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1 / 1)
落单的秦京也没有什么被抛下的自觉,没有陌生人在身侧倒乐得一身轻,暗自傻乐不用再面对那种奇怪而尴尬的氛围。
这个小镇不是特别漂亮,难怪它不能成为最著名的景点,只是它别有一番安宁的意味,让秦京很喜欢这个地方。天雨之下路面湿滑,秦京顾着脚下的步伐,又不时分神打量四周的雨景,结果比上次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走到那家露天的茶座。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露天的茶座并没有营业,她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原地站着看了一会雨天里的阿马尔菲海岸线,转身的一刹那看见了个撑着伞站在她身后五米开外的身影,密密麻麻的雨帘遮挡着两人的视线,秦京只能从大概轮廓推断是个男人。几乎第一时间,她借由他头顶的伞子猜测他是路丰凌,可转念一想,路丰凌穿的可是一身西装,不远处的那个人只是普通的运动套装。
那人估计也没猜想到她会突然转身,反射性的往后一侧,抬起脚还没迈步,又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就维持着侧身的姿势,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若他不停下来可还好,他一停下来,就让秦京感觉出些许做贼心虚的意味,总感觉他站在那边是有什么针对她的目的,她皱着眉往他的方向靠近几步,那个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扔下伞子撒腿就跑走了,秦京没有追上去。
纵使他动作很快,她已经看清楚他的脸了。
秦京回到城堡的时候,何卉茵看见她别过了头,小凡正拿着手提电脑在修图,他招手让秦京过去帮忙给点意见,秦京应声走过去坐下,另一边的何卉茵就在下一秒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先回房去了。」小凡被她突然而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与秦京对看了一眼,俱觉得莫名其妙。
小凡是这方面的专才,他修图修得效果很好——路丰凌站在大雨磅礴的小亭中央,一半光一半影。秦京心里有事,怎么看也没看出来明显的差别,就直接选了几张看起来比较不那么柔和的,小凡的想法显然与她不谋而合,他望着秦京的眼里带着一种赞赏的神采。
秦京没有上心,被他这么一看心虚极了,胡扯般打开话题:「你们回去以后要继续这个专题吗?」
「估计是。」小凡将手提电脑放到秦京腿上,自己走开端起旁边矮桌上的水一饮而尽:「上头很重视这个项目,据说是Boss的想法,主要是针对那些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大概就是讨那个什么年轻一代也可以上流的意思吧。」他放下水杯,用衣袖磨蹭下巴:「我早觉得蒋先生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人家不是天才吗?天才跟常人不在同一个范围,上流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
秦京猛地站起来,搁在大腿上的手提电脑狠狠的摔在地毯上,她立马弯腰捡起,对被她突然间一串动作错愕不已的小凡带着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把你电脑摔地上了,你看看有没有坏。」小凡从她手上接过电脑,左右按了按,随意的摆手说没事。
她正色问:「小凡,蒋先生全名是什么?」
「蒋……」小凡摸了摸鼻子,微窘的说:「我不记得了,你上去问问小茵吧,她那有详细资料。」
她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楼,敲开何卉茵的房门,揪住她的手问:「蒋先生全名是什么?」
何卉茵被她吓唬住,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蒋南。他全名叫蒋南。」
「哦,谢谢你。」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執意要問個究竟,答案未揭曉前她的心情有多麽的激動,此刻的她就有多麽的平靜。她礼貌的关上何卉茵的房门,回到自己房间。
她认识的蒋南是计算机工程出身的,他大学时期和朋友合资开了一家电脑安保公司,也就是秦念现在工作那间崇光的前身。这应该不会出错才对,毕竟她亲眼见过蒋南在崇光分公司出现,也看见他和梁子胜称兄道弟。可是为什么,他会变成了十四岁攻读博士的数学天才?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看见她就要躲起来。
她转念一想,不对啊,要躲的不是她么?
人的心思不好猜度。
这么一想,秦京也就失去了探究楼上那个天才是不是蒋南其人的动力了,她大字型倒在床上,望着雕了壁画的天花怔怔出神。
其实很久以前Joan有分析过Neil这个人的。
他不介意獨處,並經常性獨自離開熟悉的地方去旅遊。這意味著他性格獨立能自理。
独立能自理的不一定是好男人,不能独立自理的肯定不是好男人。于姿时刻将这句话挂在嘴边,潜移默化让秦京也相信了这个不是真理的真理。就是基于这个原因,Joan答应了跟他同住节省旅费,只是因为相信他最起码具备好男人的素质。
只是她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他会和天才这两个字挂钩,因为他是那样散漫的一个人。他有一部隨身的手提電腦,喜歡對著電腦,但是沒有手提電話,比起打電話和傳簡訊這種即時通訊,他更偏向電子郵件。每当Joan和他分散了联络不上的时候,她总是很着急,可每每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又忍不住调侃他是个移动的老古董,除了电脑什么高新科技都没有。
他為人十分注重個人衛生,邋遢跟他完全扯不上邊,但是他不喜歡整理,東西習慣性的隨手放,但總會記得每樣東西的位置在哪裡,不會像她一样焦頭爛額的翻東西,还会在看见她找不到东西要发脾气的前一刻,总会默默地将她推到某个角落,让她亲手将自己的东西捡起来。
扣除她经常忽而其来的坏脾气和他有意无意的散漫,她知道自己和他是能够相处很好的,只是这个前提要动摇的根本太多,而他们都不是愿意将就的性格,导致他们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多。按照岳连欣的话来说,他们的问题除了背景还有性格,彼此再怎么投契,一旦深入交流就会发现对方并非一个世界的人。这话,秦京无从反驳。
作为一个异地者,其实她最害怕的是种种来自现实的压力和那未知的将来。她并非一个拘束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喜欢自主,可是,她清楚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大,离开是一个自我缓解的短暂旅程,她终究是要回去的。家庭,才是她心底最根本的。
胡思亂想中的秦京並不知道她所有的舉措都落在蔣南的眼裏,他站在二樓鐵閘後那條回旋梯的底下,卷曲的頭發因為濕水而垂落在紅得不尋常的兩頰,因為天雨關系深灰色的運動套裝已經瞧不出原來的顏色,衣服緊緊的黏帖在他的身上,可他卻一點兒也不難受。他靜靜的站在陰影裏望著不遠處緊閉的房門,心裏帶著幾分雀躍的期待,可是理智又讓他一直克制自己的不鎮定。
其實以他對秦京的了解,她是絕對不會出來質問他的。在任何與自身利益無關的事情,不管再怎麽恐怖可怕,她也能懷著一顆不弄清楚絕不停歇的心,可是只要牽涉到她的身上,哪怕是多麽枝節末葉的事情,她都會像膽小鬼一樣卻步,唯恐那個事實會傷到她的分毫。
所以,他站在這裏,帶著一種了然的胸有成竹,卻仍無法控制自己跳脫的心。
他喜欢秦京的不作状,她不会假装自己是个很单纯的人,反而会主动跟他倾诉自己的阴暗面,告诉他自己是个想法怎么样阴险、行为是多么可恶的女孩。
他无疑是矛盾的。
他喜欢她要强的模样,明明已经支撑不了自己的生活,她还是坚持不借用他分毫,甚至在那个挨面包的潦倒时刻,她看见歌剧院门口那些衣衫搂褴的孩子要饭,嘴上告诫着他说:「千万不要相信这些人,他们背后都是有人操控的,你要是给钱了,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迟下会有更多孩子受害。」转过头却将他骗走,自己掏出身上最后的钱买了能果腹的食物,偷偷递给那些肌饿的小孩,看着他们把东西都吃光了,才默默的走过来会合他,还要假装自己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样子。
可是,偏偏他又最受不了Joan整天逞强、一副天塌下来我当被子盖的破模样,他总是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一字半句的示弱,向他求助,所以他时不时捉弄她,并不是出于小男生的幼稚心态,而是大男人对于喜欢的女孩的一种虚荣的渴求,他想要使她依赖她,想要让她别再独立扛起所有的一切。
很多次他都想要跟她坦白,告诉她他真正的想法,可是他却会总是因为害怕而没能说出口。他曾经的经历、他身后的背景、他一切的种种,那些都成为了让他摇摆不定的存在。他知道她渴求轰轰烈烈的爱恋,可是只想要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这是她对将来的期盼,偏偏这么简单的事情,永远不可能由他来实现。所以他偷偷的将自己的心思一层层的包裹起来,默默的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不敢让她知晓他平静的表情下翻涌的心思。
他只能够说服自己只当她的一个玩伴,当她最想要的哥哥,尊重她所有的选择和决定,努力忍受着那种让他不知所措的犹豫的折磨,将她的善变和毫无征兆的坏脾气都看成是她独一无二的优点。
如果她不是那个反应,他大概会笑着陪她将这场冒险游戏继续下去,可是他知道她其实是难过的,一时冲动,居然酿成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简大来捧着平板电脑走到铁门前,见到阴影中那个黑影显然吓一跳,但他很快就整好自己的表情,他走到蒋南的跟前,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出:「季少爷欲与您视频通话。」发光的平板电脑凑近蒋南,将他泛红的双颊和湿湿淋淋的头发毫无保留的映射出来。
简大来吃惊的将平板电脑夹在腋下,空出双手搀扶站得笔直的蒋南,蒋南这才将视线收回放在简大来身上:「大来,吩咐下去,我要静养一段日子,让那些鳌头儿安分点儿。」
「是的。」
蒋南拂开简大来支撑着他手肘的双手,拿过平板电脑打开屏幕,脚步慢姗的走上回旋梯,画面上的季楷年显然对蒋南这个状态感到吃惊,双目瞪大问:「小老板,你这是翻云覆雨去了呢,还是翻云覆雨去了呢?」
蒋南低头盯着手中的平板电脑,勾唇笑笑:「五哥,人家什么都没说,我怎么又有被甩的感觉。」
季楷年鼓着包子脸,严肃的问:「骆玫找上你了?」
蒋南闻言往后扒挡住视线的头发:「骆玫出事儿了?」
季楷年傻笑:「敢情又是Joan那个小丫头啊。她点子多想法也多,你不迁就她别想她会自动给你退几步,性子倔的女孩子还真难搞。」
「五哥。」蒋南冷了几分:「骆玫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骆玫那边你就甭管了,也不看看当年是谁那般无情无义将你给甩了,你帮她难道还不够多么?整个骆家都给她拿下了。」季楷年劝说,见蒋南神色越见清冷,还是讲话题回归到正题:「骆葵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搭上海盗了,骆玫今年最大的一批军火在亚丁湾附近海域被夺,惹怒俄国东北面的自主联邦,缅甸那边也开始不安分了,左翼元老动作也开始多。」
「五哥,我现在就过去,替我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