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叙谈忆旧(1 / 1)
这时,夫人金氏道:“一时只顾高兴了,竟忘了问了,家里我那嫂夫人的福体可安好?她的信中并未提及,凡才老家人去了一趟,回来也说的语焉不详,我心里一直都很惦记……想当年在澶州时我们没过三五日就见面,一晃这么多年没见着了,时常梦里梦见她……”说到这儿,不觉垂下泪来。张氏的眼圈儿也红了。
杜胜杰拱手道:“婶娘休要挂怀,家母向来身体尚可,只是每日绣花儿,劳累了些,不过精神上还好……”此时金氏不觉哭出声来,道:“想来老天真是不公,那杜兄夫妇是多好的人,竟让他们命运如此多舛,害得夫人这等年纪还以绣花为生,那杜兄也早早地辞世……一家人孤苦无依的……越想越让人心酸……”她再也说不下去,呜呜地哭起来。严世成和张氏也在一旁抹眼泪。杜胜杰极力忍住泪水,劝慰大家道:“请婶母叔父休要难过,万望保重贵体为要,凡事皆有定数,不是人能强求的,死生有命,谁能奈何,况只是家里清贫了些,但人还健壮,小侄也考入官学,小妹聪慧贤淑,岂非福气之所在?”听他这么说,大家才转悲为喜。
严世成道:“胜杰所言极是,正所谓阴阳转复、否极泰来,若杜兄泉下有知,见贤侄如此优秀,也必欣慰,我辈老矣,长江后浪推前浪,往后就看你们的了,不过以后为官,要像乃父一般,做到清正廉明,爱民如子,忠君报国,矢志失勤,勿庸勿怠,这样我们就放心了!”杜胜杰站起来一揖到地,毕恭毕敬地道:“小侄谨记在心,定不辜负前辈的嘱咐!”夫人金氏道:“前些天,我托人给嫂夫人捎去了两百两纹银,往后她们娘儿俩的生活我们会妥为照顾的,也用不着绣花那么辛苦了,只是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早日成才,切莫懒惰了……至于那婚事,我看就依嫂夫人说的,过阵子再说也好,反正你与金莲年纪也不是很大,当下你多用些功读书也是好事……”杜胜杰施礼道:“婶娘教导的是,小侄铭记在心,誓不敢忘!”
接着,夫人金氏又问起了太学里的事情,杜胜杰仔细地回答着,由于精神紧张,连手心里都出了汗。他在这儿待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吃过午饭才告辞出来。临出门,夫人金氏将提前做好的几件衣服连同五十两银子一同交给了他,并嘱咐了再嘱咐,要他安心读书。感动得杜胜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严世成夫妇以及张氏把他送出大门,看着他走远了才回府。
回到太学宿舍,人们见他背着蓝布包袱,纷纷围拢过来。孙广复嬉笑道:“咋样儿?杜兄,见到媳妇了没有啊?”王正清一把抢去包袱,笑道:“来,我检查检查,看丈母娘给带了啥好东西……”打开一抖,除了几件上好的衣服,还有一包银子,不禁啧啧称奇,“杜老弟,你可真有福气,还没成亲,丈母娘就这么向着你,瞧瞧,瞧瞧,连零花钱都拿来了,真了不得,真了不得,真是羡慕死我了,我那丈母娘要有人家个犄角儿就好了……”
黄有鹏笑道:“是吗?年前的时候儿,我咋听说你那丈母娘和你那没过门儿的媳妇儿,花了两天两夜时间,给你做了一身新长衫呢,受人恩泽还背后说三道四,可非君子所为,你呀,太坏了!”王正清脸一红,道:“舅舅,你又揭人家老底儿,再说……”说着举起了拳头。黄有鹏笑道:“咋的?说错了?你还想犯上作乱?”王正清嘿嘿一笑道:“人家头痒,想挠挠头嘛,谁要打你了……”孙广复过来揭下他的头巾,使劲挠着道:“来,你痒,我给你蹭痒……”
王正清推开他道:“你个死胖子,咋你也来凑热闹?你小心南京的老杨头儿追你来,谁让你把对儿对那么好……”黄有鹏也开玩笑道:“是呀,我也听说这件事儿了,你都对上句儿了,还不留在那儿当新郎官儿,还来太学干啥?真是不惜福呀……”孙广复一指黄有鹏道:“噢,连你也取笑我!你们都笑我……好,看我咋收拾你们…”说着舞起双拳冲向两个人。黄有鹏见了,迅速闪到屋外。王正清也伺机溜了。孙广复冲出门外,追了好久也没追上,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几个人嬉闹了一阵之后,又凑到一块儿说起闲话,后来觉得无聊,王正清提议道:“今儿,我请客,咱到外面喝酒去如何?到时候不醉不归……”“好啊,我赞成!”“我也同意,今儿谁要耍滑就灌谁!”“对,咱们谁喝不好,也不回来!”几个人一商量,就出了太学,到离此不远的春禧酒楼来了。
这春禧酒楼有百年历史,是东京汴梁著名的老字号,以其家酿的春禧酒、土窑烤鹅和烤羊腿而声名远播,每天都吸引着大批食客前来光顾,生意做得相当红火。当然这些顾客里也少不了附近的太学生,尤其是在假期里。
今天,当王正清几个走进酒楼时,虽然刚近申时、离晚饭时间还早,但食客们已将一二层的房间占满了,没办法他们只好来到三楼,找了个单间儿坐下。不过这样也好,反倒比下面清净了许多。只见这房间装饰得很华丽,四壁全是精美的雕花儿隔断,角落里有大叶儿的盆栽和假山盆景,顶上吊着漂亮的宫灯。为了表示斯文,还在木墙上挂了幅仿造的名人字画儿,使这里的气氛更显得高雅与不凡。
过了没多久,这里的伙计笑着走了进来,他先提着壶给每人斟了碗茶水,然后问要何酒菜。几个人常来这里,与伙计已经很熟了,于是王正清道:“今儿,我们要在这儿不醉不归……菜嘛,还照往日的上法儿,把你们最拿手的东西都摆出来,先上几坛好的家酿,请问目下最陈的是多少年的?”伙计施礼道:“回客官,我们这儿最陈的乃是元丰年造的,有二十年了,再早的就没有了!”“那就要那个吧!”王正清道,“先给我们每人上只鹅腿来,果品冷盘也要些,热菜靠后再上!”伙计答应一声出去了。几个人一边吃茶一杯闲聊着,时候不大,菜和酒便陆续摆上了桌子。
黄有鹏道:“今儿,我提议,咱先为杜贤弟干一杯,祝他与严姑娘早结同心,早成佳偶!”孙广复笑道:“我祝杜兄早成鸾凤,早生贵子!”王正清举杯道:“我祝贤弟早日娶亲过门儿,多生贵子,儿孙满堂!”杜胜杰非常高兴,拱手道:“多谢哥儿几个了,我也祝各位早接连理,早日成家!”说着四个人碰杯,一饮而尽。接着,杜胜杰说:“古人云,人生百年不过白驹过隙,今日我们兄弟能同窗共聚,实乃千万年难得之机缘,我提议为我们这缘分和友情干一杯!”“杜贤弟说的太对了!”黄有鹏很感慨,“为啥我们能常聚一室,常伴窗前,常在一块儿把酒言欢,而非旁人,此非万万载难得之机缘而何?来来来,我们为这干一杯!”说着,四个人又一饮而尽。
孙广复见大家放下杯,轻声叹口气道:“去年季考我们四个都差点不及格,我提议为我们都有个好成绩、每次考试都能过关祝个酒,好不好?”黄有鹏道:“对对对,是该为这干一个,这回要再考不好,年中非留级不可,要真那样儿,还不把人丢死?”说着,四个人又满上酒,一饮而尽。
见大家都放下杯,黄有鹏开玩笑道:“我提议,我们为孙贤弟再祝个酒!”孙广复眨巴着小眼睛问:“我又没啥可喜可贺的事儿,为我祝啥酒呀?”在旁边,王正清嘿嘿一笑道:“他是说,要为你和老杨头儿闺女祝个酒,祝你们早结良缘!”听这话,大家都笑了。“哈,你俩还说这个……”孙广复跳了起来,“你们……你们欺负我小是不是?不行,今儿非罚你们不可,每人罚酒一杯!”说着,揪住黄有鹏的耳朵,死也不撒,“说,是你自己喝,还是我灌你?”黄有鹏连连摆手求饶:“贤弟,快松手,快松手,疼死我了,我喝,我喝,我自己喝……”“喝多少?”“一杯!”“一杯就饶你?五杯!喝不干净,剩一点点儿就再罚五杯!”“行行行,贤弟快松手……”孙广复放开他,连满了五大杯酒,直盯着他喝光了,又转到王正清跟前,“咱哥儿几个,你最大,你个当哥哥的带头儿起哄,你说,当不当罚?”王正清拱手笑道:“贤弟,我……我真的是不胜酒力,你就饶了我吧!”“尽胡说,你不胜酒力,谁胜?这么说,再多罚一杯,让你喝六杯!行不行?不行,我就扯耳朵灌你!”说着就要动手。吓得王正清赶忙躲闪,道:“贤弟,我自己喝,自己喝,你莫动手,莫动手!”孙广复把六个杯子斟满,直盯着他一杯杯喝光才罢休。逗得大家不住地笑。王正清放下杯子,马上就出去小解了。一会儿,黄有鹏憋不住也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