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二章 爱的界限（1 / 1）
DR吴赶到别墅区已经差不多凌晨三点，这位全美最顶尖的全才医生，服务于这样有着激荡人生的雇主，三更半夜被叫来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实在不过寻常之事，当他从雷霆眼底看到一如既往的焦急神色，医生已经对一切洞若观火，于是诊疗起来一如从前。
“她怎么样？几个月前她才晕倒过。”
雷霆立在书房的玻璃窗前，脚边散落着一地的烟头，暗哑着声音问。
医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说出专业的判断：
“蒋小姐前不久受了风寒，并不太严重。但在昏迷的状态下，她身体并没有完全放松，通常这是精神压力过大的病人，最普遍的表现。另外…”
医生顿了顿，盯着视线前方略显僵硬的背影，决定据实以告：
“根据她生产以后的身体状况，过度频繁，或者过于激烈的性*生活，都会让她损伤的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如果短期内她再度怀孕…”
窗前的背影猛地转过身，黑眸蕴满惊讶地看着他，医生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说：
“后果将是无可挽回的。”
雷霆身心巨震，脑子突然钻进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忘了是在哪次占有她之后，他只冷冷地把一瓶药扔给她，便再没关心过这件事。他甚至没关心她究竟吃没吃那些药，只顾着自己发泄。
此刻听了医生的话，竟然愈想愈是后怕，他朝医生挥了挥手，然后孤独黑暗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分秒滴答而过，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终于还是，一夜无眠……
蒋碧云被接到雷氏别墅时已是第二天过午，蒋柔还没醒过来。
林嫂热情地招待她，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蒋碧云很难相信，这里是传说中的暗黑世界，在她细心打量被自己视为生女的亲人，这几年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时，林嫂已经礼貌客气地将她领到二楼尽头的书房。
雷霆看见蒋碧云进来，从华贵红木书桌后边站起来，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沙发椅，
“蒋女士，请！”
蒋碧云微微点了点头，眉头不觉蹙起，尽管已经开窗通了风，屋子仍是隐隐透着淡淡的烟味。
等她落座后，雷霆才重新坐回去。蒋碧云抬眸观察着面前的男人，可以说她对雷霆的了解并不多，她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便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透着慑人的危险。她了解自己的侄女，蒋柔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根本不可能与罪恶为伍，直到那次在南非，雷霆失魂落魄地抱走蒋柔，她才知道，这世上的爱情，原是千姿百态，没有可能不可能，只有情难自禁的发生……
林嫂去而复返，打断她的思绪，她礼貌地接过咖啡，道了声谢，对这位慈祥的老者有着莫名的好感，目送林嫂走出去，她才把视线重新调回雷霆身上。
“在纽约还习惯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跟JANSON联络。”
雷霆两手交握放松地摆在办公桌上，礼貌地开口，他眼底血丝更重，算上蒋柔昏迷的一晚，他已经三个昼夜没有合眼，虽然神色微露倦怠，黑眸却隐隐透着晶光，对蒋碧云，他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当初他带走蒋柔，蒋碧云并未多做干涉，他知道，蒋柔一直把她看做亲生母亲。
蒋碧云优雅地浅啜了口咖啡，抬头直视着他眼睛，笑道：
“几个月前，诊所就已经遭受到莫名的滋扰，不离开也很难再立足。纽约这边，雷少一切安排妥当，这些我会告诉小柔的。”
“…我看您误会了。”雷霆笑着摊开两手，姿态闲适地靠近质感优越的皮质椅背，接着说，
“说到底，一切都因雷氏而起，您不怪罪就好，至于蒋柔怎样看待这件事，老实说，我并不关心，反正在她眼里，我从来就不是好人。”
蒋碧云唇边漾起一抹浅笑，淡然而深邃，
“哦？如果真的是这样,雷少今天又何必要请我来呢？”
“……”
雷霆怔住，没料到蒋碧云如此透彻直接，一时竟觉语塞。
“小柔跟你提起过，她母亲是怎么过世的吗？”隔了片刻，蒋碧云忽然问。
雷霆不解蒋碧云为何突然提到这个话题，愣了一瞬点了点头，“嗯，我大致知道。”
“一个女人要是对一个男人死心，便是整个世界的崩塌，所以当我嫂子从19楼窗口跳下去，我哥才了解，自己是怎样冷落亏欠了那个女人。”
“……”
雷霆猛然坐直身子，本来淡漠的黑眸燃起震惊的光焰，蒋碧云不等他说话又开口道：
“忧郁症…其实只有女人知道，那不是忧虑，而是绝望。那个时候，小柔才刚满百天。
我哥把她交给我，让那个小生命接受洗礼，我哥说，要把因他而加诸在小柔身上的罪恶通通洗去，希望能得神眷顾，去更新他女儿的生命。
小柔从小到大，都只是被告知，她妈妈是难产走的，比起因创造一个生命而牺牲自己，连上帝都要放弃的灵魂更加可怜残忍。”
她突然停下来，眼底氤氲着一层水气…
雷霆震惊无比，只觉心里无数个裂开的伤口，突然有一个越扩越大，空气全部涌进那个缺口，下一秒不再进来，泛起窒息剧烈的疼痛。
他想起蒋柔曾对他说，感情世界里最好的邂逅，是遇见另一个自己，因着彼此哪怕一丝一毫的命运相似，可以了解对方心里最深的伤痕在哪里，会像珍惜自己一样珍惜生命里的另外一个人。她这番话给了他那么深的震动，亦让他更加认定，这个女人早已从他心里走进他的生命。
他一直以为，正是凭借这种了解和相惜，在伦敦那个夜晚，在他曾经强行占有而深深伤害她之后，她依然选择接受他。
那一夜的柔爱，温柔了他整个荒凉无爱的生命，从那一刻起，他已经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即便他是魔鬼，所谓“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今生的骄傲”都不能成为他用来征服她的工具，反而是他自己，宁愿相信她是上帝派来收服他的天使，令他终被审判处刑，扔入永死的火湖，也要令自己成为她所说的，生命里最好的邂逅。
然而这一切，在五年前便已戛然而终，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他想，便都是他所能知的领域，却惟独她是例外，原来她心里最深的伤痕，他竟并不完全了解……
蒋碧云看了一眼雷霆，见他眉目挫败的样子，继续说：
“小柔生下东东后，你可以想见，那段时间我有多害怕，我日夜守着她，寸步不敢离开，我怕她走上她母亲那条路。毕竟，做一个单身母亲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一年后，小柔突然离开，更是让我彻夜难眠，我甚至想过，她会不会就那样带着孩子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再次停下来，好像不愿想象那样假设之后的事，抬手喝了口咖啡。
雷霆静静听着，英挺的眉峰紧蹙，薄唇吐出的话语却淡然无痕，
“她的警察朋友可以帮她很多，您完全不用担心的，不是吗？”
蒋碧云倏然敛起笑意，略显纹路的眼角漾起一丝不满，盯住雷霆道：
“雷少，这五年来我想你该了解，小柔虽然外表看上去柔弱，但是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老实说，你们三人之间的恩怨，小柔或者是江浩正从没提起过。一个女人明知会有生命危险，还执意要生下一个男人的孩子；明知道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带大一个孩子会有多辛苦，却不愿欠一个男人的情。雷少是聪明人，一定能想明白其中情由。
雷少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我没把握小柔这次醒来，会不会连这样的不堪也包容下来，她只对我说过，有过过错的人只要向上帝虔诚忏悔，在上帝面前谦卑自己，就如在她所爱的人面前允许自己变得卑微，她便会得到救赎。
我希望雷少了解，一个母亲或许能为了孩子奉献一切，而孩子却绝不能令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留在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身边。如果因为雷少没有亲眼目睹，小柔为了生下你的孩子所承受的痛苦，就不珍惜她甚或伤害她的话，我敢打赌，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
蒋碧云一口气说完，眼里有晶亮的光芒闪烁，雷霆薄唇紧抿着，黑眸沉郁无比，还不待回答，房门响过一阵低促的敲击声后，林嫂一阵风般飘进来，脸上掩不住的喜色，
“霆少爷，蒋小姐醒了。”
雷霆的身子几乎反射性地弹离沙发椅，在瞥见蒋碧云略显惊讶的眼神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淡淡地应声知道了，转向蒋碧云说：
“她应该想见您的。”
蒋碧云优雅地站起来，朝雷霆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真诚地说：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归是有道界限，在这界限到来前，再深再痛的伤口都可以愈合，再悔再错的伤害都可以原谅，一旦过了那个界限，就算有再深的情分，也挽不回人心。”
说完，蒋碧云安静的离开，雷霆一个人颓坐进椅背，疲累地闭起双眼，大脑被焦躁纷乱的情绪全然占据，怎么也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