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有个情商不高的师父也令人困扰(1 / 1)
花满楼自建楼以来,今天才算是遇到了史上难得一见的狼狈场面。
由于候月和陌生男子的对打,现场到处都是打碎的碗碟杯子,原本放在盘里的糕点也被打翻在地上,被踩成了烂泥。
候月和面前这男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上来就打。但双方拆招拆了许久,候月也未见落入下乘。这倒不是说候月的武功在短时间内进步神速,反倒是那男子有意相让,似乎是不希望候月受伤的样子。
屠苏站在一边,紧紧地握着焚寂,表情较之寻常又是冷峻几分。
黑衣上绣着金色的花纹,男子的身影也是极快的。候月才刚出手,就被那人扣住了手腕。候月心下一急,抬脚就朝人的面门踢去,哪想这一抬脚,脚腕又被那人给抓住。她就被这么硬生生地摆着个pose动弹不得地钳制着,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处。
“王爷,你这么不要脸,你的手下知道吗?”候月讽刺道。
“无妨无妨,反正月娘这里,抓住你比什么都重要。”被称作王爷的男人得意地昂了昂下巴。
候月一听自己被戏弄了,恼火地就用力一直手去打人,那王爷后退几步,松开了候月的脚,却是把候月一把捞进了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厘米。
“月娘,是你输了。还是跟本王回去认罪伏法吧。”
男人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耳畔有一阵风呼啸而过。他急忙松开手,退出几步,站定之后,便见到一个红衣的少年人插在了他与候月之间,面色不善。
“屠苏……”候月惊呼一声。她知道屠苏会坐不住,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要屠苏不要插手。
屠苏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候月微微点了点头,抬手将她护在身后,不发一言。
“这位少侠好身手,不过……这是本王的事,还望少侠不要插手。”
“……”
听到这句话,屠苏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什么事啊?”被大阵仗弄醒的兰生疑惑的开口。
“这月娘当年曾以舞姬的身份潜入王府盗窃!”
“呸!”
靖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候月无情地打断:“我不都还给你了吗?你凭什么说我盗窃!我就是借来看看!”
闻言,靖王只笑:“月娘说笑了,古语有云,不问就拿便是偷!月娘好才学,竟是用来与本王讨价还价的吗?再者,那断笛乃是本王家传宝物,全城皆知。你擅自动本王的东西,就算不是偷,本王也能将你的脑袋拿走!”
“靖王殿下,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候月站在屠苏身后,目光灼灼:“事实上除了你王府中的人,根本无人能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谁知道你是不是跟我有仇,要故意陷害我呢?”
此语一出,全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你也知道我是靖王,这天底下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我想,我今天就必定能把你从这里带走!”靖王说罢,一挥手,四周的官兵立刻涌了进来,把她与屠苏团团围住。
“哟,自知理亏,就想要来硬的啊。你们这群达官显贵除了会这一招,还会什么?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候月鄙夷一笑:“我可不怕到时候跟你一起去京城面前跟皇上对峙!就怕有些人现在就想杀我灭口以绝后患!”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抓住她!!”
一时间,因为候月的话,现场的气氛更加紧张。众人的神经都仿若绷紧了的琴弦,随时都会被扯断。
“既然我们月娘都说了她是冤枉的,我们花满楼定不会让王爷带走她。”
就在此时,候月身后的帘子被挑起,一个身披黄色纱衣的女人款款而来。伴随着她的走动,头上的步摇也一晃一晃的,分外耀眼。
候月见到来人,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瑾娘!”说着,还一溜小跑跑到了瑾娘的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冲她撒娇。
被唤作瑾娘的女人只是拿食指戳了戳候月的脑门,责备道:“你呀……”语气之中的无奈和宠溺尽显,就像是长辈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
“花满楼是要与本王为敌吗?只为了一个花娘?”靖王认真道。
“若是王爷只把我家月娘当作花娘,又何必来寻她?更何况我花满楼虽说是风月之地,但从不与所谓官僚和朝廷有所关联。在这里的每一个姑娘,都是自愿留下的。花满楼,就是她们的靠山,我们绝不为难她们。王爷若是执意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能奋起反抗了。”瑾娘虽然用语都毕恭毕敬,可语气里却是不入世俗的不屑。
靖王见瑾娘出现,自知瑾娘在江湖中饶有几分地位,是个高人,得罪不得,这次也只能作罢,带着自己的人离开花满楼。
“瑾娘你真棒!几句话就让那个家伙灰溜溜的走了……啊!”候月话还没说完就被瑾娘一巴掌狠狠拍了脑袋,疼得她差点流出泪来。
一边的兰生看见这场景也感同身受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他忽然觉得他二姐对他简直是疼爱有加。
“你这臭丫头,一声不吭就走了,一回来就给我惹这么大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瑾娘怒道,像是要把这半年多积攒的怨气都还给候月一般。
“好啦,好啦。瑾娘,我知道错了,大不了以后我走……给你留个条子呗。哎哟!”候月这无聊的笑话完全没逗笑瑾娘,还坑了自己。
瑾娘拧着候月的耳朵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离家出走试试?!”
众人围观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一切。不过只有少恭心系卜算之事,就趁机开口:“瑾娘,在下欧阳少恭,和几位朋友一同来到江都,就是为了能让瑾娘替我们卜算。”
“你们且放心,既然这丫头这么不要命都要帮你们激我出来,我自然会尽力而为之。”瑾娘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交给了少恭,道:“这位欧阳公子,我倒是觉得与你一见如故,你们想要的答案就在这张纸上。”
少恭接过纸来,细细打量,不禁流露出钦佩之色:“瑾娘不愧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竟知道我们此番是为了玉衡而来,少恭佩服。”
瑾娘只掩面一笑,洒脱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当年我身怀异能,不知收敛,险些命丧江湖恶徒之手,幸得东方先生相救。我有感你与东方先生颇有渊源,能为你们尽绵薄之力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恩情。”
“多谢瑾娘出手相助。在下这位朋友也有事想要瑾娘代为卜算,不知瑾娘可否方便?”少恭将纸条揣进袖中,谦谦然道。
“自是无妨。”瑾娘笑言,凤眸扫过众人,欠身道:“诸位请稍等,这位公子随我入屋,待我进屋‘开天眼’替这位公子卜算一番。”
说罢,就转身进了屋。屠苏站在一边看向少恭和候月,得到的是二人微微颔首的示意。他才跟着瑾娘一同进了屋。
“哇塞!小师父!原来你认得瑾娘这位高人啊!”瑾娘刚走,兰生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追着候月问七问八。
“我呢,从小在花满楼长大,是瑾娘和华裳姐一直照顾我的,她们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候月歪着脑袋说道。
“难怪!难怪小师父你的言行举止那么……呃……开放!”兰生恍然大悟。
“闭嘴吧你。”候月瞪了一眼兰生,兰生就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
“那那个王爷是怎么回事?”兰生继续问。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烦死了。”候月不想多言什么索性闭嘴了。
兰生吃了个瘪,也不多问,默默在一边吃着花生解闷。
不大一会儿,瑾娘就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站在屠苏身边的候月却因为这个表情身体微微一怔。
她又看向屠苏,观察着屠苏的表情。屠苏察觉到候月的目光,微微侧过头,疑惑地看着她。两人对视几秒,候月就先败下阵来,赶忙扭过头,看向别的地方。屠苏看候月别扭的模样,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也就沉默着。
“如何?”少恭发问。
“这位公子命里乃是死局逢生之相,空亡而返,天虚入命,六亲缘薄,可谓凶煞非常。”
瑾娘话里的一字一句都让候月的心哐当当地跌进谷底。她就知道,瑾娘那副表情绝对有问题。候月不是第一次看瑾娘占卜了,她知道但凡瑾娘占卜的人命格不好,瑾娘的笑容里就会带着一丝悲切和绝望。而且这一次,瑾娘替屠苏占卜,绝望之强,前所未有。
“死局逢生……按字面不是有否极泰来的意思?是好事啊……”兰生兀自道。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瑾娘摆了摆头,语气有些惋惜:“可知天时循环,万物荣枯有序,顺者昌,逆者亡,事有反常,必为妖孽!”
“……”候月闻言,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襄铃听得云里雾里,询问:“你的意思是,屠苏哥哥是妖怪?”
瑾娘只是继续摇头示意自己的无能为力:“此等逆天命数,又有几人承受得起?非但不吉,反是大凶。”
“难道没有办法化解吗?”候月忍不住开口了。她料想过占卜的结果不太好,可未曾想过这结果远比想象的打击人。她有些担心屠苏会承受不住这些事实。
瑾娘转头看向候月,表情仍未有所变化:“命运不同,运可扭转,命却天定。改命一说,岂是凡人之力所及的?”她说着,看向一直安静听着一切的屠苏,礼貌道:“百里公子,勿怪瑾娘直言,公子命虽大凶,运却多有变数成谜,异怪之象实乃我生平仅见,故不敢相瞒。”
“你也说了,命由天定,日后如何,与你今日所言无甚关系。”屠苏淡淡道,语气和平日无异,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公子胸襟令人钦佩……瑾娘但愿是自己错看……”
“瑾娘……”
候月还想说什么,却被瑾娘制止:“偶开天眼窥伺天机,没料到竟是如此不祥之相,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我不敢再妄动卜术。”
“瑾娘!”候月急的跳脚。
“今日言尽于此,若是几位不嫌弃花满楼,还可留下几日,让瑾娘以尽地主之谊来弥补前几日的招待不周。”瑾娘说着,转身就进了里屋。离开之前,她深深看了一眼候月,一个眼神,就已然让候月会意。
一行人就这么沉默着,倒是少恭开口说与瑾娘颇为投缘想要留在花满楼几日,众人皆不反对,都在花满楼住下了。
安顿好之后,候月有些担忧屠苏的情况,就出了门去寻他,找了满江都都不见人,候月想着屠苏会不会去了桃花谷。可是去了桃花谷,也没见到屠苏的身影。找了一整天的人,候月有些倦了,索性自暴自弃地躺在草地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夜风有些凉,刮过肚皮上都让人觉得汗毛直立。候月一觉惊醒,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头顶的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星星点点地散布着一闪一闪的光点。
“苏苏,焚寂煞气与你无关,你不要被瑾娘的话所影响。”
候月原本想起身回家,就听见了不远处晴雪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这里的草丛太过茂密,她躺在这里,竟是没有被发现。
“我也不想这样想,只是这十多年来,天地无涯,人身渺渺,规则常理不过世俗所约,若有不同便被目为异类,既可悲又可笑。”屠苏沉着声音道。
“苏苏,你的心事实在是太重了。”晴雪担忧地看向屠苏:“我知道,你为了照顾别人的情绪,而把自己的心事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但是那样活着,真的会很累很累的……你应该多笑一笑才对。”
“……”屠苏不应,只是沉默着看着漆黑的远方。
晴雪看屠苏依旧是一副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样子,抬头看向天空:“小时候,我特别羡慕大哥,因为他总是能看到这边许多幽都没有的东西,像是闪亮的星星,还有那些粉色的小花。直到后来我也亲眼见着了这些东西,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哥总是说这些都非常非常漂亮。就算以后看不到了,回想起来,也会很开心吧。”
“星空四季,亘古不变,你若想看,离开家便是。”屠苏道。
“可是大哥也跟我说,天上的星星就好像人的命运。两颗星的轨迹可能永远都不会接近,也可能靠近之后就相互越离越远。”晴雪说着,终于把目光转到屠苏身上:“就像我们也是,从不认识到成为朋友。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分开呢?假如在一起的时候不好好看看彼此,说不定以后就永远看不到了。”
晴雪的话,让屠苏陷入了短暂地沉默,也让一边躺在草地里的候月陷入沉思。
我与屠苏的轨迹,是否也是如晴雪所言的那般呢?
候月抬起头,看着天空,就像是变成了哑巴,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苏你看,流星!真了不起,就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也留下了最最好看的光景。”晴雪指着划破天际的流星,笑道:“你说的对,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珍惜眼前才对。所以,苏苏如果真的不想让候月和我们都大家担心的话,就不要再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了。好好珍惜现在,跟大家在一起的日子,都开开心心的,才是最重要的。”
“……”候月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么一句话,心跳竟突突地加快了几分。
“嗯。”屠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