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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皇影,我有一事相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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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舫上盘桓几日,各安其位,处得倒也顺遂。纵有谁并了谁一望两相厌,厢里不过方寸大小,掩没处掩的,各踞南北坐了。聂风瞥了那头一趴半晌不挪地的破军,抿茶一叹:“云师兄。”

步惊云搁了卷:“风,怎么了?”

师妹笼袖子:“云师兄,最近破军老是随着你呀?”

师兄挑眉:“哦,有么?”

聂风怔了,晓得她师兄怎么个性情。一问此节,往步惊云袖上凿两把雪霜,川下一融,连响都没得听的。师妹依了这个辗转一晌,还待言语。步惊云提壶与她添过了水,推一叠糕饼给她:“风,吃。”

师妹捻了一枚桃酥边嚼边瞟,一瞥两瞥搁破军衣下去。破军给她捉了一望,抱臂哼了,扭头摸个碧玉杯子猛瞧。神锋那边负剑入了舱来,共两人礼了一笑:“聂姑娘,步门主。”

聂风瞧他一愣,省得什么:“神锋,你可见着了皇影?”

小公子念了半天:“皇影姑娘应该仍在厢中。”

聂风停了茶:“好,我去寻她,师兄,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

步惊云无话,把绝世往膝上横了。聂风得他允下,敛衫自去。一途拐在左廊下边,数过两厢,一叩:“皇影姑娘?”

里头有人扣了杯,敞了门庭来。仍衣了黄,仍负情负刀,仍攒一蓑风月上眉头的,望她怔了:“风姑娘?”

聂风见她笑了:“可以进去么?”

皇影与她让入屋来,摁了座,瞧她好久。她近时老仓惶避了聂风,把心思越遮越瘦,捱得枯了,仍占一分三寸字纸,没肯道破的,是她墨尽不能书。聂风望了替她濯杯侍水的刀客,默一晌,罢了盏:“皇影,我此番来,有一事相——”

后头一言皇影没叫她论了全的,瞪她。聂风不能再提,乐了:“好,我不说。皇影姑娘,屠龙一节,凶险万分。到时众人杀了瑞兽,掏得龙元,你怎么想?”

皇影看她:“长生与我何用。”

聂风垂眉:“皇影姑娘,你虽不觊觎龙元,但我们绝不能叫徐福把它夺去。”

皇影晓得这个:“那是自然,到时你我几人联手,定然不让徐福染指于它。况且,得了龙元,定然可治你身上余毒,也不必倚仗徐福。”

聂风摇头:“不,我来,不是要你与我师兄妹联手的。皇影姑娘,到时龙元一出,必会一分为七,你若抢得龙元,只管速速遁走。徐福那边,我会尽力拖延。”

完了抿茶:“这事我共神锋怀空知会过了。至于凤舞怀灭他们,我遣了麒麟同天剑前辈和我义父通得音信,近日想已赶往天门救人。”

皇影给她一言砸得愣了,心下灯桥月笛的,恻恻惊得哪哪都是素的,噎好久,还没抠了话来,已叫师妹阻了。这个平明与人看惯了是云是梦,宜雨宜烟的,蓦地肃然正了襟,添一句:“还有,我怕我师兄忧了我,死不愿退,还得劳烦你替我砸晕了他,拎走便是。”

皇影抿唇怒得乐了:“你就只怕你师兄忧了你。她不愿退?我也不愿!我怎能丢你一人对付徐福!”

聂风叫她铿锵话得一怔,没晓得皇影竟与她论起这个。师妹瞟了刀客眉上乱簇痴怨的,絮絮半世的愁,一念的灰,焚得心下累累见了红,要扪三寸在怀的,一下一下挖与她看。聂风推不是,折不是,默了。

皇影一叹,抿了茶,还有言语:“风姑娘,若那日情势果然如你所言,拖延断后之事,交与我罢。”

末了她话得清淡,及不上前番峥嵘,大抵落了子了,没得改的,与她付尽此生百死不悔来了,才唬得师妹更慌,咳一下,挪着蹭皇影边上笑了:“不是,皇影姑娘,那个,我修了一辈子风神腿,绝非看着热闹的。徐福不一定碾得着我。”

完了添一句:“你这么一说,莫非嫌我轻功忒不济了?”

皇影哑了,瞪她半天,没晓得师妹怎么四水三山的,把一遭踟躇九曲十八的拐她心上去了,叫她辗转拧袖子:“不,风姑娘,我,唉,我怎么就是这个意思了?”

聂风晓得刀客委屈得慌,见她哽一晌,晓得皇影没叫人这么噎过,也觉歉,与她搭肩一笑:“皇影,你不用着意此节。我与你说,湖心岛后山南峰有奇石,生得似剑如刀,下头一方小洞,给草木掩了,可通外川,是岛上水族的荫庇之所。你,咳,你若当真砸昏了我师兄,把他携在穴内,去岸边候我。”

刀客闻了一默。师妹依了这个推将下去:“是了。半个时辰之内,我还没转返,你就不必——”

皇影听至此节,不叫她话得尽了,一拽师妹揽了:“风姑娘,我会等你的。我一定会等你的。”

皇影早虑得全了。她说了等,是定下了不渝的,待她枯了,待她死了,待她等得火尽灯销徒剩了一缕烟了,仍不肯罢休的。聂风给她搂着揽老半天,不晓得话里心事百千许的,似知非知与她诺了:“好!我一定赶回来!”

聂风一笑,仍归了她抱月入怀的寸心白里。前头的眉上雪,刀上雪,疏帘隔影的,已好好为她掩了去了。这么一下子,叫皇影晓得了,聂风斟酌罢了的事,任谁阻了也不成的。皇影劝她不动,懵懂一叹:“若你师兄醒了,要来寻你,又待怎地。”

师妹“唔”一下:“帮我拦着他。”

皇影把步惊云一人一剑左右念了半天:“我尽力。”

聂风共她话的定了,忖度过诸般境况,一一摁下计较。末了将行,皇影伴她廊下走一截。聂风乐了:“又不是一去千里别,还要述尽离衷的。”

皇影咳两遭。师妹笼袖抚了鬓,转与刀客望半天,握她:“皇影,我不会死的。”

皇影心下急弦繁鼓的,铮铮把琴指倦收了,一摁,才定了定,看她。师妹拽她没松:“皇影,其实,其实我这辈子牵挂良多。”

完了续一句:“皇影,我,我尤其牵挂我师兄。我已欠他太多,再没得还了的。今生我拼得旁的不要,也得护他周全,我这一世辗转,就是放不下他的了。皇影,我——”

师妹踟躇两遭,续了:“我把我师兄托付与你,我把我的命托付与你,你千万——。”

皇影听了简直叫一番瑟瑟掏了灰来,究竟挣得透了伤,剐何处一梢凉。她搭手一抹,踉跄两步,没将揣的怀的拽出喉去,仓惶垂头一笑,拦她:“我晓得了,风姑娘,我一定会看护好你师兄的。我头颅可以不要,你师兄——。”

聂风给她料峭几字添得一眉的素,一急:“咳,皇影,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在洞里守着我师兄,你们两人都无碍的,绝不,不是,我不要你的头颅!”

师妹与她重托,百八十的也存了推她避祸的心思,好让皇影把这一场遭逢掠着过了。现下叫她将话头拐山外山去,深浅晴雨拧不清了,拽她:“皇影,若你因此伤了,我一辈子都不得安的。”

皇影瞧她好久,蓦地省得了,东君无心解了意了,把什么横斜清浅的搁眉上来了,一下恍然扣她:“风姑娘,你,你也想,像护着你师兄一般,护着我了?”

聂风扶额,以为这话至此处,论情论义的,都好大一遭荒唐,哪里还言得下去,潦草一退,奈何皇影扯她不松。聂风急急撤了,掠几丈与她拱手:“皇,皇影,你莫忘了这个,我,我先走了。”

师兄换了两遭新水,才待了师妹来归,瞟她草草案边一坐,满桌子摸茶。与她推一盏:“说了什么?”

师妹仓惶瞥他一下:“屠龙之事。”

步惊云“哦”一句。究竟破军仍趴那头没动,此节是不作兴问的,默了。师妹老觉共皇影一番言语罢了,惹得哪里不对付,同她师兄添一晌亏欠来了,难免挪啊蹭的,往椅子上叠饼。师兄也瞧着了错处,一望她:“风,怎么了?”

聂风抿唇半天,瞟他:“云师兄,你,咳,你饿不?”

步惊云扶额。

几人数舫走了多时,第七日至暮,才抵湖心岛外。沿海早有乡民泱泱挤一处,提刀挂剑,簇了数丈铁矛,拿锣梆一敲,给铛出一人来,握了三叉戟,额上总两角,分涛劈海往川头一立,怒吼:“我水神王在此,谁敢上岛!我族世代守护神龙,断不能叫你等伤它分毫!”

大抵她在水族中尊位很是不浅,如此一下振臂,引得一众纷纷一跪:“誓死守护神龙!”

徐福叫水族阻在河口,一行不得寸进。他给下边兵卒知会了此事,乐了,凭几没话。前头一遭阵仗好大,引得师兄他们掠出舱来,一瞧,晓得此节难来善了。聂风望了岛上尘烟,一叹:“此番屠龙少不得又多伤无辜性命。”

破军一旁抱臂哂然:“什么水神王,挡我者,死!”

她话没尽的,抽了刀来,奈何叫徐福拦了:“破军!屠龙在即,无谓多费闲功。”

破军得他一句,愣了,瞧帘后一梢影子急掠,一纵投往岛心去。水神王瞥了上边一抹朱,自半里之外奔将过来,不惊不徐一横戟,吊百尺巨涛阻他。奈何其人山崩不动,朝天一望,闲闲拍得两掌疾出,轰得水墙囫囵尽散,余的百十浪头,竟给他劲力所迫,拧势一转,潦草打在岸边滩上。

徐福瞥了一笑:“不错,神将的灭世魔身这几日又有境进了。”

这么一下骤雨如刀,已湍得乡民挨挨挤挤损一地马乱兵慌。神将仍不肯休,及浪登云一抢,笑了起来:“水神王!?吃我一招再说!”

他言没过耳,人早拽拳戕往水神王腹下。水神王避之不及,竖戟一挡,奈何为他翻掌重劲一拍,剐得铁刃瞬时寸断。神将一势捅她肋下,周天一转暗运火力,轰得水神王五内一刹焚起,踉跄跌了数丈,怆然一跪,咳半喉子血,已不可再战。

神将一撩袍子,剐她:“如今谁敢阻我上岛!?”

他来得悍然无匹,显见着以一敌百了,却没叫水族乡民怯过半分。几个壮丁上去扶了水神王,剩下几十男女老少,提刀的提刀,拽桨的拽桨,哐当哐当簇一块儿,抱死没休的嚷:“守护神龙!”

神将听了这个一笑:“舍身取义?好,我成全你们!不过在这之前,你给我过来受死!”

他沉腰错步一踏,敛指成爪,往何处狠探一拽,已拨得乡民阵仗大乱。神将瞧了这个,一掠轻转,碾百十志士中扯了水神王来,两指勾她颈下,端详一遭哈哈乐了:“不错!我吃遍中州高手!不晓得你可是鱼味的?”

言罢抬了左掌,便要往她天灵盖上一劈。奈何有甚于后一刀衔他衣袂撩至,剐得神将背心一凉,晓得来者不好对付,哪敢再多半点轻乎,当下侧步稍避,叫风褪半城春的,把一梢子素剐他眉上去。

神将瞥了几丈外那个且住还飞的,一怔。聂风掩了水神王,敛罢雪饮入鞘,望他:“水神王已不能再战,没法碍着你了,你何必赶尽杀绝?”

神将一听大笑:“聂堂主,这是门主意思!你想违抗门主?”

水神王叫师妹救下,一旁盘膝运了半遭周天,才得攒几分气力,扪一袖血罢,转与师妹拱手:“多谢相救。”

不料一言毕了,后头有人拽了一刀一剑抢来:“嘿!本姑娘告诉你,没人可以救你!”

破军早瞧聂风千般万种的不对付。现下捉了此节,哪肯放了,非得抻她怄她,叫她和怒和怨的不如意来。谁晓得一人负剑稍转,掠得后发先至的,横聂风边上,振袍把两人护下,撩了绝世一挑,遥遥剐得破军颊下半寸伤。

破军给他一拦,去势老罢,一跌,捂脸瞪他半天,跺脚:“步惊云,你何故插手这个!”

师兄一挑眉:“此行只为屠龙,无谓滥杀!”

破军哑了。步惊云连半瞥都没得奢给她的,一敛衣,转与师妹搂了,少不得呵寒嘘暖,乞晴乞雨来了。

皇影抱刀于后,拧眉瞟了神将:“你主人若还想成事,真得把你们稍微束缚些。”

神锋怀空一绽兵匣:“不错!此等劣行,我等怎可坐视不理!”

聂风瞥那个施施坐轿,最末一挪一挪碾岛上来的,望他默了,临了一揖:“徐门主,屠龙在即,门主也不愿多生枝节吧?”

徐福嗤笑,一抬手:“也罢,你们把不听劝的止住便是,不好伤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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