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何枝可依（1 / 1）
一场活色生香的笙箫被所谓的插曲演变为一场刀光血影的厮杀。于我来说，它又是我生命中的另一个结点。我的手不再干净无暇，我的手沾满血腥；我的生活不再烂漫闲适，我的生活水生火热。
我的体内像是有一头沉睡的狼，血腥唤醒了他，他出手快、准、狠，好像这些一击毙命的招式早已演练了千百万遍。我想要拉住他，却引来了他的反抗，他的嘴巴张的更大，我看到锋利的狼牙在月光下泛着森寒的银光，他的喉咙呼出苍白的水汽，我知道他在怒号，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我是多么恐惧，那是一个没有听觉的世界，将我的惊惧也化为无声。我是多么恐惧，我害怕醒来，将面对的是那个狼人就是我的事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斩杀完最后一个刺客吧，我机械的挥臂动作才战战缩缩的停下，我的耳朵好像又能重新听了，却只剩下风的嘶鸣、我浓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剧烈收缩膨胀的声音……“砰、砰、砰砰……”
我不敢低头，像傲气的公鸡似的昂立着脖子。只是我知道，这不是在炫耀，只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低头，害怕低头就会看到鲜血淋漓的残骸。
良久，风中传来了人声，“二弟，你还好吧？”，还有人群移动的声音，我环视，却不能聚焦，周围一片模糊。我先嗅着的气息是阿楚，他用力的漏过我的肩，才迫使我看清了他的轮廓，他的样子不无担忧。
他没事，还好他没事，其实我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在想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猛然间醒悟：只是为了确保他一人的平安。此时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无限酸涩。眼睛突然变得胀胀的，什么东西就要滑落，然而没有，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早有传闻，刘小弟的两位贤弟乃是龙腾猛虎之将，今日一天，果然名不虚传啊！有如此利器在手，害怕天下不安？”郡守之心，人人皆知，这戏可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拆台，还得继续唱下去。
阿飞也来到我们身旁，我等三人弯腰，听得阿楚道：“我兄弟三人自当为郡守效力，为国家献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好，不愧是我汉王朝的堂堂男儿！只是今天这样一搅腾，也不能再歌舞生烟，还请几位先行回去，明儿我派人送来任命书！”
“如此，我兄弟三人就先告退。”终于将离开这个让我坐立难安的地方，我轻忽一口气，却看到了我一直逼之不见的画面：那是断臂残身，那是血肉模糊，那是骨肉分离……
不堪入目的景象汇在我的脑海里只剩下机械的挥臂姿势，无时无刻的提醒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胃里有什么东西要奔涌而出，可是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个战场里。
我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还能察觉出毛细孔正在舒张发汗，也许阿楚注意到了，我们加快了离去的脚步。在接到转角的地方，污秽的东西终于喷涌而出，这气味比起那血腥简直相去甚远，然而我的鼻子显然已经失灵，那恶臭的气味不断的激励我的胃大反叛。
吐了很久很久，比任何一个醉酒的人都要持久，比任何一个晕车的人都要难看！仿佛是要将身体里的所有污秽都吐尽一样，以此来保持自己的清白！可惜，早就在毁灭别人的时候，我的身上就烙下了标签，那是血的颜色，死的哀叹，罪的标记。
虽然沉浸在无崖的思绪困苦里，但是阿飞的话还是飘进我的耳朵，“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竟连这样的小场面都将不住，以后还怎么领兵打仗啊！那战场可比这森然十倍！”多么不屑，然而却是我的致命伤，如果不习惯，将如何面对接下去的生活呢？总不可能仗打到一半，我这个领军跑到一边呕吐吧！
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战场，四年前离家出门时在途中的所见所感还历历在目。残酷的、血腥的、疯狂的，有时候彼此厮杀起来，也会分不清是敌是友，还有多少士兵，是丧生在同门的铁蹄之下！
可是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想是一个看客，这不过是比电视更真实的更现实的事实罢了！而今天我却是这场屠杀的参与者，尽管我有着非做不可的理由。
“你还好吧！”阿楚轻轻的拍我的肩，我侧过身，刚好挡住那堆恶臭！这点面子还是要的！直到把胃酸都倒尽，实在是吐无可吐的时候，我才转身首先迈出第一步，向桃园奔去。
阿楚和阿飞紧跟在我身后，阿飞也出乎意料的保持安静，也许是被我转身时那苍白的面庞吓到了吧！也是，我在他眼里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吧！
晚风徐徐的吹在脸上，我心思百转千回，如果不能改变历史，那么改变的只有是我，于是暗自下定决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放松下来之后，很多忽略的问题又浮现在脑海里！纠结纠缠，久久不散！
我停下步子，让他们赶上来！
“大哥，你倒是说说今晚是怎么安排的？”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从黑衣人转身的那一刹那，我就感觉事情也许并不像我们预料的那么简单！
“你看出来了？我想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阿楚先是吃惊的，然后颇有些隐忧的说道！“这次，我只安排了人袭击郡守，想以我们三人之力击退对方，获得一个好名声而已！没想到却被人计算了，我看这些人都是针对我来的，而且来者不善，都不是泛泛之辈！若不是有你在旁，恐怕我已……”说着说着竟感怀起来！
“大哥，你是说，今晚的的行动还有一批人，而那批人要将你置于死地？”阿飞总算回过神来。“我说呢，你怎么会找人袭击自己！而且出手狠辣，一干侍卫根本应付不了！天啊，我想起来还后怕！”
“大哥，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被反将一军？”也许那个郡守的言谈举止其实并不像我们想的那般简单，毕竟他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设计一场鸿门宴也不是无可能，更何况他能无视阿楚做大做强？
“若是，那还好办，至少知道对方的底细。我只是担心，敌暗我明，对我们是大大的不利！”听他长嘘道，我的心也提了起来！有本事培养这样的死士的人来头肯定不小，更何况他似乎还掌握着我们的行踪，今天这次交手也能窥见其心智之重心机之深，这样的对手，叫人防不胜防啊！今夜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