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重新开始(1 / 1)
上山的时候,雪花只是如柳絮随风轻飘,现在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又像是连绵不断的帏幕,往地上直落,同时返出回光。漫天飞舞的雪片,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颜伊梦望着身后的古刹,心想,果真是,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姚启晟待在房间里站在窗口打电话,神情严肃。
“总经理你现在在哪?”
“Mr.Paul已经把case交给奚沐了。”没有疑问,而是用极具肯定的语气说着。
“是。董事长明天召开董事会。”
“以最快的速度收购林材公司。”云淡风轻的语气透露着坚决狠厉。
他挂断电话,望着窗外随风狂舞的大雪,勾着嘴角喃喃道:“起风了。”
房门被打开,姚启晟恢复神色转身看着焦虑不安的老板娘,她站在门口急切说道:“你隔壁的颜小姐一大早去古刹,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一把抓起搁在椅子上大衣,大步跑了出去。
颜伊梦顺着石阶下山。山上的积雪越来越深,四周白茫茫一片,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极力的想找到一样显著地东西,以防止自己迷路,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到处是一片白雪。凛冽的空气更加频繁地灌进嫩绿色的羽绒服里,她只能把衣服裹得更紧些。
“啊。”脚下一滑,摔在旁侧的雪地上。
她撑着树干,试图站起来,“嘶”她疼的抽气,又跌坐在雪地上。过了一会她又试着站起来,可还是跌坐下去。心中的孤无助感席卷而来,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雪适时的停了。
“伊伊,伊伊……”姚启晟在茫茫雪地里,一边上山一边大声呼喊着。大雪压断了道路两侧的树枝,想到她还在山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恐惧。他加大脚力,步伐也越来越快。终于在半山腰一棵大树下看到一抹色彩,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颜伊梦看到姚启晟的刹那,仿佛看到有一种强烈的光照耀着雪白的群山,地平线大大开阔了,四面八方落雪形成的一条条白色斜线落在姚启晟身上。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蹲在她面前,他的头发没有以往那么整齐,呢绒大衣肩膀上落满了尚未融化的细密雪粒,它们慢慢渗透进昂贵的衣物纤维里,留下一摊水迹。
姚启晟把她冻得通红的手握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对着她僵了的手指哈着气,等她的手有些温度,他转过身语气有些急促:“上来。”
她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嗅着熟悉的味道,没有古龙水的疏离,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从他的脖子里滑下去。
“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他用手臂拖了拖她身子。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好到她无地自容又眷恋的无法自拔。
姚启晟苦涩的笑着,“如果能任由自己狠下那么一点心,我也不想。”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终于看到山脚下的房子,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老板娘看到两人回来,焦急的跑过去关怀:“没事吧?这又冷又饿的,先吃晚饭吧。”
“谢谢。等下吧,她脚踝扭到了,老板娘,你这有没有跌打的药?”姚启晟背着她,丝毫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药酒行吗?”
“行。谢谢。”
等老板娘把药酒递过来的时候,姚启晟对着背上害羞装乌龟的人说:“拿着啊,你觉得我还有手接吗?”
颜伊梦反应过来,接过药酒,连忙道了声谢,又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装乌龟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脱下她湿了的羽绒服和鞋袜,帮她盖好被子,她抢过他手中的毛巾,自己擦着头发说:“你先回去换衣服吧,我自己来就好。”
姚启晟置若罔闻,从她手上拿过药酒,把她的脚踝握在手心,把药酒倒上去,轻轻地揉着。
颜伊梦垂着头轻唤着:“启晟。”
“嗯。”多久没听到她叫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是这么的好听。
“我们各自重新开始好吗?”
过了半响,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他面无表情的把她的脚放在被子里。双手紧紧地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胛里,应允道:“好。”
人的一生有无数次的相逢,亦有无尽的分离,却甚少有转身过后的重逢。唯恐风景淡去,雪花打湿了心,冰凝了记忆,你分明在眼前,却仿如隔世,注定命中无缘拥有。
“你们总经理到底在哪?”姚建衡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深陷的机敏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下属。
“总经理的去向我不敢干涉。”于涛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你下去吧。”
“是。”
待他走后,郭瑜从隔间走出来,贤惠的端着咖啡走过去:“伯父,你别担心,一般启晟是会有分寸的。只不过……”
姚建衡把视线从文件上移到她身上,“不过什么?”
“你知道颜伊梦是他的心病,有她一天启晟就会失了分寸。”
“郭总监,在公司,你做好市场总监一职就好,明白吗?”
郭瑜面色徒然变白,鲜红的嘴唇笑的发抖,“我知道了,董事长。”
“出去吧。”他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哪怕他再怎么中意这个未来儿媳,也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与她无关,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雪停了,曙光从山顶一泻万里,积雪渐渐融化,万物恢复了原有的色彩和光泽。太阳的光辉和煦的照在身上,也照在身上。
颜伊梦伸手接着屋檐滚落下来的雪水,听着山中鸟儿喃呢细雨,寂静这般醉人心田,岁月静好。
姚启晟站在门口向她招手,她转身和老板娘告别,拿着行李,其实就一个小背包,向他的方向走去。
一辆黑色路虎停在不远处,望着一前一后上车的人,握着方向盘的力道加紧了些,手背的青筋在皮肤下凸显。奚寒无力地垂下手,疲惫的闭上眼睛靠着驾驶座,把手臂搁在额头上,拧紧眉头低声叹气:“又晚了一步。”
“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她的语调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姚启晟俯身看着她,她的双颊变得绯红,他为她扣好安全扣,挑起笑,暗含冷意“受人所托,不负与人。”
他冷淡的笑,看得她心都凉透了。颜伊梦抓紧安全带,指尖泛白,看着窗外随风而逝的美景,她贪恋过,徘徊过,曾经寄予未来的所有希望终究还是纷纷旋转着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中。她和他一路走来,荆棘遍野,她什么都不怕,却独独畏惧他为她受伤,因她失去一切。
三个小时后。越野车停在她住的小区楼下,他刚伸出手,她便手疾眼快的解开了安全扣,扭头微笑道:“谢谢。”
他一把扣住她的左手,玛瑙手链往下一滑,醒目的疤痕和她不安的神情被他尽收眼底。他的手臂下意识的拥她入怀,一如当年她失父丧母而悲痛欲绝时,一手轻轻地拍她的背,一手温柔地抚她的发。
“你的左手拿不了画架,可你的右手还能拿画笔。”他松开手,执起她的右手,语气难得的温柔:“这只画画的手本就不是用来拿粉笔的。”
颜伊梦试探性的小声问着:“你都知道了?”
他抚上她的脸庞,把她的眼泪擦干,“你撒的谎太多,隐瞒的事情太深,我也只挖掘了一点点。既然你执意重新开始,那我就对过去既往不咎。伊伊,再见。”
“启晟,再见。”她说道,抬起眼帘,和他目光碰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微笑。
颜伊梦回到租房,仔仔细细的把这个家看了一遍,却没有如四年前一样把每一物每一景都嵌入脑海。她前前后后收拾了好久,才提着行李箱停在门口,随着喉咙发出的一声,再见。‘嘭’地关上了门。
两百多平方米的会议室,地面铺着纹路复杂、淡雅高贵的大理石,雪白的天花板上并列着几盏晶莹透明的水晶灯,西装革履的董事们坐在雕着精美的图案散发着古朴香气的名贵红木椅子上。四角摆放的君子兰傲然怒放,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会议室气氛沉重。
一个中年人声音洪亮,全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总经理这次太肆意妄为了。”
他对面的男人对坐在主位的董事长开口道:“Mr.Paul把这次项目给了奚氏,对恒盛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前期的准备加上后期的改善,我们至少损失了两个亿吧。”
“姚启晟一直不出现,是要做缩头乌龟吗?”
“陈秘书,去沏壶绿茶来给钟董事清清火。”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姚启晟吩咐着紧跟身后的秘书,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钟董事幸灾乐祸道:“姚总经理,看样子身为恒盛接班人,你还差得远呢。你最好能给我们在座董事一个合理的解释。”
“单凭奚氏一己之力是很难吞下这一整只肥羊的。于助理,把资料发下去。”等每份资料都呈现在各位董事面前,姚启晟站在姚建衡旁边,继续说道:“董事长,林材公司是奚氏常年的合作对象,这次项目是个大工程,也只有他才能及时给奚氏供应出大量建筑材料。我们只要釜底抽薪就够了。”
“林材公司和恒盛向来没有往来,你自己也说他们合作多年,面对这么大的利益,他凭什么帮恒盛,真是大言不惭。”钟董事嗤之以鼻。
秘书给各位董事倒上了茶,上好的绿茶,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就凭它现在是恒盛的。”姚启晟轻描淡写的回答,把一份收购书拿在手上。
“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收购的了他。”
“商场上根本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整个会议间沉默不语的姚建衡发出雄厚的声音,“他们早已签了合同,毁约金不是一笔小数。”
姚启晟意有所指道:“倘若到这一步,那奚氏的违约金会是恒盛百倍。”
姚建衡赞许的看着他,结束了会议。
大家陆续走了出去,姚启晟在一脸愤愤不满的中年男人身边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钟董事好像不太明白,只要我是恒盛接班人,就不会差的远。”对方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姑娘,你到底去哪?”出租车第三次回到起点的时候,司机把车停下路边,转身问道。
此刻落日的余晖已出现在天边,染红了半边天。颜伊梦缓过神翻着手机短信,报了个地址。出租车再次驶向车道。
颜伊梦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前,按了按门铃,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房门打开,一张又惊又喜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她才放下心,笑道:“你愿意收留我吗?”
汪晓媚上前一步抱住她,生怕她再次不见。
哪怕是再怎么无坚不摧的人,都无法孑然一身面对世间百态,克服瞬息万变地的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身边一定会有一个,不是亲人,却也能给你一个避风港,不是情侣,却也愿与你相伴一生欢度此生的人。这个人我们叫之闺蜜,吵不散,也骂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