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冰敷（1 / 1）
闻沉疴站在门外，嘱咐过水晨曦一定不要乱动，免得伤口撕裂之后，才看着水晨曦道：“你五一有什么安排？”
水晨曦记起闻沉疴说过，他五一有事所以不能陪自己。不过其实也好，她五一要回家见母亲，也不能跟闻沉疴在一起。
“我要回家去看我的母亲。”
闻沉疴点点头，侧过身好像准备离开。他本来穿着的就是黑色V领短袖，此时天色已暗，楼道里长年没修的灯依旧没亮，他一转身就像融入了黑暗中。
他要走了，水晨曦突然意识到他们会有三天见不到面。
看到他渐渐离开门把的手，水晨曦脑袋一懵，抓住了他的手。闻沉疴疑惑的回头，用眼神问着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冲他露出微笑，摇摇头把手放下来，“不，没什么。”
就是，怕会想念你。
闻沉疴站了一会儿，随后突然转过身替水晨曦将她的衣领捋平。可能是刚刚在沙发上趴着，所以她的领子软塌塌的，而且还翻过来。
他的手轻缓而认真的替她将领子立起来，无意间好像滑过了她颈侧动脉处，视线停滞了一会儿。
水晨曦不解的抬头看他，他的眸子里神色复杂，像是黑暗暗沉沉欲来的风雨。
“闻沉疴？”
“以后，少受点伤。”闻沉疴低低说。“五一之后见。”
大概是几秒钟的静默，他突然低低俯身，虚虚抱住水晨曦的身子。清爽的头发蹭过水晨曦的脖子，肩膀上的重量让水晨曦瞪大眼睛。她心里噗通噗通的跳，犹豫了一下伸手准备抓住他衣后的时候，他正好退开了。
第一次拥抱。
快得让水晨曦以为是在做梦。
但是那种幸福感，足以让水晨曦回味整整一个五一了。
“再见！”水晨曦摇摇手，十分期待五一回来再见到他。还没离开，就开始想念，是每个恋人都会像她一样吗？还是说，只有自己是这么矫情的？
看着闻沉疴离开后，水晨曦把门锁上，趴到窗口看他。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水晨曦才关上窗户，开始收拾行李。
明天就是五一了，还好自己家也在本市，只是坐车要坐的久一些。她把必要的衣物塞进去之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了一觉。一夜好梦，也许是因为闻沉疴的拥抱带来的影响，她竟难得的做了一次少女梦。
梦里是闻沉疴倒追的她，手里捧着巨大的一捆红玫瑰。这梦实在是太甜蜜，让水晨曦听到闹钟叫都不舍得起床。她翻了几下身子，最后还是压到伤口才吃痛爬起来。
打着赤脚梳洗过后，背着书包穿上凉鞋，准备过一个不太愉快的五一了，想必母亲会因为自己的工作念叨很久。
水晨曦拉开门，正想回身将房门锁上，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去，惊讶的发现是一束包装的很精致的红玫瑰。
她弯腰捡起那束玫瑰花，边转动边思考着。能在医院里随意进出自己的病房，并且还知道自己休息的时间，又能送到家门口来的......闻沉疴？
她抿嘴一笑，居然真的是闻沉疴？跟梦里一模一样，真的是很神奇。
她将玫瑰花也一起放进背包里，小心翼翼的拉上拉链，怕把玫瑰花给弄折了。本来一直以为是顾初送的，可是却没想到是闻沉疴，那么这花对她的意义可就截然不同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闻沉疴不在自己住院的时候直接告诉自己呢？
难道闻沉疴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她心里喜滋滋的，像偷吃到糖果的小孩。
挤上巴士，水晨曦给闻沉疴发了条短信——“谢谢你，我很喜欢。”
把手机塞回兜里，她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
事实上也如水晨曦所料，她的母亲在车站接她的时候句句不离让她辞职这件事。
水晨曦跟她解释，可耐不住她尖利的言语。气得水晨曦一回家就将自己卧室的门拴上，然后把书包丢在了床铺上。
总是这样，她就没有一次支持过自己的选择。
她摔门的声音太大，气得水妈妈立刻叫嚣道：“你出去住野了？现在还给我使性子？把门打开，那件事我还没跟你说完。”
水晨曦头疼的抓起手机想要转移注意力，可是门板被敲得铛铛直响，她就随手将手机砸在书包上，气愤不已的冲外面嚷道：“妈，我已经是二十二的人了，我会自己做主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还没锁键盘的手机因为她这无心之举拨打了最近联系人的号码。
首当其冲的就是前不久发过短信的闻沉疴。
此刻的闻沉疴，正用难得的假期整理他从最近这些病例里获得的信息。他下午要去参加母校的演讲，他不得不把空闲时间也用于处理这些事。
他的手飞速在键盘上敲击着，右手边的咖啡杯正散发出滚烫的热气。大概就是在他存下记录的下一秒，咖啡杯附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侧头瞄了一眼，然后伸手按下免提。
“水晨曦？”他说。
而那边半天没有传来应答的声音，反而嘈杂的好像有人在争吵。
他蹙眉把音量调大，过了小半会儿，那边的动静更大了。
他边将自己的文件保存起来，退出程序，分神了一下子，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发现电话还通着.......
另一头的水晨曦在水妈妈坚持不懈的噪音攻击下，终于把门打开。然而她还没开口说出一句话，就被水妈妈打了一耳光。
“你真是出息了。大半年不回家，一回家就对我耍性子。你说我说的话有错吗？你别想骗我，你的主治医生都说了，你最近发病越来越频繁，你有按时吃药吗？”
水晨曦被她那一巴掌打偏了头，她半天没有做声。
“说话，别装死。”水妈妈怒道。
水晨曦抬头看她，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水妈妈率先打破沉默：“你这个职业不适合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我让你爸给你找个坐在办公室的工作，你也不用接触别人，只要低头干活就行。你有什么不满的？”
“我没有爸爸。”水晨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这话就像点燃了导火线，水妈妈瞬间爆炸了。她指着水晨曦骂骂咧咧道：“小孩子管大人的事做什么？去，把这工作辞了，就当个小职员，然后给我找个男人赶紧嫁了！”
水晨曦反抗道：“小孩子？我说了很多遍了，我已经二十二了！妈！我不是十八岁的水晨曦了！”
被她震住的水妈妈抖了抖手，胸膛起伏了好久却没说出一句话。
她伸手欲想反手再打一次，可是看到水晨曦侧脸上的红印，又下不去手了。
“翅膀硬了，翅膀硬了。”她喃喃了两句，手垂下来把水晨曦的房门关上，最后还是走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
水晨曦捂着脸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不想让水妈妈听见，所以捂着嘴的，声音一抽一噎，显得极为可怜。
有些伤人的话，出口的时候受伤的其实是双方。
动作太大，不仅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就连背后好不容易有愈合趋势的伤疤也开始疼了。
这一幕与很多年以前何其相似？
同样被打，但是这次没有一个少年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了。其实也可笑，说要保护她的顾初，最后也没有保护她，而是用最恶劣的话深深捅进水晨曦的心肺。
她蜷缩在床脚，把眼泪擦干。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手机发出叮咚一声。
水晨曦抬起泪眼朦胧的眼，摸索着把手机拿过来。
就看到闻沉疴给自己早上那条短信发了回复——
那上面就简单的两个字，而且也跟自己发过去的道谢短信毫无关系。
——“冰敷。”
水晨曦瞬间愣住，稍稍思索了一下，把手机调到通话记录那里，果然看到自己误播到闻沉疴那里去了。
一时间羞愧有之，尴尬有之，担心也有之。
他听到了多少，他听懂了多少。
为什么自己每次都是这样，把矛盾暴露在让自己哭笑不得的对象面前？
她再切换到开始闻沉疴给自己发的短信内容上，心里默念了一遍冰敷两个字，火辣辣的脸竟真的好像感觉到了冰凉。
感谢他自己切断了电话，也感谢他没有多问，而是直接把办法给了出来。也许，像闻沉疴这样年纪的男人，会把这件事当做小打小闹一笔带过吧，也有可能他见识的广，所以知道怎么做会是最好的安慰。
他保全了水晨曦的自尊，也平复了水晨曦的伤怀。
水晨曦把手机锁上，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路上买的冰水贴在脸上。虽然没法冰敷，但是这样也是个办法。她也不希望自己脸肿的老高，第二天没法见人。
视线扫过书包里有点打蔫了的红玫瑰，她不禁扯开一抹笑，疼得她捯饬了半天嘴巴。
闻沉疴把电脑关上，不由又举起了手机，确认水晨曦没有回复后，也锁上了手机。他确实想知道为什么水晨曦会跟她的母亲关系那么糟糕，但是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问她。
他会等到她想说的时候再听，比如她脖子上足以致命的伤，比如她左臂数不清的针孔，又比如......她母亲口中说的‘发病’.......这些很多很多的事，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