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零一(1 / 1)
含烟第一次见到宋谨言,是在一个初夏的黄昏。
那时候她正拿了本话本子,在院子里栽种的那棵老榕树下打盹。
睡得迷迷糊糊间,似听到院子外有动静,她以为是苏恒回来了,便拿开了遮光用的书本。
院子外站了十多个人,一顶深紫色的轿撵。
含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这些人看着便知训练有素,身子站得比竹子还直,队形排得比苏恒打的栅栏还要整齐几分。
苏恒向来性子低调,定然不会耍这么大的排场,所以含烟断定轿子里的人并不是苏恒。
她坐起身子,看着轿子旁的小厮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对轿子里的人道:“大人,到了。”
紧接着,一双有着修长手指,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开了深紫色的轿帘,含烟本以为苏恒的手已经是够漂亮的了,可那双掀开轿帘的手比苏恒的还要漂亮几分。
她放下话本子,看着轿子里的人垂着首出了轿子,而后抬起脸,望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却让含烟猛地一怔,不禁道:“好一张清俊的脸蛋儿。”
夕阳的余辉洒在他身上似泛着淡淡光晕,衬得他眸色柔和至极,他看着含烟,眸子中隐隐带着笑意。
只是不知为何,在含烟的意识中却觉得,他这双眸子,本该是清冷无波的。
他朝着含烟走过去,在面前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笑问:“含烟?”
含烟愣愣点了点头,不大明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说来含烟这个名字,还是苏恒给她起的。
含烟失忆了,她不记得自己是谁,
苏恒是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他说他路过一堆废墟的时候,恰好看到奄奄一息的含烟,便将她带了回去。
含烟对于苏恒的过去很是好奇,她曾经问过苏恒:“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苏恒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一个小郎中罢了,不值得一提。”
含烟觉得苏恒实在是谦虚了,如果他只是一个小郎中,那这世间怕是没有神医二字了。
她犹记得自己最初醒来的时候,全身焦黑得没有一处可以入眼,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活活将自己吓晕了过去,待得她第二次醒来之后,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不说有多倾国倾城,却也算得上是清丽可人。
是苏恒帮她换了张脸。
她望着镜子里熟悉而陌生的脸,好奇问苏恒:“我这个模样就是我烧焦前的模样?”
苏恒正在喝水,看了她一眼,闲闲道:“我捡你回来时,你已经像块碳了,谁知道你以前长什么模样?你这副样子,是我按照自己的意思弄得。”
含烟“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因着脑中一片空白,不记得自己姓甚名甚,含烟便就跟着苏恒在这儿种起了地,一转眼,便是两年之久。
对于碰上失忆这种狗血的事,含烟起初是挺失落的,在苏恒用尽各种办法也没有能唤回她的记忆之后,她也只能莫可奈何地接受了老天在她身上洒了一盆狗血这一事实。
后来含烟看到苏恒给她带回来的话本子中,那些痴男怨女在收到情感打击后想忘却不能忘的痛苦时,她就安慰自己,或许之前的经历于她来说并不是那么开心,所以她才选择了忘记,这样想来,失了忆却道也是件幸事。
她将这话告诉了苏恒,苏恒看了她半晌,才沉吟道:“你能看得这么透彻也好,相较于那些性子固执的人,你这样没心没肺是会过得轻松许多。”
确实,她如今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长大以来从没有过得如此轻松的感觉。
那清俊的那只细细端详了韩烟好一阵子,唇角微微上扬,道:“我叫宋谨言,谨于言而慎于行的谨言。”
照在他脸上的光线恰到好处,他微微垂首,含烟被他迷得有些晕乎了,不自觉问:“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慎行?”
宋谨言明显怔了怔,他微微怔了怔,神色难辨,似在回忆往事,又似在享受这一刻。
而含烟却在话一出口的时候便后悔了,对着一个陌生男子侃调他的名字,似乎不大合适,正欲开口道歉。
却见得宋谨言唇角弧度加深,道:“我妹妹叫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