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情深（1 / 1）
两年后，汉四年八月，夏风带着清荷香气，楚霸王项羽向刘邦提出议和，楚汉约定以鸿沟为界，鸿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持续了两年多的楚汉争斗，暂时告一段落，天下得以生息。
“娘亲，你来追我呀。”
“如意，你慢些跑，小心摔了。”
“咯咯，娘亲，你追不上我，唔，爹爹。”小小的孩童撞到一个人。
“如意，怎这般调皮？”刘邦一把抱起如意，亲昵地亲吻绵软的脸颊。
“妾身见过汉王。”槿懿心中酸楚，带着明显的疏离行礼。
“懿儿，两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刘邦见槿懿如此，心中钝痛，明明彼此间只有短短的三步距离，但好似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王，如意玩闹许久，让妾身带他去沐浴。”
“哎。”刘邦叹了口气，放下如意，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好好听你娘亲的话。”
“嗯，娘亲，我们走吧。”如意牵起槿懿的手，槿懿冲他温柔一笑，便走进廊下。
“懿儿，她要回来了。”
槿懿步子一顿，短暂停留，牵着如意离去。
如意沐浴好，槿懿替他冠发。
“娘亲，待会，我们要去看盈哥哥么？”
“嗯，娘亲做了四喜糕，我们拿去给他吃可好？”
“好，娘亲，可不可以，也给乐姐姐带些。”
“好，如意说什么便是什么。”
“娘亲真好。”如意亲了槿懿脸颊一下，槿懿看着铜镜中，那张酷似刘邦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回想两年前，槿懿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正在惊恐之余，看到刘邦抱着一个婴孩进来，未语泪先流。
“懿儿，你醒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的如意也没事。”刘邦温柔地拭去槿懿脸上的泪水，把婴孩递给她。
“阿季，我怎么回来的。”槿懿颤抖着手抱过沉睡的如意。
“或许是仙人将你送回，你昏倒在军营前，身旁还躺着一个婴孩，我一见便知，他就是我们的如意。”
“阿季，夫人还在霸王手中，你可否派人前去救。”槿懿忽然想到吕雉凄凉又疯狂的脸，有些不忍。
“懿儿，你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养。”
刘邦没有回应，而是转移了话题，槿懿看着他闪烁的瞳，心忽然有些凉，眼前这个人，觉得是那样的陌生。
“娘亲，娘亲，您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如意乖，我们去拿糕点。”槿懿从思绪中回神，擦去脸上的泪水，扯出笑容。
一处院落，传出稚嫩的读书声。
“公子，不对，这段念错了，老夫已教你三遍，怎还会有错。”
“啪啪”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盈哥哥，你这坏人，又在欺负盈哥哥。”如意松开槿懿的手，冲进了屋子，推开拿着竹藤的老夫子，拦在刘盈面前。
刘盈眼中含泪，明明只有七岁却隐忍着不肯说一句痛，掉一滴泪。
“竖子，老夫在授课，这般闯来，实在无礼。”老夫子被推了个踉跄，吹胡子瞪眼，气到极点。
“先生恕罪，我儿无状，冲撞了先生，不过，请先生念在，我儿担忧兄长，以为兄长被恶徒欺凌，不敢言语，才会闯进来制止。”
“你，这，罢了，今日的课，老夫无心教授，还请公子多加研习。”老夫子一甩袖，气呼呼地离开。
“还是娘亲厉害。”赶走了夫子，如意笑的正欢。
“如意，以后还是莫这般冲动，夫子也是为我好，不过是因我太过蠢钝，才会如此。”刘盈爱怜地抚摸如意的头发。
“哥哥，无论是谁，我都不许有人欺负你。”
“如意，去唤侍婢打盆水来，净手，再食糕点。”
“好，哥哥，你要等我，不许偷吃。”
如意不放心的嘱托，摇晃着身子跑了出去。
“盈儿，若是辛苦…”槿懿看着老成的刘盈有些心疼。
“我不辛苦，多谢戚夫人关怀。”
刘盈客气又疏离，让槿懿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哥哥，娘亲，你们可有偷吃？”
“你未来，我们哪敢动半分。”刘盈好笑地看着跑的一头汗的如意。
槿懿替如意擦去汗水，净手，便将他留下，独自拿着剩余的糕点去找刘乐。
水榭之中，一身舞衣，随着琴曲翩翩而舞。
“叮”琴曲错了节奏，舞动的人脚腕一扭，跌坐在地。
“小姐！”侍婢欲上前扶。
“走开，继续。”
“过于急，只会乱，乐儿，还是先歇会吧。”
“你们先下去。”刘乐看到槿懿前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一时间，水榭只剩下刘乐和槿懿。
槿懿上前相扶，却被刘乐躲开，刘乐挣扎起身，坐在一旁的椅上。
“你又来作甚？”
“你母亲要回来了。”刘乐身子一震，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看来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乐儿，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并未嫉恨你母亲，乐儿，看你刚才的舞步，有几处错漏，才会跟不上琴曲。”
“本小姐不需要你这低贱的人指手画脚。”
槿懿没有接话，只是将食盒中的糕点拿出摆在刘乐面前，然后走到水榭中央，摆好姿势，伴随着一阵微风，甩袖，迈步，旋转，没有音律，却舞得让人沉迷。
刘乐看着槿懿不断的舞动，竟忘记了此时在她面前的是，最讨厌的人，槿懿的动作，让她由衷地赞叹，手上学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舞罢，槿懿看向刘乐，后者不自然地别过眼。
“这水榭风景极好，若是能在此舞上一曲，当真是满足，不知乐儿可愿留一席之地，也让我每日在此舞上一曲？”
“随便你。”刘乐别扭地起身就要离开。
“乐儿，这些四喜糕是如意让我带来的。”槿懿慌忙将糕点放入食盒，递给刘乐，过了许久，刘乐才将食盒扯过，没有说一声谢，便离开，槿懿望着她倔强的背影，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
八月，晴，晨间有微微的凉风，刘邦率百官迎发妻吕氏回宫。
“盈儿，你看我的发丝可有乱？”刘乐紧张地一遍遍问身旁的刘盈。
“姐姐，你放心，并无不妥。”刘盈虽安抚刘乐，但也难以平复内心的紧张和期待。
伴着马蹄声，马车在日光下缓缓驶来。
“吁”侍婢将马车上的人扶下。
槿懿看着慢慢下车的吕雉，恍如隔世，她瘦了，几乎都瘦脱了形，本是姣好的容颜，却写满了风霜的印记，眼中少了几分凌厉，但却愈发让人看不透心思。
“妾身拜见汉王。”
“娥姁，快快请起，你受苦了。”两年未见，刘邦已经不知如何再与吕雉相处，客套得如两个陌生人，只是虚扶她起身。
“母亲！”刘乐上前，泪水纷扬，欲抱住吕雉。
“乐儿，如今你已不是稚儿，一言一行当为天下表率。”
“母亲，儿知晓了。”刘乐眼中闪过失望，低下头，刘盈见此，暗暗握紧拳头。
“懿儿，你先陪娥姁回去休息。”
“是，王妃，请随妾身前来。”槿懿上前行礼。
“有劳妹妹，怎不见如意？”
“回娘娘，如意前些日子感染风寒，因此不能前来相迎，等他病愈，妾身定带他来向王妃请罪。”
本以为吕雉还要刁难一番，却只是轻轻扫了眼槿懿，便迈开步子上前走去，槿懿忙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