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番外:晦暝调(1 / 1)
狭长高深的巷子里,不绝如缕的箫声断断续续的传出,如同黎明时忽然下起的雨,那淅淅沥沥的雨点声,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似的。
我一度猜测这个巷子里的吹箫人,必定是一个幽怨深深的女子。
那吹箫人调子里吹出的忧伤,就像那暗夜里连月光也照不进的深潭。
我一步一停的向巷子深处走去,我总是被他的欲来欲深的悲伤吓的不敢前进。
我不知见了那吹箫人该说此什么才好,“姑娘……”我怕这二字一脱口,我便会忽然变的哑然无语。
我如此冒昧的打破她的忧伤,我一定会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一步一步的捱上前去,抬手轻推开那虚掩的门。
朗朗月光下,疏离的树影,像横在如水的月光的中的荇藻,持箫者欣长的背影,与黑暗溶于一色。
我早已备好腹稿的那篇“姑娘“尚未出口,那持箫者已回身来,一袭黑袍,面庞如画,只是双眉间蹙成一个“川”字,眼神里透着几分拣不起的失落和似是无力言说的寂寞。
我那句准备好的“姑娘”终是不能说出口了,因为好持箫的是个男子。
“我叫晦暝,我吹的这调子么,便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叫做晦暝调。”持箫男子拉了一把竹椅向前坐下说道。
我冲他笑笑,我见他衣饰华贵,谈吐高雅,终是看不破他的落寞由何。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他,他一笑,揉着眉头间的“川”字,摇摇头,又持起他的那根竹箫。
看着天井里投进的月光,我觉得那人像游在冰冷深渊里一条黑色的鱼,游的那么吃力,游的渐渐的透不过气来。
风声,竹叶声,箫管声,他紧闭的双目,展不开的眉头,忽然让我看的心下一悸。
我一盏一盏的点着竹舍里的灯,并设法弄出一道避风的透明仙障来。
烛火光焰万仗,天井里被照的恍如白昼,我看见他唇边划出一道隐约的柔和的弧线,似是笑意一般。
我再见他时,是在九重华阙之上,我万不曾想到,那个忧伤的吹箫者,那个狭巷里叫晦暝的吹箫者竟然是九天华阙里翻云覆雨的晦暝帝子。
我抬头望见他面色庄严的高高在上,眉头是舒展开的,只是一双眼睛空洞的像失了魂魄一般。站在我身旁的锦照拉拉我的衣袖,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高高在上的晦暝帝子,是不容人如此觑视的。
随着锦照到了他的罗芒殿,锦照若有所感的和我说道:“晦暝帝的年岁和我相若,本该是放肆无忌的年岁,可是他却要坐在那个位置上……”
锦照拍拍我的肩头,握住我的手说道,“笑一笑,我不喜欢你忧伤的样子。”
我报给锦照一个欢快的笑脸,心下却恍然记着晦暝帝眉头间的那个“川”字,我多想,伸出手来,去抚平他眉间那个“川”字。
我抬头却摸上琴弦,心下悠然,思着那日听到的晦暝调,我的指弦不由的便想去和晦暝帝子吹出的那个调子。
和他的曲调做了出来,曲里是一弦划不破的漆黑,是光焰万仗的火,是相互隔着,却碰触不到的那层透明仙障……
锦照在一旁喝着茶品我的曲,听到此处,忽然眉头亦不由皱了起来,口中说道,“齐悦,你这曲子做的不好,我听着怎么老觉得揪心,就好像见着你要落了水,我拼了命去,却怎么也拉不住你的下坠,你不知道,我的心里的那种难受……”
于是这曲和着的晦暝调也就罢在此处了,凡正这么忧伤的调子,注定是少有喜欢的人,天宫的大宴上亦不容得这样的颓丧的曲调的。
只时闲时,我会偶尔摸起琴弦,自弹自娱的弹一弹,记起那天深夜,狭巷里筛进月光的天井中,有那么一个用竹箫吹着晦暝调的身姿颀长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