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往昔梦魇(1 / 1)
“小一到底怎么了?”担心了两天的蓝岚终于找到机会在电梯门口拦住艾临。
那天中午过后小一就再没回来,这只妖孽虽然说小一只是和她的练师兄在一起。但就算真是那么一回事,小一怎么可能不打电话给她一点消息?
艾临脸上表情依旧玩世不恭,只是一个眨眼也令人心跳加速,他轻柔的语气更像正对着情人低语,“她和练乔培养感情,你想打扰?”
即使觉得这个女孩有意思,偶尔也想逗逗她,但艾临并不会因此而付出一丝信任。
并不是担心蓝岚知道巨蟒的事,而是他无法解释那条巨蟒的死因。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阿墨的力量。
如今是他修炼的关键时刻,艾临不允许意外发生。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纵是见过不少都市男女各色感情的蓝岚也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她略微别开目光,但还能让艾临感觉到她的注视,语气肯定:“小一不是有异性没同性的人。”
看到这幅明明紧张又故作镇定的模样,艾临微笑,妖魅中又带着惊心动魄的温柔,缓缓道:“不可能么?”
蓝岚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被艾临的外表迷惑,微微又别开了些目光,竭力冷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和练师兄到底有什么……想法,但我不希望你们将小一牵扯进去。我看得出,练师兄对小一是很特别的存在。”
蓝岚决定一口气说下去,免得又被某只妖孽打岔,“喜欢就是喜欢,小一对他的感情那么明显。可他呢,一次又一次的冷漠,让小一觉得越来越陌生。也许,练师兄也喜欢小一。可是……”
这些话蓝岚想了很久,从一个多星期前开完会,她就察觉到小一的反常了。又刚好,曾经是小一中学时代师兄的练乔出现。虽然只和小一相识两年多一点,但因为对服装设计的热爱,两人经常有说不完的话题。她知道小一没有谈过恋爱,就是高中也没有任何一点苗头。
她一直觉得小一是个坚强又沉稳的女生,天塌了她依然能在工艺室画自己的图,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几乎每次遇上练乔,她的反应就变得有些浮躁,不平静。尤其是她的眼睛,会时不时掠过某种忧思和伤怀。
很明显的因为爱情。
蓝岚虽然害怕练乔,但也曾看到他的眼睛里出现过挣扎。
此时,她直视着保持微笑的艾临,眼睛很亮,声音却带着些许嘲讽,“他既然一直不肯承认,为什么却不直接开口拒绝?小一不开心、很难过,就是他希望的吗?”
“你们把小一藏在哪里,我没办法找到。但,请你转告他,不喜欢就别伤害小一。”
说完,蓝岚又盯着艾临一会儿,确定他是铁了心不会告诉她小一的所在,她才在心里恨恨地画圈圈诅咒他,转身离开。
艾临一直噙着笑,目送她远去的背影,眼中已经多了一分若有所思。
五楼,伊祁渊墨的房间。
两天了,沈衣琉还没醒。
伊祁渊墨看着她绑满纱布的后背,心中的后悔越发高涨。为什么之前就那么别扭,不肯承认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如果早点认清,就不会避开她。如果没有故意漠视她,就不会让她孤身一人陷入困境。
他静静看着她苍白的面孔,觉得心开始一寸寸地发疼。
陌生的疼,比当初被生生打散真元还要让他难受,可他不介意。这一刻,他甚至希望沈衣琉身上承受的所有痛楚都能转嫁到他身上,只要她好受一点。
这肯定是她所受过的最大的外伤了。
她沉睡的模样很柔弱。墨发如丝,轻轻披散在雪白的软枕之上。浓密狭长的眼睫将本来极美的一双眸子合成一道微微颤动的弧线。弧线下,依旧是苍白的肌肤,连带着前几日还粉嫩的唇瓣也变得白了,甚至还因为水分摄入过少而稍显干燥。
这样毫无血色的病容太过刺眼。
伊祁渊墨缓缓俯身,抚了抚那苍白的脸颊,微微张唇,轻轻吻上了沈衣琉苍白的双唇。
柔软的触感让他愣怔良久,反应过来后却感觉心脏有种莫名的酥麻,并不让他无力,反而很是舒服。不同于灵力充沛的那种舒适,倒是从内至外的一种舒坦。
伊祁渊墨脸上眼里漾开一抹笑,更加深入,慢慢含住她的唇瓣,润湿了那略显干燥的菱唇。然后,轻柔反复地吸吮,直到沈衣琉苍白的脸颊浮现一抹不健康的红晕,他才分离。
一向冷漠的脸上不由也浮现一抹微红,只是眼中的笑意却一直不曾褪去。
看着那抹粉红,伊祁渊墨心道:这样才好看。
沈衣琉并非单纯的昏迷。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里,她二十五年的岁月恍如电影般放映。
最初的记忆,是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妈妈带着她从奶奶家回来,从镇上到家里要路过一座短短矮矮的石桥。那时候她四岁,记不清当时说过的话和空气的温度,莫名地,站在桥上愣愣地站了很久,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的背影一点点融入浓雾,仿佛早已忘却身后还有一个她。那种喊不出话、走不动路的桎梏感,她一生都不想再经历。
第二个片段,已经是小学一年级,儿童节的前一晚。她被火烧着的蚊帐烫了脸,留下一小块黑色的疤。其实处理伤口时她还没睡醒,脑子迷迷糊湖的,只隐约记得当时自己身边围了一大圈人,脸上的伤口被涂了很难闻的药。妈妈在旁边哭,其他客人围在周遭说着什么。她就坐在妈妈旁边的小凳子上,打瞌睡。那种感觉,很闷,同样无力。
第三个场景,是小学二年级。那时候脸上的疤还很明显,偶尔也会被人嘲笑。一天中午,她要值日,而她们班上的小公主睡不着,就悄悄溜出来找她的姐姐。水池的旁边,大公主姐姐不小心将水洒在她裤子上,然后停下来很高傲地看着她,问:“你脸上的东西不疼吗?”她说不疼,然后那位姐姐就用戴着古筝护甲的手指很用力地掐上去,笑问:“这样也不疼?”当然很疼,可是,没办法反抗。
接着是三年级,爸爸妈妈要搬家,她还没来得及和刚结交的好朋友道别,就被送上火车。那时很难受,因为放假前还跟朋友说了开学后的打算,说好要跟老师申请坐同桌,要一起参加仪仗队。然而,她一点决策能力都没有,更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默默地伤心,毫无反抗地服从爸爸妈妈的安排。
慢慢地,终于到了升中考。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自己做主,其实爸爸妈妈在她考试前也的确说过由她决定。可成绩通告出来,加上各类竞赛的获奖,足够自己上想念的学校,却因为符合某间重点中学的免费生分数,爸爸就擅自给她报了名。第一次为自己争取,闹、吵、辩,即使小学六年级的自己已经可以说得爸爸无言,但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窝在被窝里哭一场,然后服从他们的安排。
……
沈衣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梦里的东西全是记忆深处最脆弱的片段。每一次被欺负、被误解、被嫉妒,自己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无力、无奈、无能、无助。
不知道在被窝里流过多少泪,不知道一个人独处时望着天空有多久,不知道在白纸上画下过多少双悲伤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沉默寡言甚至到了让爸爸妈妈也害怕的地步。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认识连翘。
这之前不止一次期待过这一类人的出现。温暖、光明,也耐心。
连翘比她大三岁,很多事看起来是在欺负她,实际上大多时候都让着她,宠她,随她任性。即使偶尔斗嘴,也不会生出罅隙,反倒让她对他越来越依赖。记得初二的生日,爸爸妈妈让她请假回家过,第二天找到连翘并告知他自己昨晚请了假时,他只是笑着送上生日礼物。后来,却在他的同学口中得知,他在网球场等她很久,从下午放学到晚修上课。
而那个认真、严肃,又带着一点担忧的眼神……她过去几年都试图忘却的眼神,已经很久都不再记起,却原来还是没忘成。
那时她初三,而他高三。
那一届的校运会特别盛大,到处都是空气棒和气球,也有沸反盈天的喧嚣掌声和激动的广播加油声。连翘本来是应该好好休息的高三生,却因为和体育老师交情不错而被拉去当标枪比赛的裁判。
她在他们班方阵里的驻留同学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去找他。只因为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她的200米跑,她想得到他的鼓励。
她心里想了太多事,一切都让她自动屏蔽了其他的声息。这是自己的习惯,因为太敏感,也许是潜意识中觉得这样就可以减少伤害,所以不知不觉中就有了这样的习惯。
直到……一杆标枪脱离轨道,斜斜飞向圈外的她,而她毫不自知。连翘和她相隔足有十多米,却跑得很快,拉开了她,自己却没能躲开。鲜血染红了他的右手臂,而他却是一点痛的样子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摆出长辈的架子,认真、严肃,也担忧地问她:“还好么?”
第一次,有人为了保护她而受伤。也是第一次,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泣。
那时候就该清楚——
终此一生,她都不可能彻底放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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