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 5 深谈（1 / 1）
塑料文件袋被扔在她的膝盖上，惊扰了爱莉森的昏昏沉沉。
“我下班了。”菲利希亚从高处俯视她，掩去锋芒的眼睛里透着股笑意，“你还要等奥斯本先生？”
“啊。”爱莉森自动自觉地伸手去收散落的文件，头也没抬地回她，“你先走吧。再见。”
哈利在里面的房间专心工作，监控也关掉了，眼看四下无人，菲利希亚看了一眼玻璃那边的青年，忽的展颜一笑，弯下腰来，鼻尖抵住她的额发，以暧昧的姿态轻启红唇：“联络人，你知不知道……？”
被她刻意放小声音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落进了爱莉森耳中。
爱莉森的脸色并无大变，微微放大的瞳孔却把她的惊异表露无遗。然而眨了一下眼之后，她的眼神又恢复了正常。她轻轻甩头撞开菲利希亚的下巴，眯起眼睛看她，声音低沉：“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菲利希亚也不在意她的失礼，耸耸肩，“蜘蛛，已故的奥斯本先生，当然，还有他自己。”
爱莉森的五指在键盘上空蜷起。
——“……哈利承担的东西远比你想象得要更多，但愿你不是只是心血来潮，爱莉。”
她现在才明白中午彼得的话是什么意思。
逆转录增生……
如此高端的词汇超出了她的知识量，虽然她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病，但单看哈利的精神状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打发走菲利希亚，爱莉森收拾完一切，已经是七点多钟了。她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光洁的手心发呆，下意识地把腿盘了起来。
“你最好把鞋底从沙发上挪下去。”
背后传来打趣的声音。
爱莉森回头看他。哈利提着包站在那里，苍白的脸颊上露着一抹揶揄。她站起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下意识伸手试图去帮他提包。
当时青年的脸色就变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他侧身躲开她的手，声音有点变形地强装镇定：“爱莉森，我还没那么娇弱。”
爱莉森脑子里的电波“啪”地一下就对上频率了，红云在她脸颊上烧起来：“呃，抱、抱歉，我习惯了。”
“习惯了？”青年一边越过她朝直达电梯走，一边挑眉，“你习惯帮人拎包？爱莉森，我不得不怀疑……”
“啥？”她披上外套跟在他后面。
“你的学历是不是伪造的？”
“哈？”爱莉森惊恐了。
这时大步走在前面的青年不必转身便想象出了她惊呆了的表情，忍不住唇角扩大的笑意，一边扬手：“为了杜绝我雇佣了个骗子的可能性，——明天拿学位证书给我看。”
“明天……可是明天是休息日。”爱莉森弱弱地指了指被卷成一团塞在自己包侧边的聘书，表示她可有认认真真地看过一遍。
“我知道，可这事比较急。”哈利别有深意地睨了她一眼，走进电梯里，“所以我们不来公司，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中餐馆，另外明天我没有行程。”
如果站在这里的哪怕是菲利希亚，格温，甚至小蜘蛛【？】……这篇小说里任何一个出现过的女性角色，只要她是个正常地与异性||交往过的成年女性，都会明白，这显然是个约会邀请。
约会邀请！来自喜欢的男人！对方对于进一步了解有兴趣的暗示表达得如此明显！反正你的休息也就是在家里打电脑画画而已！他明天还没有行程！一天空白时间拖住了都是你的！这要是换寡姐上一天足以达三垒！
但是，格温担心爱莉森的异性||交往经验缺乏是有原因的，爱莉森与她的间接上司罗曼诺夫特工的差距也不是一点点的。
因为听见“中餐馆”食欲大动而产生的动摇很快被“职业素养高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的她坚定地丢到脑后。爱莉森跟在哈利后面进了电梯，想了想，眼睛一亮地提议：“要不今晚？我的公寓挺近，很快就能拿来，你可以去时代广场附近等我吗？”
哈利：“……”
哈利最终没有再提这件事，不过还是本着好上司的慷慨请了爱莉森一顿晚饭。他点菜的时候，爱莉森差点想问他平时一个人都是怎么解决三餐的，却在几次张口欲言之后压回了心里。
坐在她面前的这个英俊的青年，眼神时常游离，没有与他人对视的时候，总是在不自觉地蹙眉，显然心事重重。大概是晚上的工作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也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此刻他仍然戴着微笑的脸。
他们聊了些有的没的，就安心各吃各的了，爱莉森并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讲话。因为长时间独自解决三餐，她已经习惯于吃饭时只对食物表达尊重。
于是这顿饭吃得很有效率。
最后结完账的哈利掏出手机。他收邮件的间隙，爱莉森咬着吸管等他，
尽管言语、行动甚至着装风格，哈利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但爱莉森的直觉让她务必确认这一点：哈利的精神状态比起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时候他还是个会跟女孩子开绅士的玩笑的贵公子，生机勃勃。然而从湖边重逢的那次开始，他就处在一种仿佛在被慢慢掏空的状态里。今晚尤甚，整个人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戾气。
那中间……
对，那中间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诺曼·奥斯本去世了。
爱莉森挠了挠脸。
——沉浸在父亲的去世和自己的疾病困扰里不能自拔？
她咽掉最后一口果汁，注意力忽然被窗外走过的一对儿吸住了：“诶，格温？”
哈利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因为惊讶而挑了挑眉：“彼得。”
在门外的街道上，旁若无人秀着恩爱走过去的，不正是小蜘蛛和他【前】女友嘛。
“我以为他们分手了。”哈利转回头来，饶有兴致地把目光挪回对面的姑娘脸上，她一脸纠结的神情让他感觉很有趣。
“……他们确实是分、手、了。”爱莉森恶狠狠地磨了会儿牙，她的目光死死胶在快要走出视线的两人的背上，“如果彼得·帕克再做出什么让格温抓狂的事，我就不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了。”
而且这货还是个重大嫌疑人呢。
“彼得一直都不擅长这些事。”哈利说，“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担心。”
他们迅速地对视了一下，在一秒内制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这时候天幕已落，纽约却还灯火通明。意外干燥的空气里，有电波在嗞啪嗞啪地响动。爱莉森和哈利光明正大地跟在前面两个人的后方十几米远处，看着他们晃来晃去地穿过人群，吃街边摊。
吃街边摊……
爱莉森在卖甜筒的地方放慢了脚步，不过眼看那两只就要走远，还是默默地放弃了。
哈利看着她纠结，暗自挑了挑眉。
“你跟彼得关系很好？”
“嗯，”哈利笑了笑，“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
“后来你出国了。”爱莉森接下话去，“彼得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对小时候的他有兴趣？”哈利不答反问，“嗯，你中午说，格温·史黛西是你的闺蜜。”
“啊，我们是中学同学。”
“同学？”哈利露出有点困惑的眼神，“可是她和彼得同年，而你已经大学毕业了。”
“你和彼得的情况也没差多少。”爱莉森吐了吐舌头，“我没怎么按规矩来。”
前面彼得和格温在树下停下了，两个人面对面不知在说什么。看似散步实则跟踪的两人也在花坛边上坐下，哈利看了那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走开一会儿。”
“好。”爱莉森点头，什么也没多问，转过头充满危机感地盯着那边的她的格温。
该死，彼得这小子在干吗，好好讲话干嘛凑那么近？不是分手了么，不是他提的么，他怎么能占格温便宜……不对，她不能在意这些，这样太像吃醋了。她应该保持正义的信念，没错，她提防彼得不是因为他对格温动手动脚，而是因为他是格温将要遇到的危险的直接嫌疑人……
诶，芒果味。
爱莉森的视线被杵到她面前的那支甜筒吸走了。她的目光顺着握着甜筒的那只苍白纤细的手往上，哈利微笑的脸落入她眼中。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哈利耸了耸肩，把另一只手上的巧克力味也晃了晃，“不然这个？”
“水果挺好，谢谢。”爱莉森笑眯眯，伸手接过。
哈利在她旁边坐下：“继续吧。你跳了多少级？”
“比起说跳级，更多是因为没法跟上学校进度，所以一直是在断断续续地上课，太麻烦，后来就直接上大学去算了。”爱莉森撇嘴，“很多事情要处理，没办法。”
哈利诧异地转过头来，注视她坦率的眼睛。
“有的时候是因为打的零工，有的时候……嗯，反正总有事不能去学校。出勤率不能保证，上了也没意思。”
“你家人不管吗？”哈利低声问。他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
爱莉森对上他的视线，眼神清澈干净，毫无避讳：“我父母死得很早。刚来纽约时我就是个孤儿。”
哈利微微张开了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明明有很多值得问的，很多他想要问。
比如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活得这么潇洒自在，你怎么能提起双亲逝去时，眼神这么平静。
他想起九岁那年在冰冷的医院里合上眼睛的母亲，想起临死前疯狂地抓住他手腕的父亲，想起让他在孤独的夜晚独自哭泣的——他最终什么也没剩下，将爱他的人全部失去的——噩梦。
霓虹灯光在布景里流动，他保持着微微前倾身体的姿态，看进坐在身边的女孩干净柔软的瞳眸里。她乌黑的眼睛像丝绒般安静，有一瞬间他觉得她明白自己的心情，她在等他心里涌动的愤怒平息。尽管那愤怒是那么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半晌沉默，他呼出一口气，看白雾在他们俩之间升起，正准备开口道歉，却看见对面女孩眉眼一弯，然后身体就贴上了一片暖洋洋的温软。
爱莉森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友好的拥抱。
简单，短暂，毫无其他方面的含义，就像是老友见面时的招呼，但哈利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女孩的怀抱当机了。
爱莉森倒是自然，坐回去啃自己的甜筒，一会儿转回头来看看他还是一副呆相，便一副心情很好的笑容又转回去监视彼得和格温。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哈利觉得自己的舌头摆脱了僵硬，能够正常说话了。他决定暂时把刚刚的一分钟从表层记忆里切掉。
“哈利……”
“爱莉森。”
两人一起开口，又一起眨了眨眼住口了。
“嗯，”爱莉森耸了耸肩，“你想说什么？”
哈利挑眉：“之前我不是在怀疑你。”他实在是觉得以对方的情商，很有可能完全没有理解他之前的那个为了邀约而铺设的玩笑，而直白地从字面上理解了。尽管爱莉森看起来没把那事放在心上，特意解释又显得他有一点蠢……但，现在，他不想让他们之间存有误会。
爱莉森想了两秒才意识他是在说质疑她学历的事，摆手，神情严肃：“没事，我明白了。”
哈利嘴角抽搐了两下，决定终止这个话题：“你呢，刚刚想说什么？”
“你午餐时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可以回答你了。”
那个让爱莉森想了一下午的问题其实不难回答，午餐时，将它问出口后得到她沉默以对的哈利也露出了“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的表情，但她觉得，既然连聘书都签了，太过保留不好。
哈利注视她，等待下文。
“不过在回答之前，我想知道，你问我——我到底是什么人，是因为担心我对你产生危险，还是……”
哈利勾起唇角，打断她的话：“——之前确实是忌惮。你知道，现在的纽约，碰上个表现出强悍力量的人绝不能掉以轻心。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担心了，那么问只是好奇而已。”
爱莉森没回过神来，呆呆地“哦”了一声，瞪着一双豆豆眼：“你就不担心我是杀手、雇佣兵、绑架犯、商业间谍什么的……么？”
那边的青年已经快笑出声来了。
杀手、雇佣兵、绑架犯、商业间谍，她？
莫非这些职业的特征是卖蠢吗？
作为奥斯本生物科技帝国的继承人，以上身份的人他见过的加起来得有一个连，可是——他发誓——绝没有一个能做到她这样的。
他一本正经地摇头：“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说出来有些，嗯，漫画，”爱莉森挠了挠头，“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是摊开来说比较好。”
“什么叫你的时间不多了？”哈利收敛了笑容。
“大概意思是，”爱莉森偏了偏头，“我是……”
巨大的爆裂声和撞击声让她之后的话音都隐没了。
二人脸色一变，爱莉森扯住哈利的袖子，神色凝重：“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向后瞟了一眼，不只是彼得，连格温都不在了，有人狂奔着从他们身后经过，人群在朝广场那里聚集。
“发生了什么事？”哈利冷静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显然，”爱莉森哼哼两声，“纽约又在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