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六章 绝地（1 / 1）
日子如春天多变的天气，
只有一片艳阳平和的时候，
很容易令人对夜半突起的风凉丧失警惕。
雷霆近期频繁往返于西雅图、意大利和日本，
甚至还去过一次南非，
他带回一束木百合花给蒋柔，
那些有着绚丽色彩和优雅姿态的巨大花球，
盛开在埋葬蒋碧云的墓园周围，
像是要带回一份念想给她，
那份悄然细腻的心意，
轻易就触动了女人的泪腺。
他又常十天半个月的不在家，
难得回来的那几个短暂的静夜，
当她一次又一次承受他全部的情&欲
当他从她温顺绵软的身体上，
重新获得生命充盈与幸福的感觉，
谁又会想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会将人肆虐得如此措手不及。
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
蒋柔在幼稚园对街看见东东上了雷万钧的车，
才放心地想要去看看父亲。
林嫂告诉她说，
自从幼稚园“抢玩具风波”雷万钧接东东回家后，
老爷子便上了瘾，
看来弄孙为乐的日子对性格强悍的人有着更大的吸引力。
蒋柔只静静跟着，
毕竟雷万钧的身份太特殊了，
她隐隐有些放心不下。
这个风平浪静的春日傍晚，
她走在中央公园宁静的湖边，
厚厚的草层带起春的一丝潮润，
几只鸽子刚刚从湖水的绿波中掠起，
她便接到一个短信。
看一眼手机屏，
发出短信的那个号码惊得她立时顿住了脚步，
短信来自五年前雷霆那个手机，
那个被断定掉进海里的手机，
发来一串令蒋柔触目惊心的信息，
【有能力控制这个手机的人，一样有能力控制这个手机的主人，在东河岸边第一家咖啡店门口等，一个人来】
蒋柔的心怦然巨跳，
她第一时间拨电话给雷霆，
他昨天一早才去了日本，
但是接通的声音响过很长时间，
依旧无人应答。
她一边急着往东河边走，
一边拨给Janson，
电话尚未接通，
她便在公园转入第59街的暗角时，
猛然觉得眼前一黑，
接着完全丧失了意识。
电话掉在草丛里，
传来Janson异常焦急的声音。
隐蔽在公园附近街道的两辆车子同时蹿出，
Nike坐在其中一辆汽车里，
立刻拨出一个电话，
对方指示了什么，他放下电话，
朝载有蒋柔的一辆车子紧追过去。
侵入意识的感觉极端潮湿，
铁锈斑驳的大门陡然撞入眼帘，
举目环顾，
暗闭的空间里，
竟连一扇通往外界的窗户也没有。
潮闷的空气里夹杂着浓厚的腥咸气味，
蒋柔立刻明白，
这必是个靠近码头的废旧工厂。
身体刚晃动了一下，
腕间陡地一凉，
冰冷的桎梏感将她的身体拉扯回原位，
她反手被一根铁链锁在直通棚顶的钢筋水泥承重柱上，
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视线前方渐渐清晰，
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站在一名稍矮微胖的中年男子身边，
蒋柔眸子骤然瞪大，
那个中年男子她竟认识，
正是军火走私商洛德。
两人本来正在低低交谈，
一撇头看见她已经醒过来，
洛德赘满横肉的脸上迅速堆起笑容，
朝她走近了几步道：
“RITA小姐，好久不见啊！”
他眯得只剩下一道缝的眼睛隐隐透射出寒光，
令人背脊生寒。
蒋柔想起五年前鲸湾港那趟交易，
洛德向雷氏出卖的只有设计，
钱货两讫，后来发生的损失怎么也跟他扯不上关系。
像他这种自由出卖军火设计的商人，
看中的只是利益，乐于跟任何组织和集团做买卖，
一般情况下，很难被哪一个集团收买，
她瞥一眼洛德身边的白人，难道，跟他有关系？
“洛德先生…”她礼貌一笑，镇定道，
“我记得很早以前在丹麦我就跟您说过了，一个普通女孩因为贪玩勉强算懂一点的那些小把戏，真是不牢您这样的大人物放在心上。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都不会用它向任何人谋取利益。那是你们男人的世界，我真的毫无兴趣。我一个普通女人家，求的不过是过些安定的日子。”
洛德用手抚着肥厚的下巴，哂笑了一下，
“跟着美利坚最优秀的军火商，Rita小姐所说的安定日子，怕也是十分精彩吧？”
果然是冲着雷氏来的。
“要说今天呢…”洛德不等蒋柔开口继续说，
“我请Rita小姐来也不是为了为难你，不过是想请Rita小姐帮个小忙。”
说着洛德朝空旷工厂正中一个军火箱指了一下，
“Rita小姐应该最熟悉这批东西了，当年你盗走它的设计图交给了调查局，雷霆那小子做掉Mike的时候，拿我的设计图进行了改动，连SIG也不用劳烦了，他在西雅图偷偷搞这批东西。只要Rita小姐肯动动手指，帮我改改这批好家伙，让它们提前出现在市场上，雷氏的新产品就完全报废了。怎么样？简单吧？”
看着洛德不紧不慢的样子，
蒋柔暗自心惊。
当年雷霆千方百计抓到Mike，
究竟是为了给他们的孩子报仇，
还是为了那个设计图？
他像他父亲一样，
总是有余力将利于自己的价值想方设法最大化，
根本不计较是用什么手段。
她冷笑一声，眸光锐亮地看了洛德一眼，
“洛德先生真的高估我了。那是您和雷氏之间的事，我自问没那个能耐会产生任何影响力。况且，帮人制造杀人武器，我显然没有洛德先生在行。”
洛德冷不防爆发出尖利的冷笑，
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
眯起的眸子满是嘲讽，
“Rita小姐境界这么高，却帮着雷霆那小子杀人放火？！全世界有谁不知道，没有雷氏黑白灰三管齐下地向那些落后地区输送武&器，那些美国ZF支持的力量连场像样的战争也打不起。那些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难民，老人、妇女、孤儿…当他们拖着残肢断臂，坐在街头看着他们同伴或是亲人的尸体被一批批运走，而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害他们遭遇那样厄运的枪支，至少有三分之二来自雷霆控制下的军火买卖？你不帮我，不帮你的父亲，就等于在帮雷氏犯罪，你还以为有第三个空间能让你心安理得地躲进去？难不成Rita小姐除了把身子卖给了魔鬼，连自己的良心也一并卖掉了吗？”
……
蒋柔素净的脸上一片惨白，
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也不再说。
自从她把自己的灵魂都交给那个男人开始，
她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她跟雷霆说过，
他的仁慈或罪恶，她都愿意背负，
天堂或是地狱，她都已经选择了他，
将来即便到了地狱里，
那永世不息的火湖她亦甘愿替他挡去一半的赤焰…
……
见她一副决绝不语的样子，
洛德朝身边一脸严肃、始终沉默的白人努了努唇，
“被你说中了，连自己信仰都能出卖的女人，留给那小子实在太危险了，杀了她。”
高大白人似有犹豫，皱眉道：
“不久前高峰会议上雷霆下了绝杀令，这女人跟那孩子的关系……”
洛德瞪着一双细眼，讥诮地看着蒋柔，
“那小子黑白两道的承认过她吗？他有那个胆子吗？这闷亏他吃定了。你要实在害怕，挑了她一双手筋也行，也免得把便宜都留给那小子。你们主子要是连这点诚意都不敢拿出来，我很难想象我们的合作会有什么价值可言。”
高大白人犹疑片刻终于点点头，
朝立在门边的一个小弟招了招手，
那人从军靴里抽出一把尖刀，
一步步朝蒋柔走过来。
血液一滴滴变冷，
在血管里仿佛凝结成冰，
彻骨的寒意透过身体，
从脊背处升腾起来。
蒋柔眸色惊惧地盯着那人一步步逼近，
刀锋似已触到她腕上皮肉，
恰在此时，
铁门外突然响过一阵刺耳的枪声与嘈杂，
接着大门狠狠被由外向里卷开，
Janson披着一身血光犹如从天而降，
以极快的速度朝蒋柔跑过来…
他所过之地挟着一股强劲的风势，
屋内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只有已经欺近身边的那个小弟仿佛受到极大惊吓，
手势更为决绝地扬起，
刀尖狠狠落下时，
从已经挡在蒋柔背后的Janson胸前疾扫而过，
刀锋由他左胸至右侧腋下猛地划过，
皮开肉裂的声音一瞬刮入人的耳膜，
血登时便从锋利刃上的血槽里急洒了出来…
好在小弟出手的动作旨在挑断女人的手筋，
刀子只是横胸而过，
出血面积虽大，却不致立时便要人命。
Janson反应极快，
飞身挡住蒋柔的一刻连开了几枪，
打断了锁住蒋柔的铁链。
两人才将将站起，
屋里的几个人顷刻反应过来，
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两人。
Janson迅疾出手捞过离他最近的高大白人，
用枪抵在他太阳穴上，喝道：
“现在，让霍华德那老狐狸的手下全部滚进来，否则我马上蹦了你。”
蒋柔吃了一惊，
她原以为是洛德在掌控一切，
不想这高大白人一句话传下去，
门外立时闪进几十号彪形大汉，
各个黑衣持枪，全部对准了她和Janson，
密不透风…毫无出路…
她哪里知道，
那个高大白人正是前不久，
代替霍华德出席高峰会议的欧美方面代表。
Janson的纯白衬衫已被鲜血浸透，
明显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然经历了一番恶斗，
额上正有大颗汗珠滚下来，
蒋柔刚要抬手为他包扎伤口，
他用眼神阻止了她，
然后对被自己牢牢控制住的白人朗声道：
“霆哥不在，雷氏的事全由我负责。放这个女人出去，其他的事全部可以谈。”
被挟持的高大白人满脸的冷汗，
惊魂不定地朝洛德看去，
洛德飞快转动着眼珠子，
片刻后点了点头。
Janson示意蒋柔离他近一些，
几乎是耳语的距离低声说：
“霍华德准备了太久，你的电话掉了，是手链救了你，只有我知道，所以，不会有人再来了。他们要的是雷氏的生意，不会对我怎么样，等你出去后，仔细搜一搜外面一公里以内的地方，老狐狸很狡猾，以防他还有后招。”
他顿了顿，声音显出一丝异样，
“嫂子…陈老板的事，永远别让霆哥知道，那是唯一一件，我虽然可以对他有所交代，却…对不起他的事。霆哥把他全部的身家性命都给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你们的孩子，他永远不舍得伤害…以后不管他做什么事，都不是他的本意，你别怪他，不能怪他…”
说完这些话，Janson不再看她。
蒋柔震惊地盯着他侧脸，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没对她用过“嫂子”这个称呼。
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却说不出那是什么，
决心等一出去，就想办法救他。
点点渔火的夜色笼罩着如墨的黑暗，
果然是远离城市的一个废旧码头，
四周再没一个人。
她急着去找手机，
风衣口袋里却空空如也。
远眺处似有一条公路蜿蜒于坡道之上，
终于还有一线生机。
蒋柔依照Janson指示小心谨慎地一路探看，
差不多攀上与公路相接的矮坡时，
突然…
身后千米外的地方轰然一声巨响，
蒋柔后背猛地一抖，急速转过身，
远处工厂的方向早已火光冲天，
爆裂开的浓黑烟雾形成一朵骇人的蘑菇云，
强悍地直扑天际…
蒋柔只觉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便愣愣地站在原地，
丧失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