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男孩咬了咬下唇,艰难地摇了摇头:“里包恩不会不要我的,他不会的……”
“不会?你凭什么这么说?”凯瑟琳眯起了双眼:“你和他既无血缘关系,又不能为他分担工作上的辛苦,凭什么这么肯定?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吧,里包恩最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不就是他厌烦了你的证明么?”
“那是因为……”纲吉想要辩解,却猛然间回想起最近和里包恩越来越频繁的吵架,一下子禁了声。
“因为什么?”凯瑟琳再次摇了摇头,“别自欺欺人了,可怜的孩子。我今天来之所以给你说这些,就是因为我作为里包恩的朋友,看得清楚。我好得算是照顾过你一次,于是就来给你提个醒——你最好早些想明白这些问题,尽快去寻找你的亲人为好。”
女人站起身,把一张纸条放在纲吉身侧的沙发上:“等你想清楚了,可以找我,我或许能帮你出出主意。”说完,女人拎起一旁的包,走了出去。
纲吉看着女人的背影,良久,才拿起身旁的纸条,对着上面的一串数字呆愣了半晌。
作者有话要说: 近在咫尺的真相,纲吉到底要不要去追寻呢?╮(╯_╰)╭
☆、踌躇
九月末的风一天比一天凉,高大粗壮的槐树已由夏日的翠意欲滴逐渐发黄枯萎,有风吹过之时,便簌簌落下一缕一缕的金黄的叶。
泽田纲吉这几天着实有些心烦意乱。
他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对他说,你的母亲的早逝可能另有原因。
对他说,你还有别的亲人在世。
对他说,你应该去找你的亲人。
对他说,你怎么能赖在里包恩身边……
他的脑海中始终反反复复回忆起那天在会客室里,凯瑟琳对他说过的话。
那无异于把他从一种虚假的生活状态中猛然唤醒,把事实的真相揭露出来——那就是他原来和里包恩其实根本无半点深沉的不可切断的关系。
他恍惚记得幼年时初被抛弃之时与得知自己生母已逝时那种尖锐的沉入骨髓的疼痛。但随着岁月的流转,在不知不觉中,在每一日每一日和里包恩的朝夕相处中,那种疼痛渐渐埋在心底,并流于浅淡。
甚至不知从何时起,他把这种生活看做了天经地义。
入睡时偷偷躲在里包恩温暖宽阔的怀抱中,清晨醒来看见窗外清透的阳光照在男人俊朗的侧脸上。
有时也会被男人不留情面的话语嘲讽得难堪至极,偶尔也会拌嘴吵架,但更多的,是沉浸在这柴米油盐酱醋茶里一点一滴的平凡的琐碎和温暖。
直到今天,他才蓦然惊醒,原来这并不是生活的常态,而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假相。
周末一个人懒懒地躺在床上的泽田纲吉,翻了个身,透过被秋风掀起的窗帘的一角,望向远空中的一朵流云。
不知道此时此刻,仰望着同一片流云的会有多少人呢?
其中是否会有自己所谓的“亲人”么?
他们是否知道,在这世间,还有一个叫做“泽田纲吉”的他们遗失了的亲人在?
泽田纲吉不知道,他也无从去知晓。
他捏了捏被他放在衣兜里的凯瑟琳给的纸条,没有焦点的双眸一片迷茫。
里包恩这几天发现男孩有些许的不对劲。比如清早起床后总是把衣服穿反,洗澡时用凉水洗了半天,结果导致咳嗽了两天,煎个鸡蛋差点把平底锅给烧了。
虽然里包恩知道男孩一向废柴,但这几天的愚蠢程度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在纲吉又一次把辣酱当做番茄酱,就要往煎蛋上满浇时,里包恩终于忍不住拿筷子敲掉了男孩放在辣酱瓶上的手。
“蠢纲,你那本就所剩无几的智商终于也被你当做煎蛋给吃了么?”里包恩挑眉看向男孩,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嘲讽与奚落。
“呃,我……”男孩不自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里包恩,忙伸手去拿放在桌子另一侧的番茄酱。
“啧,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你这几天跟丢了魂儿似的原因么。”里包恩干脆放下了筷子,双手环胸,用他那斜挑着的漆黑凤眸直直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原因……”纲吉忙低下头,让额发滑落下来,阻挡住里包恩的视线。
“没有原因?那就是你的智商水平真的退化到让人惊叹的地步了。”男人冷笑一声,继续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打破了楼下物业的窗户还是又被什么人威胁着交出所有零花钱了?”
“呃,里包恩你……”被这么直白地提起当年的糗事,纲吉有些发窘,他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总是这么毒舌……”
“毒舌?我那是为了刺激你少分泌点废柴因子。”里包恩的手指在实木餐桌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快说。否则就不是毒舌这么简单了。”
“真的没什么原因……”男孩睁着那双琥珀色的大眼,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里包恩却是吭也没吭,只是收敛了笑意,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男孩终于妥协在里包恩压迫感顿起的眼神中,连连摆手。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么。”他颓丧地趴在桌子上,抓狂似地揉着自己软软的头发。
“我是在想,我母亲的早逝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是不是该寻找寻找别的亲人什么的打听一下……”纲吉直起身子,低垂着头,小声道。
里包恩的眼眸眯了一下,他放下环起来的双手,搁在桌子上,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因为……突然想到里包恩你说过,我的母亲早就逝世了,当初抛弃我的只是收养了我的女人,我就觉得这事儿可能有蹊跷……还有啊,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亲人在,如果有的话……”男孩想了想,斟酌着答道:“更何况,里包恩你总有一天会结婚,那个时候我就不能再麻烦你了。”男孩说着,抬起头来看着里包恩,眼神天真得几近透明。
里包恩目不转睛地盯着纲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良久,才勾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觉得我早晚会结婚,并且现在是在麻烦我?是你自己这么认为还是有人给你说了些什么?”
“呃……是……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纲吉吞吞吐吐地说。
“说实话。”里包恩却是不信,他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纲吉咬了咬下唇,踯躅了半晌,才终于开口道:“上周……有个姐姐告诉我说我可能还有亲人在……”
“还说了什么?”里包恩继续问。
“还说里包恩以后会结婚,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再麻烦你了,要去找自己的亲人……”纲吉小声答道。
“所以你就信了她的话?”里包恩扬了扬嘴角,似是微笑,又似是不屑。
“我……”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纲吉心虚地低下了头。
“呵,蠢纲,你的脑子真的是被自己给吃了吧。随便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跟你说两句话,就被骗得跟丢了魂儿似的,我真该庆幸你能安然无恙地活到12岁。”里包恩摇了摇头,嘴角噙一抹轻蔑的笑。
“可是她是夏马尔医生的助手,她说她是你的朋友……”纲吉被说得发窘,急忙辩解道。
“啧,难道她说她就是你的生母你也信了?”里包恩瞥了纲吉一眼,语气里充满嘲讽式的不屑:“我警告你,蠢纲,那个女人的话你最好给我忘干净!”
“哎?但是真的有可能……”男孩瞪大了双眼,还想说什么,却被里包恩冰冷严厉的眼神吓得禁了声,忙低下头专心地吃起早餐来。
里包恩的眼神却变得阴沉复杂。
那个凯瑟琳居然敢直接跑去找蠢纲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筷子,指甲在掌心深深地掐出印记来。
国小六年级在这个学期末就要迎来升学考试了,于是平日的小测验和家庭作业自然是很频繁。
这会儿泽田纲吉又在撑着沉重的脑袋愁容满面地看着昨天发下来的留做作业的卷子,那上面一道道仿佛是紧箍咒般的数学题看得他眼晕,是以他一道题也没做,只能靠狱寺君的讲解。
分式的加减他总是弄不懂,还有什么诡异的线段题,完全不明白……
脑子里还时不时回想着那个叫做凯瑟琳的女人给他说的那些话。
虽然里包恩让自己不要信,可是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他,又怎能完全不在意……
手中的笔已被他握着在草稿纸画了好些无意义的圈了,大脑却依旧是乱成一团。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是认清现实追寻自己的过去,还是自我催眠得过且过?
他完全没有头绪。
坐在他课桌对面的狱寺似乎是察觉到了泽田纲吉的心不在焉,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关切地问:“十代目,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唔,好呀好呀。”纲吉立即来了精神,忙不迭地点头。
狱寺展开了一个愉悦的笑容,把课桌上摊成一堆的复习资料整了整,然后跟在纲吉的身后走出教室。
两人径直上到楼顶,来到天台,铁门一推,清爽的秋风立即扑面而来。
刚过了十月的天空越发的湛蓝,纲吉惬意地展开双臂,轻叹了一声。他靠在天台边缘的铁丝网上,仰头看着遥远的蓝天。
“十代目是有什么困扰吗?最近总觉得你有些魂不守舍……”狱寺靠在纲吉的身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