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大年初一,朝臣们早早地去给今上拜年,说了不少吉祥话,但今上却不怎么高兴。
后来听说,灵犀公主因为昨夜之事,责备自己给今上添麻烦,一夜未休息,恍惚间弄坏了烛台,烧伤了手臂,虽然太医已经很快救治,但今上却十分心疼。
下了朝,朝臣们随品阶先后出宫。
宫门口,定姚王果然在等着。
他和一个御史笑嘻嘻地聊着,见到我,便掸了掸衣裳,快步迎上来,关切的问:“冷么?”
“多谢王爷关心,下官不冷。”我拱手,感觉到身后有不少奇异的目光在看着我,再看着定姚王春风得意的笑容,真想手里有一块砚台,能够瞅着没人的时候砸过去。
“本王尚有要务,先行一步了,告辞!”定姚王很是诚恳礼貌地和在场的人告别,然后拉着我各自上了一匹马,在半数朝臣的目光下,驰骋而去。
帝都的官道平稳少尘,两边种满了长青树,在这萧条的时节,似乎也映衬了几分颓色。
下了马,定姚王悠闲地在河岸叉腰站着,看着远处皇宫背靠着的山峦。
“王爷不知下官尚要回府祭拜祖宗么?”我不禁冷着脸。
岂知,他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脸上蒙上一层薄纱,似迷幻,似朦胧:“兵部危矣。”
我大惊。
兵部是定姚王的人,能让兵部陷危,除了今上,便是段大将军。
“何时何事?”我问。
却见定姚王无辜地摊手:“你着什么急?此事自有本王处理!”
“那……”他说他会处理,就一定用不着我插手。
“今早本王收到兵部消息的时候,顺便听了另外一件事。”定姚王故作神秘地看了我一会儿,继续说,“你记得凌昭仪么?”
“灵犀公主的生母,陛下一生挚爱,却因为出身而困于昭仪之位,未有晋封,子息福薄,灵犀公主出生的时候,我都快四岁了。”可惜,凌昭仪虽然集万千宠爱,却躲不了香消玉损的命运,唯一诞育的公主也在周岁之后,失踪于昭阳殿。
太后一直不喜欢凌昭仪,我猜想过,凌昭仪一直没能怀上皇嗣,除了后宫那些嫔妃外,太后和我的父亲一定出了不少力。那时今上已经慢慢开始掌控朝堂,对于凌昭仪的保护,断然不会稀松。
以至于后来凌昭仪之死,我长大后细细想来,父亲并不是一个肯善罢甘休的人。可凌昭仪死了十年,从来没有半点风声,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受不了公主失踪,思念成疾、发疯致死。
“皇兄可是个长情的人啊!你,要小心了。”定姚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果然不出所料!
那件事,还是要浮出水面了么?
然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心悬了好几天的事情,终究一点也没有发生。后来我想,不知是父亲将势态平静,还是定姚王插手而为。
“多谢王爷提醒!”
定姚王忽然叹了口气,说:“是本王多事了!待你回府,司徒大人自是会提醒你一遍。对了,本王昨夜相约,原是要请你过府,看看本王新买的舞姬,走吧!”
“王爷厚爱!只是……”大年初一不回家祭拜祖宗,竟和外人去看舞姬跳舞,实在不妥。
“才知道本王厚爱你!”定姚王一把拉起我的手腕,说,“司徒大人那边,本王已知会了,还是本王刚才所言,让你失了兴致?”
“一切有王爷,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答,“还请王爷先放手。”
定姚王听罢,果然一下子松开,自己负手站在我面前,一副严肃却温然的模样:“你的脉搏,跳的很慢!”
“原来王爷还精于岐黄之术!”虽然他说的莫名,我也懒得想别的,随便回了一句。
定姚王却摇头:“本王不懂医,只是脉搏是人活着的标致,本王有些敏感罢了!”
头一次,我觉得定姚王并不单纯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他对生命,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领悟。
亦或是,体悟?
爆竹声从远处传来,定姚王转头认真的看了看,说:“快正午了?本王命人备了薄宴,小董大人,可否赏光?”
“下官受宠诺惊!”
定姚王府,我还是第一次来。
定姚王因为自小被今上养在遗都,由今上的心腹“照顾”,至十六岁封王回到帝都才赐的府邸。而我从前因为没有品阶,定姚王宴会上又懒得去,只是和段清源从府外匆匆瞥过几眼。
就连后来我与定姚王有过交结,又都是约在外面相见。
定姚王看上去十分热情好客地给我介绍哪里是他的客厅,哪里是戏台,哪里是书房,哪里是花园,哪里是荷塘,哪里是梅林,甚至,还告诉我哪里是厨房。
我跟在后面,一一应喏,其实心里已经烦地一团遭了。
最后,定姚王带我到了一个水榭之中,粉衣绿裳的姑娘端着美味的佳肴过来,看上去等级高一点的姑娘帮着布菜斟酒。
水榭对面是一个戏台,戏台上蒙着锦绸绣花布,几个琴师坐在戏台的第一层左右下脚台阶处,其余乐师也各自或站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定姚王朝对面一挥手,如宫廷乐曲一般华丽的曲音便飞过二十步原的池塘传到水榭之中。
不一会儿,几个衣带翩翩的少女,踏着优雅的步子,舞出婀娜地身段。
这些就是定姚王新买的舞姬吧?
“美么?”定姚王问,显然,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即便是问,也是那种能够掌控回答的问。
“有如瑶台仙子。”诚然,我没有看过比这更美的舞,虽然相隔了二十余步的距离,不怎么看得清那些舞姬的容颜,却也能给人一种惊世脱尘的感觉。
“本王有意将她们献给皇兄,你觉得呢?”定姚王十分悠然,可不用多揣测,也能大概断定,这又是他的步骤之一。
“可无事献殷勤……”
“欸?”定姚王打断道,“本王送皇兄礼物,也算么?何况……林万功会帮本王。”
林万功是个馋臣,自以为在今上面前算是多大脸面,殊不知,今上不过是利用他来平衡朝中部分不均的势力,明面上是宠幸他,实际上,一旦林万功无法再起作用,便可以随便杀之。
可偏偏,林万功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年近四十,却不显老,又听闻,他与国子监祭酒,有几分瓜葛。
“他是王爷的人?”我不禁猜想,这样的人如果是定姚王的暗线,那就万万不可小觑。
岂知定姚王失笑:“那个脓包怎么会是本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