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五十四章 花月不曾闲，莫放相思醒（1 / 1）
没过两天，大阿哥就被革去了王爵，幽禁了起来。他统领的包衣佐领和人口，也分给了十四阿哥和弘旺。至此以后，大阿哥可以说是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舞台上。历史接下来的发展，都与他无关了。
再然后，康熙就借着大阿哥魔魇太子之事，为太子大作了一番开脱。其实说实话，这个时候康熙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是那些想不开的大臣们，不知是脑子进了多少水，还是收了八阿哥、九阿哥多少的银子，竟然还是向康熙推荐八阿哥做太子。
我真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我不是都告诉九阿哥那句话了吗？之前张明德的事，他们不听我的，就已经吃了亏，现在还不知道悔改一下吗？就不会动动脑子，沉住了气吗？看看人家四阿哥，潜伏在幕后，把精力放在康熙本人身上，这力气，才是用对了方向啊，也难怪他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呢。
我觉得康熙真是就差直接告诉那些大臣，朕想复立皇太子了。可是那些人，不但毫不收敛，反而一再举荐八阿哥。康熙终于怒了，把那些人挨个儿罚了一遍，这下，众人才惊醒过来：康熙不想立八阿哥为太子。
他们明白了，又开始说太子的好话，建议康熙复立太子。可是这个时候，康熙却犹豫了。
他竟然顾虑重重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不禁在心里骂他，都这时候了，是你自己把大家引导到这个方向上来的，你说该怎么办？
可我只敢想，真要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得恭敬一些。我不想替康熙下决定，一来我到底只是个宫女，不好太过逾矩，二来我也怕他以后怪罪我，太子终究还是不争气的。
所以我这么回答他：“皇上，您虽然问奴婢，但其实您的心里的选择，或许已经有了偏向，只是您可能不知道罢了。奴婢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您可以抛铜币来决定。正面是一个选择，背面，是另一个选择。”
“抛铜币？朕怎么能这么草率地作出决定？”康熙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许是觉得我太过轻率，他的脸色有点儿不好。
“皇上，您先别急，奴婢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早知道康熙会这么说，但我的话，才说了一半呢，“皇上，其实在您抛出铜币的时候，您就会知道您心里的选择了。但如果铜币落下，您不满意，那也没关系，奴婢可没有说就掷一次铜币啊。您可以三局两胜，五局三胜，十一局六胜，九十九局五十胜……皇上，总有那么一个时候，您会停止继续抛掷铜币的。”
康熙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好吧，看来我这个现代人，又一次大跌了古人的“眼镜”。
半晌，康熙才转过头，沉思了片刻，悠悠叹息：“朕明白了，今天朕就放你个假，你先回去吧，朕好好想想。”
“是，奴婢告退。”我福了一礼，退出书房。康熙是个聪明人，我说到这份上，也就足够了。最终的决断，还是要他自己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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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并没有花很久的时间“掷铜币”，很快，他的心里就有了决断。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表达对我的感谢，他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将十三阿哥放了出来。
当我从书房回屋，看见漫天飞雪中，望着我微笑的十三阿哥，我简直忘了要如何呼吸。
我扑进他的怀里，眼泪混着雪花流了满脸。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触手可及的是他的体温，我哽咽着开口：“胤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太想你了，终于出现了幻觉。”
十三阿哥也紧紧抱着我，语气忧伤却又温暖：“我早就出现了幻觉，小若，我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想着你。”
我把他扯进屋里，帮他拍打着身上的积雪，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你怎么也不进来等我，外面那么冷，冻感冒了怎么办？”
十三阿哥任由我拍打他的身子，一边伸出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我就是想早一点看见你，可是又不知道你会从哪里来，所以就只好在院子门口待着。”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再次抱住了他，眼泪又流了出来：“胤祥，又差不了多少，你怎么这么傻啊。”
十三阿哥也抱着我，把他的脸紧紧贴在我的头发上：“我也这么觉得，小若，这么多年，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我好像都会变得特别傻，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不过幸好，我还能这么抱着你。如果能够一直这么抱着你，闻着你头发的香味，就算真的傻了也值了。”
我实在是受不了他这么温柔地，说着醉人的情话。我想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按住了。他小声说了一句“不要动”，于是我便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十三阿哥却也不再说什么，我们两人就这样，暂时地抛下了世间的纷争，抛下了所有的人，抛下了窗外纷扬的大雪，安静地拥抱着彼此。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气味，混合着他的感情和温度，将我细细密密地包围着。
这一刻的安谧，比所有的珍宝还要昂贵，如果，能够就这么一直拥抱着，真的什么都值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十三阿哥的怀里越来越放松，四周除了风声，又是一片安静。我渐渐变得迷迷糊糊的，几乎就要去跟周公下棋去了，十三阿哥的笑声却响了起来：“小若，皇阿玛平时有这么虐待你吗？这不会儿功夫，都能睡过去。”
我清醒过来，从十三阿哥怀里挣扎出来，这回他倒是没有拦着我，只是在一旁笑。
我赶紧用手抹了抹嘴角，睡着了不可怕，要是流着口水睡着了，我这形象可就全毁了。抹了几下，我看十三阿哥仍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我，撅了撅嘴：“你看什么呢？我身上有什么奇怪吗？”
十三阿哥还是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倾国倾城，看着就让人高兴。”
我瞥了他一眼：“算了吧，这点自知之明本姑娘还是有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这么想。”十三阿哥的笑意丝毫没有减退。我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他也渐渐发毛了，我终于肯定他的笑意，是真的渗透到嘴角眉眼里去了。
我长长呼了口气，不管再过几年怎么样，这回这破事，就算是结束了吧。
我也咧嘴笑，问他：“胤祥，你是不是又可以有事没事的过来找我了？”
他拉我坐下，握着我的手，眼中有些无奈：“也不好说，现在事情这么乱，还没有完全结束，我多少也要忙一阵子。更况且，皇阿玛要是出行，指不定我还得跟去。”
我开始嘟嘴，抽出双手，摇着他的袖子耍赖：“你不忙的时候见不了我，忙的时候还是见不了我，怎么能这样？而且你作为师父，我书法还没学好呢，你怎么能撒手不管了呢？我都跟着你学了这么久了，再换师父也来不及了，对不对？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十三阿哥再次把我的手握住，轻轻地摩挲着，笑容里带了越来越多的暖意：“难道我会不想见你吗？更况且，大部分时候，你都在皇阿玛的书房里，我就是想去陪着你也不行啊。你也别拿书法做幌子，你早就能自己练习了。我答应你，只要能来，我就过来找你，好不？”
我怔怔地看着十三阿哥，竟然再也移不开眼。他眼中的光是那么的温柔，仿佛浪花轻轻舔舐着我的脚尖。我一步也逃脱不了。
“怎么了？好歹给我个回应啊。”见我怔怔地不说话，十三阿哥出声催我。
我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点头，一脸花痴地应道：“十三爷，您实在是长得太英俊了，您说什么我都答应。”
十三阿哥怔了怔，继而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既然如此，你就跟爷回家吧，怎么样？”
“你这是趁火打劫。”我也怔了一下，心里觉得一痛，但还是飞快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怎么能叫趁火打劫，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可是你自己说的。”十三阿哥似乎并没有察觉我心里的反应，仍是笑呵呵地望着我。
“那，那是刚才，刚才我被你用妖法迷惑了，现在不算数了。”他估计只是说了个玩笑吧，这么多天没见，还是不要把话题引到不开心的方向。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我心里一揪，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说出来什么令人伤感的话题，他却站起来，无奈地摇摇头：“还说我用妖法，我看你才是不讲理的妖精。”然后他也不等我回话，把我拉到桌子边上，“来吧，既然你说我是你师父，那本职工作还是不能耽误，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功课。”
“哼，马上就开始利用职权压迫我了。”我小声嘟囔着，却仍然止不住笑，跑去把我抄写的诗集拿来。
他看了半天，有些不解地问我：“你怎么抄的都是诗集？你喜欢读诗？”
“也不是有多喜欢，但是，我不抄古诗，你让我抄什么？别的东西我更加看不下去。”我抬头看他，“你家里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书，也就这唐诗，还能跟我有些共鸣。”
“共鸣？”十三阿哥侧头，疑惑地问我。
他没听过这个词？我皱了皱眉，不过这种情况出现得多了，我也就不把它当回事儿了。我撇撇嘴：“就是说，我能看得懂它在说什么，并且觉得很有道理。哎，所以说，我写的字有进步吗？”
十三阿哥无奈地摇摇头，并没有再纠缠于“共鸣”这个词，而是让我看着他手里的诗集：“看得出来，你这段时间心情起伏很大。你看，这几张你心里还是比较平静的，后面几张，你有点焦躁，但还是能克制着。再然后，你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里，平静和焦虑混合在一起，一直到最后，不过，焦虑的部分越变越小。中间还有几天你似乎心情不好，估计是为了什么事情在生气吧。”
十三阿哥一页页地翻动着，一边说着上述的那些话。他说完了，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胤祥，你……其实是神仙？”
十三阿哥失笑，用手轻轻弹了我的额头一下：“你这想象，简直是不着边际了。怎么可能那么神奇，一个人的字，能够反映写字的人心里的状态。不信的话，你自己仔细看看。”
“不会吧，我觉得自己心态不好的时候，都去写大字了，要么就不写字了，我是不敢在这里练小楷的。”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我抄的那本书，可是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也没看出来前前后后有什么不同。最后我把书递给十三阿哥：“可能你当神仙久了，就感觉不到自己的神奇了。总之我等凡人，是绝对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奥妙的。”
十三阿哥接过书，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怎么都有理，我不跟你争。”
我有些奇怪地看他：“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他笑笑：“这还用问？我虽然足不出户，但也不是与世隔绝啊。”
“那你也不知道。”我有些不满地嘟囔，“你不知道这里面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你。”
“我知道。”十三阿哥却没有半分惊讶，仍是这么温暖地，静静望着我。他温润的眼眸，仿佛是微风吹过的清湖。
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侧过脸，赶紧转移话题：“喂，我让你指导我写字，不是让你猜我的心理状态。你快好好教我，我哪里写的不好了。”
“好好。”十三阿哥随和地笑着，“你把头转过来吧，我来教你。”
我把头凑过去听，听了半天，听得我越来越佩服，简直可以五体投地了，我由衷地赞叹：“果然啊，这有个师父拨乱反正，就是比自己单枪匹马的要有效率很多。”
“说你没读过书吧，可你知道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少，说你真好好读过书吧，又到处造新词，乱用成语。”我觉得十三阿哥今天已经无奈透了。
“你知道什么，这叫做大智慧。”我得意地一仰头，十三阿哥顿时忍不住笑了。
我又跟他没边没际地说笑了一会儿，时间真的不早了，他不得不离开了。临走时他又嘱咐我：“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来，你自己别心浮气躁的。练小楷只能算是休闲，正经的正楷还是要好好练。”
“好吧，这项工程看来还是遥遥无期啊。”
“当初你可说你能坚持，怎么，这会儿没有决心了？”
“好啦好啦，你不用激将我，我肯定会坚持就是了。”我想了想还是问他，“再练几年才行啊？再有四年够吗？”
再有四年，我也该收拾收拾出宫了。说实话，我还指望着把书法作为一技之长，必要时候能用来赚钱糊口呢。
十三阿哥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他看了我一会儿，直到看得我心里发虚，才说道：“你还算是有天分，也还算是用功，你已经练了快五年了，就算不是每天都在练，基础也还算扎实……”
“停停停！”我听十三阿哥在这里说话，跟自言自语没什么区别，就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我这五年来，一直在练基本功？”
他望着我笑：“基本功练好了，以后的进步才快。怎么？你觉得受不了，想放弃了？”
“谁说我想放弃了！”我反驳他，却又叹了口气，“胤祥，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我究竟还得练多少年？”
十三阿哥还是笑：“照现在这样，四年肯定是够了。别总是想着写新的东西，每个字都要好好琢磨，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我点点头：“知道了，师父，不跟你说了，你快回去吧，记得有空了要过来找我。”
“好，你好好照顾自己。外面风雪太大，你别出来送我了。”十三阿哥吻了吻我的额头，又笑了笑，就转身出了屋。
望着十三阿哥远去的背影，我却觉得心里涩涩的。是不是我还能这么看着十三阿哥的时光，也只剩了四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