆神秘地一笑道:“老兄啊,朱刚说的一点儿不假,咱们真正是坐着金山银山在要饭哩!”“咱这金山银山在哪儿了?你们……你们不是在说梦话吧?还这山那山,我要有座土山似的,也不干这活儿了,还用说金的银的……”吕大顺很不以为然,不住地摇头叹气。朱刚见他没醒过味儿来,便附在他耳边嘀咕道:“最近有个收古玩的商家和我们搭挂上了,他要我们给他弄点儿货……这人有的是钱,货到就付现,我看咱不如合伙儿干他一把,捞足了一走了之……你看咋样?”
吕大顺心里一惊,往旁边瞅了几眼,小声道:“府上老爷夫人们那里有的是,可谁拿得出来呀,再说不要命啦?要查出来,跑到天边儿也得抓回来呀,这个恐怕不好弄,也干不得……”毛豆凑到他耳边道:“咱不会给他来个神不知鬼不觉?他库房里,那得有多少好东西呀,多得恐怕数都数不清,咱偷他几件最值钱的,悄悄一卖,悄悄一走,谁知道呀,不省了整天跟孙子似的伺候人……再说你都这么大岁数儿了,也该弄点儿老本儿,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享几天清福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么一撺掇,吕大顺当即动了心。后来,他们又躲到隐秘处去商量,最后终于研究出一套成熟的方案。见他上了套儿,朱刚和毛豆乐坏了。三人分手后,立刻给陈秉伦报信。陈秉伦听了,也十分高兴。
这天傍晚,经过一番筹备之后,吕大顺便把陈光达请到了厨房里。说起来,这俩常在晚上,等伙夫们走后,弄几个拿手好菜在这儿解馋。所以,此时陈光达一点儿也没多想,进屋后仍和往常一样乐乐呵呵的。吕大顺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将做好的菜端上桌子。只见全是野味儿:一盘炸乳鸽,一盘黄焖野兔,还有一锅灵芝野山鸡,几样时令菜蔬。陈光达一见这些,顿时乐坏了,没等让就先捞块肉放进嘴里,赞叹道:“不怪是厨师,这味道弄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就是俩味儿,真行,好吃,好吃!”
吕大顺随手拎来两坛酒,笑道:“今儿没别的,就是点野货,你再尝尝那兔儿肉和鸽肉咋样儿?”陈光达分别尝了一口,双挑大指道:“简直绝了,这口味儿,我这辈子也弄不出来,尤其是这乳鸽儿,又酥又嫩,又脆又香,简直太入味儿,太地道了,你快教教我,这是咋做的呀?”吕大顺笑了笑,起开酒坛的封皮,斟上一碗,呷了一口道:“说实话,也没啥,都在用佐料上了,要做得好,一定要酱料、酒料、精盐、葱姜、花椒一样儿也不能少,缺了一样儿那味儿就差了,另外那鸽子宰杀后,要放开水中煮一会儿,捞出来,凉透了,再放进调料里腌它半个时辰,还有要紧的一步儿,就在炸制上了,那火不能太旺,炸到表面金黄就好了,只要这些掌握了,谁都能弄出这味儿来,没啥,这有啥?”
陈光达笑道:“老弟,你太谦虚了,这才叫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呢!那手艺也是一时半会儿学成的?那得用时间磨练,决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没那么简单啊!”说到这儿,不住地摇头叹息。两个人一边吃菜,一边交流着厨艺,相谈甚欢。吕大顺自饮过几碗酒,便取来只空碗斟满了,道:“你这个人就是不喜欢这个,今儿我劝你也饮几碗尝尝,这是新上市的桑落酒,可香了……我还买了坛菊花酒……听说里头还加了菊花儿呢!”陈光达向来与这无缘,平时很少喝。以往他俩吃饭,有时高兴也喝一点儿。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吕大顺自斟自饮,他只吃菜,吕大顺从不劝他。今天,陈光达见酒已斟满,并且还听说加了菊花,又闻着那么香,不觉动了心,道:“我小时候喝醉过一回,打那儿就不喜欢这玩艺儿,今儿闻着怪好的,我也来尝尝……”说着,端起碗呷了一口,咂咂嘴儿道,“咦,你别说,这味儿还真不赖,怪不得你一会儿就咕咚咕咚喝下去那么多呢,这酒原来这么好喝呀!”说着又饮了一口,不住地赞叹。
吕大顺笑道:“有句老话说得好,闻着美酒香,神仙也断肠,连神仙都爱的东西,你说凡人能不爱?可偏偏你老兄却不喜欢、不爱理它,你呀,再不学会享受一下美酒的滋味,说句不好听的话,可真就白活了……”说着,哈哈大笑。今天,这陈光达还真喝好了这酒,他喝过一碗,又斟上一碗道:“兄弟说得对,我都这把年纪了,再不喝点儿,可真白活了,来……干……咱一醉方休,也学学人家神仙的样儿!”说着,两个人边吃菜、边豪饮起来。
此时,吕大顺不禁暗自高兴,心说:人要走了时运,那钱财拦也拦不住,本想他不喝酒,这麻药不好放,谁成想这老东西这会儿还来劲了,不过这样也好,等会儿先麻翻他再说!他这么想着,更热情地劝吃劝喝,后来瞅机会将药投了下去。只一会儿工夫,陈光达便趴在桌儿上不动了。
见药力发作,兴奋得吕大顺热血沸腾,那心咚咚跳得跟打鼓一般。他强稳了一阵,才稳住心神。暗自告诫:别急,别慌,着急着慌就坏了,千万要稳住,千万别弄出纰漏来,要不,就坏事了,就全完了!他这么叮嘱着自己,开始在陈光达身上摸索,很快在腰间翻出一串钥匙。拿到这个,乐得他头都晕了,心说:谢天谢地!谢谢祖宗!谢谢菩萨保佑!我呀,哈哈,这回可真发财了!我也盼了一辈子,这回总算如愿以偿了!他越想越美,迅速将灯熄灭,离开屋子,朝书房那边走去。
这时,已近二更天。他不敢从路中间走,只顺着墙根往前摸索,唯恐被人撞见。好在从厨房到书房的路很近,也很僻静,几乎无人经过,所以他很快就溜到了那里。但是,真的站到书房门前时,才恍然明白,自己虽拿到钥匙,却不知哪个能开这道门。没办法,他只好一个接一个地试,后来终于把门打开了。
进屋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偌大个房间,以前根本没来过,现在到处黑咕隆咚的,并不清楚金库的门到底在哪儿了。于是,他点起只短蜡烛,借着光亮开始四处翻找。但是,很快兴奋的心情便骤然降到了冰点。因为把所有的墙角旮旯儿都找遍了,也没寻到入口。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太幼稚、太天真、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悔不该这么鲁莽就干了此事。可是,既然事情开了头儿,眼下也没了别的选择,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他继续东摸西撞地寻找。后来,却不经意间扰动了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儿,那画轴儿突然间自动卷起,露出了一扇铁门。一见这个,可把吕大顺乐坏了,他迅速窜到门前,当即试起钥匙。很快,他又失望了,因为手里的没有一把能打开门锁。气得他火从心起。他妈的!太狡猾了!这老东西!他心里暗骂。此时,他有些不知所措,很想就这样收手算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可惜。面对触手可得的巨大财富,怎么也割舍不下。后来他干脆把牙一咬,心一横,回厨房把陈光达背到了书房。
只见他将陈光达手脚捆住,然后用凉水猛地泼过去,时间不大,人便清醒了。陈光达意识恢复后,不禁吃了一惊,正要喊叫,被吕大顺捂住了嘴。“别喊,老王八!快说,开库的钥匙放哪儿了,不说,宰了你!”说着,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架在他脖子上。这时,陈广达一切全明白来了。他真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咋那么糊涂,明明眼前站个白眼儿狼,却看不出来!现在后悔已没用,无奈他只好说出了藏钥匙的地点。
吕大顺将他嘴堵住,接着便翻箱倒柜地找钥匙,后来终于翻了出来。有了钥匙,开门开锁就容易了,很快便进到了库房里。他端着蜡烛,借亮光一瞧,顿时就乐疯了。只见这房间到处堆满了金银珠宝,那古玩字画更是多得不计其数,看得他眼花缭乱。此时,他真恨不得连这库房一起搬走,可他哪儿有那本事呀!于是略思索了一会儿,忙脱下外衣,捡着最值钱的古玩包了几件,又兜了些金元宝,转身便往外走。但是,他刚出门口儿,便觉得不对头,顷刻间身中数箭。他惨叫一声,当场毙命。接着那两道门自动闭合,那墙上的画轴儿也自动落下来,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原来这金库设计的十分巧妙,如果自己人进去,必懂得关掉旁边的机关。倘若外人进去,出来时必踩暗弩踏板,只要触碰一下,则必死无疑。这是金库的最后一道屏障,非常厉害,而且百试百灵。吕大顺哪里明白这些,所以稀里糊涂地就做了箭下之鬼。此时,陈光达见暗弩发挥了作用,心里非常高兴。他不停地扭动四肢,试图挣开束缚,但那绳子绑得实在是太紧了,怎么扭,也无济于事。就在他万分焦急之际,忽见两条黑影闯了进来,你们闪到跟前,也不言语,伸手就给他箍上了眼罩儿,使他眼前一片漆黑。只听那俩在屋里翻弄了一阵,马上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