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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晨曦坐在公交车靠窗的那一边，心惊胆战的偷瞄旁边蜷着身子头靠在车座上的闻沉疴。他眼闭着，公交车里的灯为他的眼睫留下了阴影。因为身高一米八几，所以坐在拥挤的公交车座里有点不伦不类。
短袖下的手交叠放在腿上，一条腿踩着前面的栏杆，一条自然缩起靠着车座。
当闻沉疴赶到的时候，水晨曦已经与洛神交谈起来异装癖的事，而且还是在女厕所门口。他哭笑不得的把水晨曦送到公交车上，因为知道她晕车，这次干脆连别克都没开来，一起坐了上去。
水晨曦压根不知道原来坐公交都会让人这么心动。
她以为闻沉疴又是跟上次一样，送到车站就甩手走人了，哪曾想到她刚坐稳，就看到他施施然坐在了自己身侧。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闻沉疴闭着眼，声音沙哑。
“我，对不起。又耽误你的工作了。”水晨曦是真心抱歉的，就算是闻沉疴这个人再善良，也不能老是为了照顾后辈耽误自己的工作。
闻沉疴听她说完，才睁开眼看了看前面的到站提示，“没事，反正我今天发烧，本来就该早点回家的。”
水晨曦心想怪不得闻沉疴此时与平常不一样。啊，可能他说不去参加欢迎会了也是因为这个吧？
怕打扰到闻沉疴休息，水晨曦干脆闭紧嘴，看向窗外的景色。
夏天因为天热，有些公交车会开着空调。冷气散开，让乘客舒服很多。最怕的就是公交车上人挤人，什么味道都会有。还好现在不早了，将近晚上八点，形影单只的就坐着几个乘客。
水晨曦是要去参加欢迎会的，所以过了片刻，她听着到站的提示，觉得自己快到站了。
转头看向外面坐着的闻沉疴，他这时好像已经睡着了，黑色短发被窗外偶尔刮来的风吹起，露出他墨色浅浅的眉毛。头随着颠簸一摇一晃，让水晨曦看了有点心疼。他眼下都有了黑眼圈，只有与他一起工作的水晨曦知道，闻沉疴是对工作很认真的男人。
“睡着了吗？”水晨曦轻声问。不应该打扰他的，可是她要下车。
半饷没有得到闻沉疴的回答，水晨曦确定他已经入眠。她站起身，犹豫地看着自己的短裙，要是迈步从他腿上跨过去，那该多么不堪入目啊？
就在她没有办法的时候，旁边的人睁开了眼。
“到了？”他突然出声吓了水晨曦一跳。水晨曦连连点头，他便侧身给她让了一条路。
水晨曦扶着栏杆走出去，不放心的回头看了闻沉疴一眼，只见他挪了个位置，坐在了她开始坐的地方。手撑着头，又阖了眼。
她把那句明天见咽下了，刷卡从车上下去。
发烧，很难受吧？
☆
随着时间流淌，公交车渐渐快驶到了终点站。冰冷的女声播放着下一站目的地，闻沉疴晃了晃脑袋，坐直身子。
他最近真是太累了，就连做梦都梦到自己接手的病人。
闻沉疴极轻的叹口气，揉了揉眉头。他不是不喜欢这个职业，而是心理医生有的时候像垃圾桶，接收来自社会上各种阶级的黑暗面。有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心理状况都有点怀疑了，所以为了放松自己，他把自己的家搬到了离市区较远的地方，这让他有种远离了都市喧嚣的轻松。
终点站本来就远，乘客更是只有三三两两了，怕浪费电，公交车司机已经把灯关了。
这种时候闻沉疴隐在黑暗之中，听着外面传来的蝉鸣，热涨的脑子感到一阵清凉。
“龙宇站到了，请乘客在后门刷卡下车。”
待播报完毕，闻沉疴从侧兜拿出自己的公交卡，准备下车。他没怎么注意身边的人，起身示意那人让让，就听到了他熟悉的女声。
“闻医生，你家原来住龙宇啊。”
他沉默着，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显示出他的受惊程度。
“下车吧，别愣着了。”水晨曦招呼了他一下，率先把卡贴在机器上，看他没动作，倒是自己抽出了他手里握着的卡，在机器上哔的一刷。从敞开的后门蹦了下去，闻沉疴也跟着走下去。
两人对着站在车站那儿，有点尴尬的气氛让水晨曦抓了抓头发。
闻沉疴先开了口：“你不是去欢迎会了吗？”
他亲眼看到水晨曦先下了车，而现在水晨曦居然又在自己眼前。
“我给方萧打了电话，说今天有事去不了了。”水晨曦解释道：“虽然有点抱歉，可是我还是不放心。”
“不放心？”脑子发热的闻沉疴反应有点慢半拍，不自觉就用了心理医生的拿手好戏。治病人的时候，要勾起病人的谈话欲，又要表示自己在认真听，心理医生通常会重复病人话语的最后几个字。
水晨曦果然继续说了下去，只不过有点不太好意思，迟疑着说：“我怕闻医生你睡着了坐过站，可是等我又回头上车，才想起我也不知道你家住哪。”
她暗骂自己蠢，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
闻沉疴这才有点弄清楚，原来是小姑娘担心自己所以才又坐回来了。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闻沉疴站在那儿，夏天夜晚的嘈杂声一一入耳，眼前的小姑娘长长的头发垂在肩前，略有点紧张的揉搓着裙摆的蕾丝。那双眼睛干净的一尘不染，看着他的时候有热切的欢喜。
是他的失误。
小姑娘的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但是认真的时候，总归是有着青春独有的动人。
对于他这种即将迈入三十，告别二十代的男人来说，都不禁有点退缩，太耀眼了，像是自己年轻时才会做的事。
“走吧，别在这里喂蚊子。”闻沉疴转过眼来，向车站旁的小路走去。
水晨曦茫然了一会儿，踩着凉鞋跟他身后走着。既然都送到了这里，把闻沉疴送回家更好。她这么一想，倒是开心了起来，真像约会，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跟在喜欢的人后面，难得她少女了一回。
时间不早了，小路旁的店铺早就关了门。只有虫鸣伴着他们的脚步声，踢踢踏踏。
太|安静，水晨曦看着前面挺直背脊，像完美雕像一样行走着的闻沉疴，有点紧张。应该说些什么吗？
前面的闻沉疴突然说了一句：“你喜欢我哪里？”
水晨曦差点没踩空，脚步一错，心跳空了一拍。没等到回答的闻沉疴慢了下来，等到水晨曦走到他身侧，他才继续跟她并肩往前走，脸侧过来，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水晨曦。
比起水晨曦耳朵燃起的红色，问出这个炸弹般话题的闻沉疴倒是很淡定。
电光火石间，水晨曦突然有点不爽。为什么每次慌慌张张的人总是自己，而闻沉疴他在自己告白的时候面无表情，在问自己这种话的时候也能不带波澜呢？
自己在他眼里，难道就不是个可以考虑的女性吗？
水晨曦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的真的摸准了闻沉疴的想法。对于闻沉疴来说，确实把她当成了个孩子，而不是以后能发展的女性。
“我喜欢你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像是赌气一般，这话不经大脑就出口了。
话音一落，水晨曦就觉得不对了。
大晚上，孤男寡女，自己毫不羞涩的说着这些话，也太不矜持了些！
她懊恼的咬唇，心里大叫：闻沉疴，你听她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
而闻沉疴先是一顿，随即溢出了一声轻笑。清清淡淡的，不带任何嘲讽，单纯的笑意。
水晨曦心里扑通扑通的一上一下，看他嘴角微扬起，桃花眼弯弯，流转间竟似把星空揉碎了藏在了眼睛里。
“哦，那就喜欢着吧。”
他还是说了这句话。跟那天听她表白的回答一模一样，但是水晨曦脸像火烧，滚烫滚烫。没想到一个冷情的人，笑起来说话时，会让人连走路都不会走了。
他们停在了一个酒店一般公寓式的房子前，水晨曦才知道原来闻沉疴是住在这种地方的。
挺像他的，高端，干净，冷清。
两人自那句话后谁都不再开口，闻沉疴是本来就寡言，水晨曦是羞得不想说话。倒是有了种静谧安逸的感觉，水晨曦本来打算看他刷卡进屋后就走人的。却没想闻沉疴一句话让她改变了初衷：“进来吗？”
“......”其实哪里有点不对？
水晨曦心里泪目，一般来说这种话不应该是女生对男生说的吗？他们是不是性别错位了？
闻沉疴抱臂靠在门边，侧身垂眼看她，屋内柔和的灯光洒在他脸上，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温柔。
“......好。”美色误人啊！水晨曦唾弃了一遍自己，低头灰溜溜从他身旁进去了。
把鞋脱在门口，地板瓷砖太干净了，她真是不想弄脏。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四处看了看，闻沉疴的房间很大，但是东西一点儿也不多。白色沙发，黑色电视，公寓酒店的巨大落地窗，两个房间，客厅边角有一目了然的厨房。
“太晚了，公交车回不去。出租车要走到最外边了，这里有点偏。”闻沉疴咳嗽了几下，对水晨曦道。他留下她，主要是他家远，这么晚总不能让女生在外面打车，再加上水晨曦还晕轿车。
不安全，而且他也不好意思这样做。毕竟人家为了自己这样的，且不论方法是对还是错，至少关心是真的。
“我知道。”水晨曦连忙摆手，她当然不会误会闻沉疴的用意。顺便一提，更值得担心的可能会是闻沉疴，意图不轨的不是他而是她。
水晨曦走到厨房看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叫住。伸手摸了摸杯身，摇摇头把那杯子拿了下来。“你喝冷水？发着烧呢。我可以用热水器吗？”
闻沉疴点了头指指热水器，他嗓子痛也不想开口，头昏昏沉沉的，干脆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水晨曦本来紧张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她也不是十几岁的怀春少女了，知道什么事更重要。她是为了照顾闻沉疴的，而不是让他病情更严重的。水烧开要一阵工夫，她回头看了闻沉疴，发现他竟然又睡着了。
整个人躺在沙发上，柔顺的黑发垂下盖住他额头。双手垫在头下，完全没有精神劲。
她不放心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发现烫手。
这是高烧啊，亏他一副没事人一样坚持了一天。
她蹙眉，说了声抱歉，从他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下，没看到药的影子。干脆拿起桌上他放着的卡下楼找药店去了，有些病硬撑是没用的，这是她的切身经历。
希望能赶在水还是热的之前，让他好好吃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