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可怜人(1 / 1)
回到家里,方天天和李俊鹏都在,脸色却有些凝重。浅浅打了声招呼,转身准备进房间。
“浅浅。”方天天开口说道,“俊鹏有事找你。”
“恩?”浅浅有些诧异,“俊鹏找我,有事吗?”
李俊鹏平时多爽快的人,今天竟也支吾起来。
“到底什么事,你们两个搞什么鬼?要结婚了?”浅浅停住脚步,转身走到沙发边。
“那个,李娟,你知道吧?”李俊鹏终于说了句话。
“李娟。”浅浅在心里过了一下这个名字,点点头。
“她想见你。”李俊鹏眼神带着愧疚看着浅浅,“没说什么原因,就让我联系一下你。但我猜可能和林子新有关,子新出国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所以,…”
浅浅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她止住李俊鹏的话:“我不想见。”
“那个浅浅,她说和子新有关,而且很重要。还说你不去见她会后悔。”李俊鹏一见浅浅要走,嘴里的话就都秃噜了出来。
方天天拉了李俊鹏一下,又对浅浅说:“你要实在不想见,就算了。可是,你不想去解开心里的疑问吗?”这些日子,浅浅刻意压抑的情绪,方天天都看在眼里,知道她心里有个结,就像多年前一样,孟岭东也是这样突然就寄来了分手信。
浅浅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说着转身进了房。
李俊鹏无奈地看了方天天一眼,方天天摇摇头说:“算了,她不想见就算了。李娟和林子新,有任何大事,也不关浅浅的事。不见就不见吧。”
“我真的觉得,李娟有些奇怪,可是她又不肯跟我说。”李俊鹏摇摇头,“算了,我也不管了。”
第二天,浅浅去工地巡视了一圈,就顺路拐到医院去看小健。不想一到病房,就见到李淑贤坐在房门口落泪。房门紧闭着。
见到浅浅,李淑贤也不避讳,泪眼婆娑地看着浅浅道:“医生说,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小健就可能熬不过今年了。”
泪水似乎也流进了浅浅心里,她眼底一湿,安慰道:“不会的,会找到合适的。”
“我现在恨不得到街上去求每一个人,只要能救小健,我可以什么都放弃!”她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浅浅,“我身边所有的人,我是求过了,也都试过了,可是竟然没有人匹配!”说着,抱头痛哭起来。
浅浅心一软,竟开口说:“林太太,我去试试,说不定我的能合适呢?”
李淑贤听到这话,眼睛竟放出光来,连声道谢:“浅浅,谢谢你!谢谢你!”一时间语无伦次,仿佛浅浅就是救世主一般。
浅浅以为这只是一个绝望母亲捞到一个可能性浮木的正常反应,不疑有他,于是便跟着护士去抽血了。
抽完血,李淑贤竟一再地跟浅浅道谢,浅浅有些不适应地说:“我只是抽了血,还不一定能匹配,林太太不用这样谢我。”
“不,真的谢谢你,你可能是小健最后的希望了。”李淑贤衷心地握着浅浅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浅浅回到家里,一直觉得那只被握的手,还微微发烫,这种温度是自从父亲离世后,她再也没有感受到的爱。她被这种爱感动着,非常希望自己的骨髓能够匹配小健,最终救他一命。
李淑贤在浅浅走后,一个人对着窗户吹了许久的冷风,心里的疼痛一点点浸润上来,一直站到脚底发麻,嘴里才轻轻吐出一句:“女儿,对不起。”
第二天,李淑贤打电话来说初步配型成功,希望浅浅能到医院进行下一步的具体检查,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和感谢。
浅浅二话没说,便到医院去进行进一步的检测。李淑贤看到他时,几乎激动得跪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地说:“我就知道会成功,浅浅,谢谢你!谢谢你!”
浅浅扶住她:“我也希望能帮上小健。”
回到公司,包大海打电话来,工地又出事了。浅浅立刻赶去,包大海说料被偷了,需要再买一批。
浅浅看了看房门,没有被撬的痕迹,若不是惯偷,便是内贼。如果是小偷,为什么偷这些工程料,这些东西体积大难搬运,还要转卖,辛苦半天也卖不出多少钱,似乎并不合理。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内贼。包大海带工程队多年,人虽滑了点,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浅浅看了看屋里的工人,问道:“昨晚谁最晚走,谁锁的门?”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做声。
包大海说:“这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的人?”
“我只是照例问问,这些材料说白了也就千来块钱,我也不想惊动警察。可是屋里门锁没换,如果不是内贼,定是昨夜门没锁好,我问一问,也好让大家下回关门的时候当心。”
包大海便大声说道:“昨晚谁关的门?”
工人们还是不吱声。
这下连包大海也觉出问题了:“滚犊子的!谁关的门都说不了?再不说,昨天工资全扣了!”
终于有人支支吾吾开了口:“我不知道,昨天我有事走得早。”
过了一会,又有人开口:“我也先走了。”
…
终于只剩下一个怯生生的男孩子,低声说:“我昨晚确实关好了门,也没有偷东西。”
包大海一看,这个男孩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是刚刚跟着老乡出来打工的,刚来没多久,胆子不大,也挺乖的,谅他也不敢做出这种事。
于是,他看向浅浅:“这孩子来不多久,也挺老实的,就是他想卖,也没有门路。应该不是他。”
浅浅在几个人中扫了几眼,发现站在后面的一个男人瑟缩着肩膀,低着头,用手一点:“你,出来一下。”
大家顺着她的手一看,是队里的老实人吴那,他畏畏缩缩地往前挪了一点,口里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是我,不是我。”
浅浅看了包大海一眼,包大海眼神里满是惊讶,但他定了定神,说:“老吴是老人了,老实得很,不会做这样的事。”语气中却有些轻摇。
队里其他人都静静地不说话,只有那个孩子站出来说:“不是吴叔,他昨天是先走的。”
浅浅说:“这样吧,明天如果那些东西自己回来,我就不追究了。如果明天早上我来的时候还是没有东西,就报警了。”说完,转身走了。
包大海抽了支烟出来,一边点上一边似乎随意地说道:“大家都不容易,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偷东西这事可大可小,要是传了出去,以后大家可难找活了。”说完,抽着烟走了。
第二天,浅浅再来到工地时,材料虽然送了回来,可是只有先前的一半。浅浅看了看包大海:“包老板,你看怎么办吧?”
“既然送回来了,就算了吧?”包大海赔笑道。
“要是我没估计错,应该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呢?”浅浅面色如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来还是要报警了。”说着掏出了手机。
“罗姐,再宽容两天吧。”包大海出声求情,“老吴是个老实人,跟着我好几年了,如果不是遇到难处,不会这样的。”
“我可以宽容,但是材料怎么办?”浅浅看着包大海。
“实在不够,我这边先买着吧。钱我在后面的工资里扣。”包大海一心要袒护吴那,“放心,一定不会影响工程进度。”
浅浅看着一反常态的包大海,收起手机问道:“那个吴那到底什么情况,你竟然这么帮他?”
“唉,他是我村里的,很早就跟着我出来了。家里有个老娘和一个弟弟,老娘瘫在床上多年,光是药钱就不知花了多少。二十多年前他父亲病重,花光家里所有钱。他为了钱,替人顶罪,进了局子,关了几年才出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他和他弟弟都四十好几的人,全打着光棍,这回估计是老娘不行了,他也是没办法。说到底,他是个孝子,也是可怜人。”包大海叹息道,“罗姐,这件事我扛了吧,求你手下留情,不要声张。否则以后谁还敢让他做活啊!”
浅浅心也软了,摇摇头说:“虽然是可怜,不过工程不能耽搁。既然你替他扛了,我就不追究了。不过,这种事决不能再发生,否则,我也不敢通融了。”
“行,我一定看得紧点。”包大海又是一张笑脸。
浅浅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才注意到他的耳朵似乎被咬掉一角,他瑟缩着蹲在那里,默默做着活。他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浅浅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