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沉才怪（1 / 1）
海藻郁郁葱葱地长在甲板和船壁上，大片的深红随波飘动，自上而下根本看不出底下一艘破败的沉船。
洛离看见那片海藻丛生之地漂浮着许多细小的尘屑，让小荷慢一点，“灵枢，避水珠防尘么？”
“防啊，水珠比尘土小多少？”灵枢觉得洛离问了个白痴问题。
“也对，可心理承受不来。”洛离在空间里翻了好一会儿，最终在玉楼二楼的卧室柜子里找到一件一次性透明雨衣，美其名曰“心理安慰”。
有黑水蝠鲼的帮助，洛离不必担心一脚踩上去船就塌掉。
他们绕着沉船游了一圈，找了个最安全的点上去。小荷体积大，灵枢让它逛一下甲板就行，自己则拉着洛离的手，也不用神识探寻，一副十足的寻宝奇兵的派头，还拿囧字图案的眼罩遮住一只眼睛，用洛离的白色丝巾包了脑袋。
一看就是海盗中最低等的那档。
铁船多处腐朽，洛离担心动静一大就会坍塌，因而不管灵枢怎么拜托也没松开他的手。
轻轻推开一扇如朽木的房门，水波轻漾，里面忽的窜出一排金色小鱼，动作奇快，吓了洛离一跳。在她背后半步的灵枢则笑嘻嘻地抓住一只，瞧着那鱼惊慌的双目，笑容更大了，“是寻金鱼，只在有黄金的地方出没，龙族与鲛族最喜欢的小宠物。”
黄金……好想笑。
洛离慢慢地踏进灌满海水的房间。
这是一艘大船，甲板之上一共五层，最上面塌了，下面四层也破破烂烂的。洛离现在进的第二层，房间很多，水草密布，依稀可见当初的宽敞华丽。角落有破烂的金属桌椅，锈迹斑斑，甚至还有长满青苔的人骨。
一丝凉意从脊背爬上后脑，洛离深吸一口气，朝骸骨方向三鞠躬，然后才走去下一道门。
长长的走廊，她看见数十具骸骨，有大有小，有些骸骨的颈上还有依旧华丽的项链。可洛离此时生不出任何欣赏之心。她以前看《泰坦尼克》，对那些衣着华丽的淑女和贵妇并没多少好感，因为她们无聊时的消遣费用足够让一家贫户过上温饱的生活。
然而，灰白的骸骨，鲜亮的珠宝，这种对比令人神伤。
这些珠宝，每一串拿到陆上都是天价之宝，但洛离没有动。
她静静地看，不知觉中松开了灵枢的手。
生离死别灵枢看得多了，对此毫无感触，他只想看看寻金鱼找到了怎样的黄金……船很大，能养很多的寻金鱼。灵枢神识散开，在甲板之下的房间找到几条。虽然他的眼夜间也能视物，但为了装逼，他还是拿出一盆会发光的蓝眼泪。
蓝眼泪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夜光藻，灵枢认为拥有它使人逼格升高。
荧光打亮方圆两米之地，灵枢循着神识所引，一步一个台阶向下。他不清楚底下是货舱还是船工住宿区，反正这边的房间很小，骸骨也少。转过一道弯，到了厨房，家禽和海鲜的尸骨都残缺不全，硬是被路过的鱼儿吃掉了。
灵枢还看到一个古老的冷柜。
他将蓝眼泪放近一点儿，冷不丁看见一张婴儿的脸蛋，木木的，眼睛没有感情。饶是见过识广的灵枢，也被这悄无声息、血肉完好的婴儿吓得退后好几步，瞬开天眼。
不是水妖，是鬼婴。
婴儿魂魄纯粹，最易怨气影响。灵枢看他年纪，看出他应是出生不到一天便亡去的新生儿，受数百怨灵所影响，死后不入轮回，反被困在葬身之地无处可去。
他还不到百岁。
灵枢对幼崽总有一分怜惜。
他伸手摸了摸面部僵化的鬼婴的脑袋，感觉不到温度，但他还是微微地笑。
蓝眼泪荧光微蓝，映得他漂亮的五官昭显几分鬼魅。鬼婴愣愣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几分钟后，灵枢已从他的魂魄中看到铁船失事当天的景象。若是一般的事故，怨灵怎会那么多……
灵枢看到的是，一群蓝眼军人或乘飞机或乘潜艇，朝这艘船发来数颗鱼雷。蓝眼军人为了什么他还不清楚，但灵枢无法理解，他们明明要毁了这船，却又假惺惺地派出救生艇。船长一脸愤色地拒绝，虽然不是汉语，但灵枢也猜得到大致的意思。蓝眼军人听见船长的话后，长官哈哈大笑，就这么走了……
就那么走了……
救人只是说说而已。无辜的乘客从天堂到地狱，再从地狱到人间，最后还是落入无边地狱。
他们恨，他们怨。
最终，怨魂消散于天地，本该最纯净的魂魄却近百年无从逃脱。
作为最接近混沌母树的菩提树，他最擅长的不是木系法术，而是光系。
灵枢唇畔笑意如光下琉璃，他掌心发出圣洁的光芒，笼罩着小小的鬼婴。僵化了表情的小婴儿嘴角逐渐勾出安详的弧度。
这是，最高级的净化术。
闻声而来的洛离安静地站在门边，她看着灵枢被圣光打亮的侧脸，脑海深处飘出一丝浅淡得近乎无的熟悉感。
光圈隐没，鬼婴身上的怨气散得一干二净，他纯粹得就像初生的婴儿。
灵枢眼底蕴着悲天悯人的光，轻声问：“你想投胎还是修冥？”
近百年未接触过人类的鬼婴咧着粉色牙床呆呆地笑，毫无心机。
灵枢转头向洛离求助，“洛姐怎么办，他好像听不懂我说话？因为他是外国的死灵？”
在几千米以下的海底说什么死灵……洛离感觉后背一阵阵阴风袭来，走近说：“应该是因为他还不会说话吧？”
毕竟这深深的海底除了黑水蝠鲼小荷以及那两位妖修前辈，就不会有人过来了。而且这婴儿眼神懵懵懂懂的，应该还没学过说话。
洛离一向不喜怀抱婴儿，因为害怕碰坏。
她现在就隔着一米看那独自欢笑的婴儿，“你刚才说这是外国人？”
“嗯。”灵枢把搜魂看见的场景告诉洛离。
根据鬼婴的年龄和科技产品，洛离判断这艘船应该是二战时期沉没的，若非藏着大量的军需用品，根本不会出动军人进行人道毁灭。
“那，修冥又是什么？”
“是亡灵的修炼方式。”
“可我记得你说过三界为人、妖、仙，亡灵是分支？”
“不是。”灵枢换用神识，【因为亡灵不属于三界生灵。】
一个生灵，道尽亡灵所有苦楚。
不得入轮回，不得回生界，终身飘荡阴冷黑暗之地，直到亡魂凋零。而这种凋零，短则千年，长至万年。
灵枢所有的净化术，可加快这个进程。
鬼婴被数百怨灵的怨气记忆填斥近百年，他不通人事，不会说话，神智如同人类三岁孩童。受净化术影响，他逐渐从纯白的懵懂中回过神，深褐色的瞳仁浮现不合年龄的哀伤。
灵枢再度感知他的思绪。
“他说他想走，要像妈妈一样离开这里。”灵枢语气染上一点难以名状的忧伤，对鬼婴点头，再次圣洁地微笑。
光团隐没，一串泡泡从灵枢掌心升腾而起，越来越大，义无反顾地奔向明亮的海面。有那么一瞬间，洛离感觉太阳光线刺破了船体，落进眼里。
继续往里走。
不知是不是少了一个人的关系，洛离有种船在摇晃的感觉，但周围安静的水流告诉她这是错觉。而且感官更灵敏的灵枢也没说什么。
最深处的地下室。入口破破烂烂，只有一个容寻金鱼进出的小洞。
洛离和灵枢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着开关，只好用传送符。
神识探到入口之下空间很大，所以洛离临时画了一张五米符。
地下室没有想象中的肮脏，洛离没闻到奇怪的味道，所以捏了一道火诀作照明用。
火光一亮，大群寻金鱼受了惊吓，急匆匆朝小洞游行，前仆后继，终于将腐朽的入口冲出更大的洞，那门瞬间湮灭成灰。
水波微微荡漾。
慌乱的鱼群散后，洛离和灵枢都傻眼了。
一箱箱用薄铁皮裹住的黄金早已被寻金鱼咬掉了外皮，露出金灿灿的部分，叫人眼花缭乱。此情此景，洛离竟想起小时候妈妈曾十分小心地锁住的一个金镯子。
“等你有了宝宝，这个就给他戴。”那时候她才七岁。
一个婴儿戴的金镯子，妈妈视为珍宝。
这一房间的黄金，寻金鱼视为粮食。
“我只想说，有了这些，洛姐再也不用担心筹不到买药钱啦。”灵枢突发感慨。
神游的洛离被召回理智，一笑，“灵枢喜欢？”
“修真者讲究机缘，既然遇见了就要一点呗，反正放在这儿也是浪费。等别人捞到还不知何年何月，先拿着。”灵枢语气特平凡。
洛离被他说得心动，默默地点头。
两人齐心协力将大部分黄金放入空间，留下四分之一喂鱼。
往回走时洛离算了下，“我们拿走的黄金有2吨左右，这船肯定不会把所有黄金都放在一处，不然不平衡。另外一截肯定也有差不多重的。加上沉没期间四散的，这艘船当时至少运送着5吨的黄金……”
“不沉才怪！”在没有法术的年代。灵枢摇了摇头。
两人还想上去看看，水波一阵晃荡，洛离忙握住灵枢手腕，摸出传送符先离开。同时，灵枢神识喊了下小荷。
一里之外，他们看见，沉船船尾的部分摇摇晃晃地颤抖，极其缓慢地浮起……最终与断处持平。密集的海藻被震出许多尘土，让那处一片模糊。
小荷怪异的笑声传来，它漂到灵枢身边，谄媚地“合手”：“大人！小荷发现了这个！”
一个泛黄的羊皮卷。
不管它是什么，灵枢觉得小荷这种行为很值得表扬，笑容亲和地点头，“你做得很好。”
“大人的满意就是小荷的动力！”
洛离：真的好狗腿，这种话应该对另两位前辈说过不少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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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地说一声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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