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就是啊，一起坐下吃饭呗，难道你怕了我们了？”藤间也附和道。
“我才不怕你们。”被他们这样一说，纲吉倒是脾气上来了，他把餐盘往桌上一搁，大大方方地坐下。
幼稚园的午餐十分丰盛，蔬菜牛肉等等种类很多，营养搭配也齐全。饶是如此，在面对对方两位时，纲吉也没了食欲。
筷子在餐盘里扒拉来扒拉去，不知道冲哪个下手为好。
对方似乎是看出了纲吉的食不知味，抬头瞥了眼纲吉的餐盘，阴阳怪气地道：“哟，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纲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对方看纲吉不肯说话，倒也没再开腔，彼此都相对安生地在吃饭。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小孩儿们陆陆续续从座位上站起来，端着残留着剩饭剩菜的餐盘走向食堂角落，那儿设置了餐具回收处和用于倒掉剩饭的垃圾桶。
实在是无法再吃下去，纲吉也站了起来，他端着餐盘离开座位。
可那两人竟也紧跟着他站了起来。
纲吉无法，他只得加快脚步，想摆脱掉这两个人。
哪知这两人看出了纲吉的想法，小野向藤间使了个眼色，藤间会意，一把拉住了纲吉的手臂。
“你干什么啊！”纲吉不快地喊出声，他一点儿都不想再见到这两个人。
“没什么。看你是新来的，对这流程不熟，我帮你倒餐盘吧。”藤间说着，就去夺纲吉手里的餐盘。
“不用，我自己能倒！”面对藤间莫名其妙的“好意”，纲吉本能地拒绝，他抬起胳膊，试图躲过藤间。
而对方却像是铁了心地要“帮”纲吉，那擎着餐盘的手力道丝毫不减。
“废柴纲，客气什么呀。帮助同学应该的嘛。”小野笑眯眯地上前一步，伸手拍向纲吉的小臂。
纲吉没防备，手一震，顺势就松开了握着餐盘的手。
没想到藤间也是未防备，他本来紧紧的擎着餐盘的手不知怎地也松开了，盘子里的剩饭剩菜如倒垃圾一般全都倾倒在了藤间的身上！
那其间还有半碗味增汤，顺着藤间的衣襟流到裤脚上，散发出浓烈的番茄和青菜的味道。
纲吉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肩膀上突然传来的力道让他猛地往后踉跄了一步。他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强装愤怒的脸。
“废柴纲，你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俩好心好意地帮你倒餐盘，你却拿剩菜泼我们，你这人怎么这样！”小野站在离他一米之遥的地方，恶狠狠地用手指指着他。
纲吉慌张地看着愤懑的小野，又看了看狼狈地站在一边的藤间，不知所措：“我……我说了我可以自己倒……”
“自己倒？那你倒是往垃圾桶里倒啊，往藤间身上倒算是怎么回事！”小野越说越来气：“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不，没有……我不是故意的！”纲吉听到对方居然这么指责自己，更是焦急，一张脸被憋得绯红，薄薄的唇在轻微地颤抖。
已经有不少别的小孩子注意到这边的争吵了，他们纷纷用一种鄙视的表情看着纲吉。纲吉想辩白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大家相信自己……
“还说不是故意的，那藤间身上的这些脏东西该怎么解释？！”小野不依不饶，他似乎是被周围的目光鼓舞了一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我……”纲吉咬了咬下唇，他委屈得眼泪直打转儿，从来没有人这样严厉地喝斥过自己，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使劲地忍受着从鼻尖涌上来的酸涩，竭力使眼泪不流出来：“那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鞠躬道歉了！”小野趾高气昂地说，“要九十度的鞠躬，然后大声给我们说‘对不起，我错了’！”
一声快要溢出来的哽咽被纲吉吞进喉咙，他看了看周围围着他的人群，每个人都用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望着他，他再次咬了咬颤抖得厉害的唇，轻轻地弯下了腰：“对不起，我错了。”
小孩的声音哆嗦得几乎辨不清音节，却足以让对方听到。
“太浅了太浅了！”小野不满地说着，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睛一亮，几步上前，绕到纲吉身后，一双手朝纲吉的后背使劲地按了下去。
被突然而来的力道按着，纲吉的背猛地弯了一下，他本能地想要直起身子，却遭到了更为沉重的力量的按压。于是，他只能被迫地维持着这个深深的鞠躬的姿势，头快要触碰到膝盖。
“哈哈，就要这样才行。”小野兴奋地说道：“要大声说‘对不起，我错了’。”
纲吉的眼泪终于滴落在了地上，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周围的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嬉笑声，仿佛是都看到了自己满意的场景般，一个个陆续离开。
角落里终于只剩下了这三个人，小野才把手拿起，他拍拍手，一副奸计得逞的姿态站在那里。
脊背已经开始发麻，纲吉直到好一会儿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挺起腰，他抬手蹭了蹭脸上肆虐的泪痕，想要转身离开这里。
没想到却又被小野拦下。
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那双大眼，不作声。
“你以为道个歉就算完了？”小野不怀好意地说道：“这次再加上上次你打我的那一拳还没跟你算账呢！”
“那你还要干什么！”纲吉似是难以置信对方的蛮不讲理，抬起头瞪大了眼，激动地道。
小野顿了一会儿，以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纲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看你既然能用得起至少价值100000日元的手机，那肯定有很多零花钱吧。”
纲吉愣了一下，里包恩确实给过他零花钱，可这是他打算买连环画的……
“把你的零用钱都拿出来，并且以后每个星期都要把你的钱交给我俩，”小野叉着腰道：“要是敢私藏的话，我俩可以每天都让你当众出丑一次。”
“到时候可就不是说句‘对不起’那么简单咯。”藤间同样笑眯眯地补充道。
纲吉哆嗦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自己衣服兜外摩擦着。
“少磨蹭了，待会儿要是老师来了，我俩更不让你好过。”小野说着，手伸过来：“钱在这儿是吧，拿走了。”
他丝毫不客气地从纲吉的棉衣外兜里抽出了一小沓纸币，零零散散的有1000日元的样子。
“才这么点儿，真是越有钱越小气。下次多要点。”小野把钱利落地装到自己口袋里，然后撂下这么句话，和藤间两人潇洒地走开了。
只留下纲吉，木然地在原地呆了许久，才默默地离开。
纲吉发现，在幼稚园的时间，只有傍晚让他期待。
最后一遍《月光曲》响起时，深蓝的夜色逐渐覆盖绮丽的黄昏，华灯初上，下班的人流也多了起来，街上逐渐嘈杂起来的人声、车声传了进来。
小孩儿们都伸长脖子等待着爸爸妈妈来接。等到了家人的小孩子满脸喜色，飞一般地扑向爸爸妈妈的怀抱，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家人说说笑笑地离开。而剩下的孩子们就只能一脸羡慕地看着那个最先被接走的小孩儿，再继续满心焦急地等待着。
纲吉更是如此。
眼见其他的小孩都一个一个地被家人领走了，偌大的教室显得空旷起来。整个教室就只剩下三五个小孩了。
老师在带领另几个孩子玩游戏，可纲吉却没有那个心思。他孤零零地靠在门边，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变黑，焦躁不安地期待着走廊上能够尽快出现里包恩的身影。
其实对纲吉而言，等待并不陌生。
里包恩总是让他等，黄昏趴在窗边伸长着脖子等，晚上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等，到了幼稚园也要等着里包恩来接自己回家。
他总是误把穿着黑色风衣的人认作里包恩，惊喜地以为里包恩回来了，却在人影走近时失望地发现并不是里包恩。
他总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从期待到惊喜，再从惊喜到失望的过程。
小孩子不会抱怨，更不会指责里包恩为什么总是让他等。而只会满心依赖地看着大人。大人在身边时，就无忧无虑地开心，大人不在身边时，就一心一意地等他回来。
如此而已。
纲吉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无意识般反复滑拉着屏幕，他不知道可不可以给里包恩打个电话，里包恩会不会在忙任务啊，万一打扰到他怎么办？
小孩子过于贴心懂事，所以他决定再等一段时间。
班上又有两个孩子被父母接走了，现在教室只剩下他和另一个小女孩儿了。
纲吉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变黑的天幕，不安地猜测着，里包恩不会忘记来接自己了吧？
他趴到走廊的栏杆上，睁大着眼，想要极力朝幼稚园门口望去，然而那儿黑沉沉的，路灯微弱，什么也看不清。
冬日的晚风凛冽，一阵风吹过，纲吉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他再次看向手机屏幕，终于决定打电话试试看。
他的手指滑向上次里包恩用这个手机拨出的号码，按下绿色通话键，电话通了。
“嘟——嘟——嘟——”那边却反复是忙音，始终没有人接。
终于连忙音也结束了，耳边只余一阵沉默。
纲吉失落地放下手机。
里包恩，怎么还不来接纲吉呢……
他颓然地蹲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