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碗粥的感情（1 / 1）
“罗小姐，你怎么了？”李淑贤觉出浅浅语气的不善来，小心翼翼地询问。
“林太太，我有急事后天就走，明天如果你安排不了，那么手术就只能等我回来再做。”浅浅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明天？明天太赶了。”李淑贤解释道，“医生说，正式手术前还要替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我现在去医院，马上检查。”
“真的不能推迟几天吗？”
“不行。我有急事，如果安排不了，我会立刻就走。”浅浅一改往日的和蔼口气。
“那我问询一下主治医生。”李淑贤不安地挂了电话，可是她不敢多问，生怕激怒了浅浅，她会改变主意。
问完医生，李淑贤忐忑地拨通浅浅的电话：“罗小姐，不好意思，医生说即使今天开始做，最早也要下周才能正式动手术。求求你，罗小姐，只要再一周，小健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电话里的声音隐隐有抑制的哭泣声。
浅浅手拿着电话，心里虽然很想一口拒绝。可是想起了昨夜父亲入梦的一番话，“我爱你，女儿。希望这份爱能足够弥补亲生父母不在身边的缺憾，也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份缺憾就吝惜自己的爱，尽可能帮助需要你的人。如今你或许不解，可是将来你会明白的。我不希望你因一时的激愤，蒙蔽了自己的心，如果小健走了，你一定会后悔的。”梦里的话，大多都记不住，可是不知为什么，父亲的话却这样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浅浅深信，这是父亲对她的叮嘱，也是父亲的希望，她愿意为了父亲放下所有的怨念。
“喂，罗小姐，你还在听吗？”李淑贤那边已经急了，“罗小姐，我求求你。罗小姐！”
浅浅呼出一口气：“好吧，你尽快吧，就一周。”
那边放了心，一直不断地道谢：“谢谢你，罗小姐，谢谢你！”
“不必谢我，如果要谢，就谢我的父亲。”浅浅挂了电话。
李淑贤这边挂了电话，心里有一种不安，浅浅怕是知道了什么，态度一下子转变得这样冷淡。可是她不敢深究，无论如何，只要她肯同意，什么样的条件，她都愿意付。
一周的时间到了，浅浅在手术前，见到了李淑贤。李淑贤满是心疼的眼神，她看着躺在床上即将推进手术室的浅浅：“谢谢你！浅浅。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吧。”
浅浅摇摇头，不说话，落下一滴泪。
紧接着小健也被推进了手术室，李淑贤站在手术室门口，许久没有动。她想起了浅浅的生父——林辅城，当年顶不住家里的压力，最终抛下了身怀六甲的她，回到了自己妻子的身边。为了寻找浅浅，她曾经尝试着和林辅城联系，可是现在已经是大学教授的林辅城，根本不愿意面对她。找到浅浅后，她还是忍不住打电话告诉了林辅城，林辅城只说如果有机会，他会尽量照顾浅浅。”
李淑贤已经隐隐猜到，罗浅浅可能知道了事实，只不过她不敢去戳破这层窗户纸，生怕罗浅浅有什么变故。同时也知道，浅浅此生不会原谅她了。
手术后，浅浅睡醒了，就看到了李淑贤在她旁边，她艰难地开口：“手术成功吗？”
李淑贤含泪点头：“手术成功了，不过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认移植是否成功。”她情不自禁地拉着浅浅的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浅浅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过头去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淌在枕头上，犹如她此刻的心境，凄凉冰冷。
“这点骨血就当偿还你的生育之恩，从此我们再不相欠。也请你别再来找我了。”浅浅并不睁开眼，慢慢地说。
李淑贤一愣，泪水亦顺着脸颊流下，“我知道，是我欠了你的。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下辈子，我再偿还你吧。”
浅浅不再说话，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李淑贤看着浅浅，心里涌出一阵哀伤，她拭了拭眼角的泪，转身走出了病房。
直到房门关上的那刻，浅浅才睁开眼睛，泪水毫无顾忌地流下。
第二天，浅浅离开时，在小健的病房前站了一会，转身就走了。
她回到家里，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下楼打了的直奔机场。
尽管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当浅浅推开病房门时，眼前这个微微发胖的眼神迟钝的男人，还是让浅浅微微一愣。
他坐在窗台下，看着浅浅微微笑着说：“你是浅浅吗？”
浅浅没有答话，她走过去，摸着他的额头，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我是浅浅。”
不想，林子新推开她：“你胡说，浅浅很漂亮，你不是浅浅。”
浅浅微微笑着说：“我是浅浅，你再看看。”扬起的嘴角，露出两只浅浅的梨涡。
林子新伸手摸了摸那两个梨涡，忽然说：“浅浅的梨涡。浅浅。”拉着浅浅的手再也不肯放。
就在这时，门忽然一下推开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到浅浅一愣，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后面又走进了一个人，她推开面前的男人，看到浅浅说：“是你啊，罗小姐。”
“伯母，您好！我来看子新。”浅浅礼貌地问好。
林子新的母亲还是一样的套装，金丝框眼睛，只是脸上略显浮肿和疲惫，她走进来放下手里的保温桶，淡淡地说：“你终于来了。”
门口的男人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你是浅浅？罗浅浅？”
浅浅看见男人的眼中有异样的神色，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说：“我是。”
他只是看了看林子新一眼，转身又走了出去。
“他是子新的父亲。”林子新的母亲略略解释了一句，便打开保温桶，装出一碗稀饭来，“他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没有什么记得的人了，像个孩子。不过，倒是一直记得你。多谢你来看他。”
“伯母，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恩，子新并不希望你知道他的状况。他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包袱。你能来看他，我已经很感激你。看完，就离开吧。”林太太有些担忧地看了林子新拉着浅浅的手。
“伯母，我不会离开的。我这次来，就是来照顾子新的。”浅浅坚定地说。
林太太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浅浅：“罗小姐，或许你不知道这个病不会好的。子新只会一直退化下去，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子新如果知道，他也不希望连累你的。之前的小李，照顾了一段时间，也受不了走了。反而倒是子新，不习惯地闹了一阵。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伯母，请相信我，我不会离开的。”
“子新的情况会越来越糟，他可能会像个婴儿一样，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他不会记得你是谁，只会傻笑，没有将来。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我在乎，可是没办法。他或者是世界上除了我父亲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浅浅看着林太太，坚决地说。
林太太不再言语，只是把手里的碗递了过来：“你来喂吧。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今晚就麻烦你了。”
浅浅接过碗，点点头，看着林太太走出门去。
子新站起来，呆呆地看着他们，好像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浅浅一手拿着碗，一手拉着林子新坐在沙发上：“吃饭吧。”
林子新高兴地看着她：“我饿了。”那神情就像一个大孩子，讨糖吃。
浅浅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好，我们吃饭。”
门又被推开，是林子新的父亲，他站在门口，一股冷风吹进来，他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浅浅：“罗小姐，你还是走吧。这里不需要你。如果子新是清醒的，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在这里。”
浅浅没有想到林子新的父亲态度这样冰冷，她站起来客气地说：“伯父，我是真心想留下来照顾子新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你可知道，子新的病没有好的希望了，他只会一天天地退化下去。你愿意把你的青春耗损在这里，等一个没有结果的明天吗？”他摇头，“不会的，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厌倦疲惫而去。可是到时候，子新怎么办？”
“我一定不会走的。我保证，请你相信我。”浅浅坚决地看着林父。
“我不能相信你，也不想连累你。罗小姐，你应该忘了子新，找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过正常的日子。我想这也是子新希望的。我一直记得他当时拜托我的眼神。所以，罗小姐，请你离开。”
“要是我不肯离开呢？”浅浅不再看他，坐下来继续喂子新吃粥。猪骨的浓香飘满了房间，顿时温暖了浅浅，她想起当初她摔断腿时，林子新给她带过猪骨粥，那又浓又香的味道一如当时。
林父摇摇头：“我希望明天再来的时候，不会见到你。”说着关了门，走了。
浅浅目不斜视，温和地看着子新说：“慢点吃，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