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三十章 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哪不相思绝（一）（1 / 1）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
又过了几天，我的嗓子还是渐渐哑了，润嗓子的茶水只能缓解，却不能彻底抵消嗓子每天超负荷的工作。而且中午我也不敢喝太多水，怕下午总是想上厕所。上回我忍了很久，忍不住向宜妃开口要去方便，她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很。再有几回，估计就不是让我念书这么简单了。
岚槿一天比一天担心我，有几次她都想直接去告诉那些阿哥，被我严令制止了。她常常在叹息，我都觉得过意不去。现在这样的生活，虽不是我喜欢的，但也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得到很多了，再多的都是奢求。
宜妃肯定能听得出来我的声音渐渐嘶哑，但她却没有对此说过一句话，依然叫我每天念书。看来，我不念到彻底说不出话，她是不会让我停止的。
这天我正给宜妃念《女范捷录》，忽然听见宫女说，五爷来了。
“快让他进来。”宜妃面露喜色，又不耐烦地对我挥了挥手，“你先别念了。”
“是，娘娘。”我合上书，退到角落，垂首站立着，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隐形人，宜妃应该也不会希望让五阿哥看见我吧？不过，五阿哥真是小小地解救了我一下，希望他能多陪宜妃一会儿，我也好多歇会儿嗓子。
“上午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宜妃起身迎向走进来的五阿哥，拉着他到里面坐下，一边吩咐宫女，“快点上茶，去看看中午镇着的梅子好了没有，拿些过来。”
有几个宫女应声出去了，五阿哥在宜妃侧首坐下：“额娘不必这么麻烦，这是中午才得的一对儿玉枕，天气渐热了，就给额娘拿过来。”
宜妃眉开眼笑地接了，直夸五阿哥有孝心。两人又聊了会儿家常，宫女就陆陆续续地拿着点心和冰镇的水果进来了。
“额娘这儿的东西，还真是好吃，皇阿玛在塞外，估计也要想着额娘宫里的美食呢。”五阿哥吃了几口。
“你这孩子，净说这些来哄额娘开心。”不过这些话，她还是很受用的。
又坐了一会儿，五阿哥便起身告辞了。转过身来，他却发现了我。
“凝若？你怎么在额娘这儿？”
我在心里叹气，他最后还是发现了我：“奴婢给五爷请安，五爷吉祥。”我福了福身子，他听见我的嗓音，明显地怔了怔。
“老五，你也认识这丫头？”宜妃皱了皱眉。
五阿哥又怔了一下，继而笑着说：“她是十二弟的亲戚，我也就见过几面。我记得凝若是皇阿玛身边的宫女，额娘怎么会叫她过来？”
“现在你皇阿玛不在，我看她也没什么差事，可巧又是个识字的，就叫她来给额娘念念书。”宜妃温声解释，我却觉得她话里藏着刀。
五阿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宜妃：“额娘也别太累了，听听书虽好，却也是劳心伤神的，还要注意多多休息。儿子找十二弟还有些事，这就告辞了。”
“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累着自己。”宜妃又嘱咐了几句，目送着他离去。
“奴婢恭送五爷。”我和其他的宫女一起福身。
待五阿哥走远，宜妃回过身来望着我，似乎也没了听我念书的兴致：“今天你先回去吧。”
“是，多谢娘娘。奴婢告退。”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还是赶紧答应着，告退离开了。
五阿哥来这一趟，对于我来说，不知是好是坏。虽然宜妃没有明确说什么，但从我的嗓音上，五阿哥肯定也能明白都发生了些什么。好在他没有表现出对我有什么兴趣，宜妃应该不会在我头上再加一笔账。
听五阿哥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应该会把我的遭遇先告诉十二阿哥，这倒是个明智的决定。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要怎么做才合适。为了我的健康，我的确很想结束这残忍的折磨，可为了我的人生，我却又不想去麻烦九阿哥或四阿哥。
所以，干脆就把这个选择交给十二阿哥吧，好歹我们也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他应该能够站在我的角度，帮我做个正确的选择吧。
——————————————————
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回屋，岚槿见了我很是惊讶：“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我还没给你泡茶呢，宜妃娘娘不让你念了？”
我冲她笑笑：“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今儿个下午五阿哥去了，估计宜妃娘娘心情一好，就放了我一天假。”
“那你明天……”
“自然还是要去了。”我苦笑。
但是转天快到午时，就有太监过来找我，给我传达了宜妃的话，说是我从今天起都不用再过去了。
我谢了恩，待太监离去后，却是怔怔地说不出话。五阿哥，呃，是十二阿哥，办事效率也太快了吧？我本以为他还要犹豫两天，谁知才半天时间，就这样草率地解决了？……他告诉了九阿哥吗？还是别的谁？这对我……又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岚槿却是面有喜色，无论如何，她也不必再天天为我担心了。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我心里的，还高高挂着呢。
不过，我的第一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才吃过午饭没多久，九阿哥就怒气冲天地来了。
他进了屋首先就是把岚槿吓走：“你，出去！”岚槿还没来得及行个礼，就被九阿哥的一声巨吼吓得战战兢兢地退出了房间，又战战兢兢地关上了门。
岚槿出去了，屋里就剩了我们两个，九阿哥胸口一起一伏，双眼带着怒火看着我。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平静地望着他。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我们两个，一个怒不可抑，一个却平静如常，这种鲜明的对比，实在是有些好笑。
这么想着，我真就笑了起来，九阿哥见了更加生气：“你还笑！”我下意识地敛了笑容，仍是看着他，又忽然觉得悲伤了起来。
我垂了头叹息：“真的是你。”
我的嗓音仍然嘶哑，九阿哥怔了怔，满满一腔怒火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担心。他往前跨了一步，猛地将我牢牢拥在怀里，声音颤抖着：“都是我不好，小若，这么长时间，我竟一直不知道，要不是五哥看见了你……”
“喂，我没事的。你先松开我，你勒得我好疼。”我皱了皱眉，忍不住推他。
九阿哥闻言松开了我，却又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摇摇头：“太麻烦了。”
“麻烦？你是疯了还是脑子坏了？”九阿哥的火又蹭地窜了上来，“你为什么要一直忍着，德妃娘娘和额娘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
我也生气，没好气地回敬他：“你有没有脑子啊？她们是娘娘，我又凭什么违抗她们？而且九爷你忘了？我一直很能忍！”
九阿哥怔了怔，却皱起了眉头：“小若，你还是别说话了。你听我说，同意的你就点头，不同意的你就摇头，要是想说什么就写下来，行吗？”
我也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小若，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没理他，坐回了椅子上，九阿哥也在一旁坐下：“不过，好在额娘不会再叫你过去了，应该也不会有别人再叫你去了。再过不久，皇阿玛就回来了，那时就没事了。”
我又点点头，想了想，拿过笔纸，写道：“你跟宜妃娘娘说了什么？”
九阿哥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你就别管了，有时间多操心一下自己。怎么说我也是她儿子，就这点事儿还成不了吗？”
我狐疑地看着他，我总觉得他瞒了我什么没说。他果然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目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额娘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我只好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不再追问。其实我是不相信宜妃能这么轻易就被说动，不知道九阿哥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不过，只要我和宜妃不会再有交集，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尊重他就是了。总的来说，他还是帮了我的忙的。
见我不再追问，九阿哥似乎松了口气，可接下来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阴了下来。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不理我。我在纸上写：“你又在生什么气？”
他看了我一眼，依然不说话。难道是在生我的气？我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没有要开口说明的意思，于是我决定也不理他。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身，我可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我又写：“那我去练书法了。”
他只瞟了一眼纸，也没说什么，我耸耸肩，自己去桌前准备用具。想了想，我还是给他写了一句：“你不走吗？岚槿出去好半天了。”
九阿哥看了冷哼一声：“不走。”
他不想走，那估计我说什么都没用，于是就点点头，开始专心练字。
九阿哥偶尔也会给我指导一下我写的字的问题，但他始终阴着那张俊俏的脸。我是越来越懒得去猜别人的心思了，所以就不去管他。不过，他隔不了多会儿，就会提醒我该喝水了，那语气坚决得，似乎我胆敢拒绝，他就是硬灌，也要给我灌进去。
为了避免进一步的麻烦，我每次都乖乖地喝水，可是这也很麻烦，搞得我这一下午，都在勤快地奔波于厕所和屋子之间。
晚饭前九阿哥走了，我仍是送他出去。在屋子门口，他停住脚步问我：“你觉得我在生什么气？”
“啊？”我一愣，九阿哥一下午都阴沉着脸，他不是在生我的气吗？不是根本不打算跟我解释吗？怎么现在想起来要告诉我了？
他却望着我，缓缓开口：“我气的是你，小若。我生气你总是忍着，连求饶都不肯，让自己白白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生气你不知道要来找我，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依靠我。我生气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荣宠和折辱，都不能真正进入你的心。我生气你连自己都不会好好照顾，却要让我来为你担心。”
九阿哥站在我身前，低头看着我，他的脸离我只有一寸的距离，而我忘了要躲开，“可我更气的，是我自己。要是没有我，是不是你就会更加快乐一些？是不是你就会得到，你一直想要的自由和安宁？是不是这几日你受的苦，还有之前……你受过的所有的苦，就全部都不会存在？”
是啊，他说得没错，如果没有他。可是……
“可是，小若，我真的放不下了，我已经无法放手了。听着你受的苦，我觉得我的心里也好痛。”他牢牢看住我，夏日的晚风，吹起那遥远的悠长蝉鸣，在他的眼中流动成哀伤的风景，“我知道自己欠了你好多，我想用一生来还你，可你却不要。小若，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不禁动容。我总是觉得自己欠九阿哥的，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谁知他却认为是他欠了我。此时的他，显得这样无助和伤感，我忍不住抬起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口，那里正闷闷地疼，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可以无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感情，因为我能够肯定，就像八阿哥一样，在他们心里，还有比我重要得多的事情。我不知道对于九阿哥来说，我究竟能排在他心里多靠前的地方，可是我，却不知从何时起，心里便有了他的位置。
虽然很小，比十三阿哥的要小好多好多，然而每一次触碰，却是难以言及的心痛。
所以，我没有拒绝九阿哥的吻。这个吻是那样的温柔，却又是如此的绝望。我终究狠不下心推开他。
我只是闭上眼睛，将眼泪流进心里，一滴一滴的疼痛，直至将我淹没。
——————————————————
九阿哥走后，我自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我不是古人，一个吻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是我想起九阿哥，仍然心疼不已，想着想着，脑海中又会浮现出十三阿哥的样子。
我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十三阿哥？不过……他还有一堆妻妾孩子，真要说起来，也是他对不起我吧？想着这些我又有些生气，心里也酸酸的，凭什么男人就能明目张胆地左拥右抱啊？
但渐渐地我又泄了气，还能怎样呢？我是不愿意伤害月珊的，也不知道康熙的意思，我现在连喜欢都无法说出口，又还能怎样呢？能够常常看见他就够了。
其他的事情……都算了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