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冬天，我又和段清源喝了一次酒。
“如何？礼部侍郎的位置，还不错吧？”他半开着玩笑，兴许是他近日心情好，说话也越来越像我们年少的时候。
“混饭吃罢了。”我答，他那么开心，我原本，也应该开心的。可总是，笑不出来。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说：“少骗我！你才上任多久，就敢随便动那些人？他们可都是陛下的眼线！就算有司徒大人撑腰也不能这样胡来啊！”
“难道他们都没有罪么？”我反问，“还是，你劝我是因为他们也和你们段家有瓜葛？”
“我不知道你手里有什么，如见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朝堂之上哪有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不知会开罪哪些人，司徒大人和太后都不一定保得住你！”他说的勤勤恳恳，我相信，他是在担心我。
那些人，都是今上埋在朝堂的暗桩，和他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场大战，让父亲越发深居简出，朝堂之上已经不是董氏为尊。
如今段氏炙手可热，风头无两。
“那你呢？”我问，却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愣了愣，好像没懂我的意思。
我解释道：“你会不会保我？”
“你是我的兄弟，我当然会尽力保你！”
我心里其实很矛盾，我不想他只把我当兄弟，可若不是这样，我就会被关在府宅之中，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跟着嬷嬷们学习礼仪，学习原本该我学习的一切，哪里也去不了，更遑论认识他，和他一起捣蛋遛马，抓鱼狩猎。甚至我们还一起去逛过窑子，只是他受不了里面的那些女人，拉着我从后门逃出去了。
“既如此，我要做什么，你也该支持才是。”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定姚王为人难恻，恐有谋逆之心，你竟要与他为伍么！”他终于说出症结所在，好像长舒了一口气，这或许是他知道的关于我最大的消息吧？
“定姚王的心思何处，我不知道，我不过是仰慕其文采，与他喝过一次茶，而你就要听信他人诬陷我与他密谋什么么？且不论定姚王这么多年对陛下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单只说我，当今太后是我亲姑姑，陛下也是我表兄兼姐夫，是我董氏的仰仗，我就算再胡闹，也明白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定姚王是先皇的小儿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好结交天下豪杰，可他的野心，也不小，只是今上究竟知道多少，尚不得而知。当年今上翦除其余兄弟党羽的时候，一时心软，给这个尚不足五岁的弟弟留了生路，十八岁时，封定姚王。如今，也有十年了。
“可你为何要去碰陛下的人！”
“那些人，都不干净！”
“如果是为了百姓，我会支持你！”
“呵呵！所以啊，你还是不肯信我。”我低叹，“为什么？你是被谁迷惑了？”
“总之，你不要再查那些事，也不要和定姚王交往太深。”
“该收手的时候，我自然会收手，只是定姚王与我，不过是君子之交，赏花吟诗这等风月，我还是颇为满意的。”
“……定姚王他……”他好似有些为难，最后却还是皱眉把话说完，“恐有龙阳之嫌！”
“你担心这个？”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尽管我知道，他是处于兄弟朋友的立场说的这句话。
“你从小就长的女里女气的，像个白面书生，难保……他不会有非分之想！”他显然有些尴尬。
“就算他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我呀，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不知道算不算表白，我低着头玩儿着手里的酒杯，没有看他的眼睛。
他突然坐下，问：“是哪家姑娘？你也不小了，司徒大人大概心里有数了，你要是喜欢她，就要赶在司徒大人跟你摊牌之前说出来，否则……”
“你很懂这些么？”我抬眼，他一怔，明亮的眼睛里闪出一点光芒，微微低下头，强惹着没有笑。
“我大哥明年出了年就要成亲了，娘说，后年就是我！还给我说了好几个姑娘，问我喜欢哪一个，好去提亲。”话题被扯到终身大事之上，他已经没有那么强势了，反而，有些愁愁地。
“帝都的姑娘都巴不得嫁入段府。”我淡淡的说着，其实心里有些不甘，帝都之中，论交情，论地位，我与他才是最相配的。
只可惜，势态诡谲，两家已经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谐了，而我和他之间，也隔着别的东西。
“帝都的姑娘有什么好！”
“所以，你有意中人了？”
“额……反正要是成了，少不了你的。”
我见过那个姑娘，自小长在乡下，倒也水灵，心地也很善良，我路过，故意掉了钱袋，她气喘嘘嘘的跑过来还给我。
也是因为那一天，我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次年三月二十，大将军府大少爷成婚。
那个姑娘便出现在大将军府后院。
她认出了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喝喜酒。”我如实回答，“你呢？”
“我嘛！也是来喝喜酒的！不过，这里的东西都不准我吃。”
“那我带你去吃东西罢！”
“好啊！”
我带她去了偏厅，如今大多数人已经随新郎娶亲而去，偏厅之中倒没多少人，她身上有一块料子极好的手帕，我故意绊了她一下，又赶紧扶住她，便将手帕弄到手了。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段清源教我的，年幼的时候，我们用这一招，给那些小丫头衣服里塞虫子，吓得她们花容失色。
终于将新娘娶回，今上的传旨舍人便到了将军府，宣旨以示皇恩。
传旨舍人眼尖，一眼便看出我让樊颐放在正厅喜桌下面的手帕。
段大将军看出传旨舍人的异样，忙问可有什么不妥，传旨舍人在段大将军耳边嘀咕了几句，段大将军会意，朝底下人使了个眼色。
后来，樊颐告诉我，将军府被封住了，只可进，不可出。
传旨舍人匆匆回宫，没多久，今上的心腹金吾卫便来了。
而段大少爷正在行同牢之礼。
没有惊动新婚的两人，金吾卫请出段清源，问了手帕的事情。
他自然一眼便认出那是越霓的手帕，可眼下不知是吉是凶，他也不敢乱说，只是回话，说一定查出手帕的主人。
今上终于坐不住，从宫里出来了。
而段大将军也雷厉风行的查出了十几个手帕的可疑主人。
当然，包括我。
可这十几个人里面，并没有越霓。
想来，是段清源刻意将她藏起来了。
一个一个的审问，一个一个的否定。最后到我的时候，我回话说，只是看到一个很水灵的姑娘，带她进来偷吃一点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