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逼迫（1 / 1）
这是印象所及中，纽约最冷的寒冬，连窗上的霜花都舍不得散去似的，印在玻璃上呈现出碎裂的美感。
蒋柔看到孩子的时候，小家伙小小的身体正趴在一楼通往花园的窗台上，用小手指画着窗花，努力扬起的小脸全部映在太阳的光影里，灿亮得犹如天使降临人间，那样美好又孤独，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随着孩子小手的移动，霜花渐渐幻化成人形，以前东东总会告诉她，长头发的是妈妈，个子高高的是爸爸。以前在埃尔尼多的时候，有时候她在餐馆忙得晚了，回到家总会见东东一个人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然后告诉她，只要一直不停地看，玻璃窗总能把妈妈带回给他…
小家伙有时候调皮得很，有时候却乖巧得让人揪心地疼。美国司法与传媒虽然各自独立，却也明确规定过，不能以言论侵犯或伤害到未成年人的安全，但是她所了解的那个黑色世界，是没有绝对安全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将不惜一切保护她的孩子。
林嫂从厨房端着水果进来看见她，几乎喜极而泣，小家伙听到声音兴奋着扑进她怀里，拧起眉毛问：
“妈咪你去了哪里？我以为妈咪不要东东了。”
“小傻瓜，东东是妈咪最爱的宝贝，妈咪怎么会不要你呢？”
她伸手轻柔爱抚着小家伙浓密的黑发，心底一片温软。
“妈咪，爸爸为什么总是不在家？我想爸爸陪我玩”小家伙扬起小脸儿可怜兮兮地说，
“喔…爸爸有工作要忙啊”
“那爸爸不可以多点时间陪东东跟妈咪玩吗？大不了，现在爸爸多借我玩1天，东东长大了还给爸爸100天好不好？”
“……”
蒋柔嘴唇掀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望着孩子天真无邪、充满期待的小脸儿，她只觉喉咙被酸涩堵得紧紧的，吐不出一个字。林嫂见状叫小彩带东东去前院玩，她牵起蒋柔的手坐到阳台落地玻璃窗前的长椅上。
两人看着花园里追逐玩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似乎这里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门外的喧闹与阴谋都与这里无关。
“戴小姐留你到现在吗？”林嫂平静着声音问
蒋柔笑笑，“我去了我爸那里。”
林嫂怔了片刻，唇角浮起一抹安详的笑容，
“当年的少爷，就跟东东一样，也总是追问太太，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蒋柔垂首坐着，长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林嫂轻叹一声，
“先生总是说，一个男人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带给家庭幸福，但在女人看来，没有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少爷跟先生一样，都是看重家庭的人，所以我相信，先生的遗憾不会重演，少爷会处理好一切的。”
“戴琳说…他们会订婚。”蒋柔轻声说，声线有些微沙，林嫂吃惊地回眸看了她一瞬，忽然牵起她的手，
“跟我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林嫂带她上了二楼，来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蒋柔知道那是书房，是那男人跟下属商量要事的地方，有时甚至会耗上好几天，她几乎从没进去过。看起来，除了摆放了一整面墙的书柜，房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
林嫂走到书柜最右端，伸手推开一摞书，一个不大的空间暴露出来，她拾起一叠硬纸递给蒋柔，
“那段时间，少爷要我清理卧室，所有跟你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看见，衣柜差不多清理完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我交给少爷处理，我以为他会丢掉，结果后来我打扫这里的时候，发现了它。”
蒋柔颤着两手接过，泪水一瞬间涌了出来，那是她跟他唯一的合照，还是那种快纸拍照，时间太久，照片上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只有女人的半边被压上了一层透明薄膜，看起来依旧鲜活如初…
记忆顷刻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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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小柔，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拍这种幼稚的东西，木马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哦，用手机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干嘛要拍贴纸照？”
在西雅图迷人的阳光里，男人不情愿地撅着嘴，像个赌气的孩子。
女人笑着把两条藕臂攀在男人颈上，
“你没听说过吗？Photography is the magic to get a moment to eternal !是连时间也偷不走的，老公，我就要拍这种。”
在男人愣神思索她的话时，她冷不防朝他下巴亲过去，同时回头用手势提醒小精品店的主人快速按下了机器按钮。
“老公，还有这样。”女人温柔的手指把男人僵硬的大手摆成各种形状，剪刀手，心形，还有比在头顶扮萌兔，女人笑得眼弯弯，
”这样比较有亲和力。”
“……”
男人黑着一张脸，无比配合，事后…
“这些照片要是被外界看见，我就烧了它们。除非……”
他忽然坏笑着一把揽过她纤腰，贴上她耳朵咬字，女人的俏脸顿时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把推开他，
“你脑袋里尽是那些东西…”
男人嬉笑着，对着她背影故意放大音量，
“喂女人，那是正常的夫妻生活你懂不懂？还有…”
女人吓得跳着脚跑回来，慌忙捂住他的嘴
“你能不能别说了”
男人俊眉一挑，“那你做不做？”
女人娇媚的脸颊红得像滴出了血，就知道随便威胁这男人肯定没啥好下场…
“不说话就算你默认”，男人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拎过她手里的购物袋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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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不回的旧时光，在回忆里越发的耀眼。当年因为走得太急，她忘了把照片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来，她以为，他早不会留着这些…
“还有这个。”
蒋柔红着眼眶接过林嫂递给她的古董小火车，大滴眼泪打在精致小巧的玩具上。
“人世间的事真的很奇妙”，林嫂无限感慨地对她说，
“少爷康复没多久，有一次先生过来，看到这个，惊讶得说不出话。后来他告诉少爷，这是他花了不少口舌，才令一位收藏家愿意割爱卖给他的。”
蒋柔止住哭泣，一双泪眸震惊地看着林嫂。
“那次少爷在寄宿中学跟人打架，先生去看他的时候就想把这个带给他，没想到少爷宁愿躲在心理辅导室，也不肯见他，先生一气之下把玩具摔坏了，后来觉得舍不得，叫德叔找人拿去修，谁知道那人出了事，跑得无影无踪，这古董就再没有下落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两父子聊到很晚，那应该是他们20几年来，第一次说那么多话。蒋小姐，你把一份丢失的父爱重新带回少爷身边，令他们父子间的坚冰一点点融化，所以有时候我在想，先生之所以那么排斥你，也许是因为你跟太太在某些方面太相像了，先生害怕看到你，害怕回忆起过去，更害怕他的经历在少爷身上重演。
一个孩子最重要的成长岁月里，少爷把自己封闭得太厉害，拒绝别人的关心，也从来不懂关心别人，所以有时候他在做什么，自己心里并不真正明白。他逼你跟着孩子一起回来，表面上好像是为了雷家血脉，实际上他真正要找回的是你。
他以为把你伤害得越痛苦，他的痛和恨才会解脱。你别怪他，他仍是那个受伤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不爱戴琳，他终究会回到这个家，回到他爱的女人和孩子身边。如果你还爱他，就不应该再放弃。这辈子如果看不到少爷幸福，我死后也没脸去见太太。”
林嫂说完这些话，平静地走出书房，留下蒋柔一个人。
她渐渐冷静下来，头脑里依然纠缠着太多的思绪，一时还没办法完全理清。唯一的念头就是等雷霆回来，等他来告诉她一个决定，他说怎样做她都跟着他，她只想看他一个决定。
连续两三天，雷氏中的任何一人都足不出户，前院的护卫塔楼日夜有人巡逻，监视着别墅外的一举一动。
蒋柔晚上上去看过几次，不禁暗暗吃惊，别墅外的记者仿佛铁了心般一定要等到雷霆出面回应，多家新闻车异常执着地日夜坚守着，JANSON是否已经排除了躲在暗中角落的威胁也不得而知，但她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一方会率先开火，一切只是暗战。
眼下她最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跟孩子，因为一旦发生冲突，即便她跟孩子都保不住，也没有人会来同情雷氏，雷氏只能默默接受任何可能发生的损失，而没有任何抗辩的理由。
连日来，一家非主流的电视台也开始连篇累牍报道雷氏别墅区被围堵的事件，甚至挖到□□说，已经联络到一向行事低调的雷霆，马上就会回美做出回应。透过电视蒋柔才知道，因为爆出的不利消息，与雷氏有关，或者跟雷氏有合作的相关财经指数急剧动荡，一些敏感地区的反ZF组织与ZF军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
最后雷万钧不得不出来宣称，一切都是传闻是误会，雷霆马上会回来给媒体一个交代。
在公众的眼中，雷氏一直是以一个合法军火商的身份出现的，尽管有许多超出公众视线外的业务，也被雷氏的法律团队包装得不能更合法。这世界除了白色空间，还有很多公众看不到的领域，世界最黑暗那一面的斗争，永远藏匿于公众视线之外。
第三天晚上，雷霆终于打来电话，是打到蒋柔手机上的，他说过，这个电话是绝对安全的。
隔着空渺的电波，他好半晌没说话，她却能感到他冷冽的呼吸，轻微却像是重得敲在她的心上，几乎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电话里传来他完全暗哑下来的声音，似乎强抑着某种隐忍的情绪，
“小柔，别再离开别墅一步，我回去的时候要看见你，别离开一步，否则的话，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答应我。”
“……”
她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彻底怔住，心脏像要跳出胸腔般剧烈颤动…
她以为,再也不会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最喜欢他喊的名字，甚至在他跟她做那件事的时候，他都固执的不肯再那样叫她，那样低沉而轻柔的唤着她的名，是每到魂荡时刻，他最爱做的事，她以为他早已经忘了这名字……
“…哦,好。”她怔愣着不由自主地发出这两个字。
“说话！说你不会离开！”他声音急躁，冰冷如剑，几乎震断她的思绪，只得顺着他答：
“我答应你，不会离开。”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他终于没再说一个字，收了线，蒋柔的心还在突突跳着，以她对他的了解，今晚的他，超出寻常，一定有事要发生。
没过两天，别墅外的躁动忽然停止，监视器上呈现出空荡荡的街道，老马将车子开出去便不再回来过，护卫塔楼的保镖们终于放松下来，偶尔窃窃私语，看见她会马上停下来。
小彩依旧领着东东在花园间穿梭逗闹，不知是不是蒋柔的错觉，她总觉得小姑娘似乎有意无意间在躲着她，连林嫂也用一种万般怜惜的无奈眼神看着她，似乎思虑再三，不想最终由冰冷冷的机器告知她那样残酷的消息，终于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林嫂吐了口，
“少爷在凯雷Caryle酒店摆下订婚宴，跟戴琳。”
“……”
明眸里的神采瞬息黯淡，蒋柔石化般呆在当场，完全失去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