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蝎子淹城（1 / 1）
玄曜大陆上一共十三个国家，其中地处东边的大盛国和天莲国都是崇尚医毒的大国，只不过大盛国隐世高人医毒鬼才居多，天莲国珍奇药草和奇珍走兽闻名。
这两个国家比邻而居，百年之内和平共处。但六年前，连天毒的出现，让这表面的和平下暗涌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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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国乾天城
连续十天的暴雨天气后，阳光终于微微露脸，小摊贩们将琳琅满目的商品从城门口一路摆到了正德街口。
正德街是京都富人街，两旁的宅院里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街道干净整洁，有重兵巡视。
街口过去第五家，朱红色的门口内而外打开。
一个身着蓝绸衣的老者出现在灵王府门口，门口停着一辆上好的红木制作而成的华贵马车，由四匹毛色发亮的黑色骏马拉动，马车旁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
“都准备好了吗？”老者问。
年轻人点点头，手拉着马缰，看老者来到身边，张了张嘴，又忍下了要说的话。
老者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阿成，有话就说。”
阿成被看穿心思，脸上一红，声音低低地问：“楚管家，郡主真的生出来就带毒吗？”
听府里的老人说，七年前，郡主出生时，负责接生的产婆当场暴毙，产房内涌入了成千上万的毒蛇、毒蝎子和毒蜘蛛，直奔刚出生的郡主而去，但一接触她附近，就被毒死了。
以至于后来，府中除了郡主的亲娘长公主敢抱她，谁也不敢靠近她三米以内。
楚管家点头：“七年前，我不过是碰了一下郡主的手，就七窍流血。若非鬼医圣手出现解了我的毒，我恐怕如今已经是躺在棺材里的一具白骨。”
阿成一脸惊恐：“所以郡主真的是在鬼医圣手下学医咯？那她现在身上还有没有毒？”
阿成的问题也是灵王府所有人想问的问题，可是谁也没有答案。
楚管家心里也没底，他定了定神，道：“不管郡主身上带不带毒，我们做奴才的用心服侍就是了。郡主马上就要下山了，我们赶紧出发，别耽误了时辰。”
阿成心颤抖的厉害，手不自禁抖起来。
他踉踉跄跄地爬上马车，心想这次出门接个人，可别把自己的小命弄丢了才好啊。
马车驶出正德街，刚到街口，就见前方一片混乱，所有人拼命往他们这边跑，堵住了车道。
阿成心中既惊讶又喜悦，惊讶的是所有人正往他们视若禁区的正德街跑，喜的是街道堵住了他是不是可以不去接郡主了？
“阿成，改道，别误了时辰。”楚管家掀开车帘，看到骚乱的人群，皱了皱眉。
正德街有专门的士兵维护治安，出不了乱子的，他当务之急是将郡主接回来。
阿成精气神一下就没了，怏怏不乐地掉转马头，往一条小巷子钻去。
马突然一声嘶鸣，扬蹄整个身子立起，其余三匹马像是踩在炭火上一样，快速交替地抬起蹄子躲避着什么，惊恐疯狂。
“蝎子！是毒蝎子！”阿成大叫，面色惨白。
路面上爬着二百多只碗大的红蝎子，高高扬起带有很多毒液的螯针。
“这里也有蝎子！”
身后蜂拥而来的人群中不知谁一声尖叫，跑在前面的人转身向后退去，跟在后面的人不知道情况拼命向前跑，两支快速移动的人群相撞，谁都想离开，谁都离不开，僵持不下，渐生绝望。
“快看屋顶！”有人大喊一声，所有人抬头。
青色的瓦片上，一个小女孩身穿白色的衣裙在屋顶上跳格子，口里快乐地哼着一首听不清词的童谣，她墨黑的头发细细软软的，随着她的跳动晃动。
女孩皮肤胜雪，细嫩得吹弹可破，一张精致美丽小脸上，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额心一点嫣红的血痣，妆点得她娇俏可爱。
她似是察觉到有人看她，停下来，水灵灵的大眼睛朝人群这边看过来。
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这么干净清亮的眼睛，仿佛这世间最圣洁的存在！在她的眼神下，人们会不自禁觉得自己太过肮脏，太过罪孽。
“你。”小女孩伸手指着阿成，笑意盈盈地说。
“我……我吗？”阿成受宠若惊，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脸涨红。
小女孩点点头，脆声道：“你踩着灵芝了。”
啊？阿成下意识低头，看到鞋边一只红色的蝎子，嚇得跳了起来，“啊啊啊！救命啊！”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从对小女孩的惊艳中反应了过来，无头苍蝇般彼此推搡着四处逃命。
小女孩歪着头，大眼眨了眨，有些不解。
人群慌乱无比，碰到毒蝎子就躲得远远的，有的人甚至大哭了起来。
小女孩好像突然明白了，嘟着嘴带着不满地说：“小蝎子，走，他们不喜欢你们。”
话音刚落，在地上爬行的红蝎子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朝屋顶涌去，上千只赤红色的毒蝎子整齐有序地排在小女孩身后。
所有人都惊呆了！
“是郡主！是郡主！”顶着一头乱发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楚管家大声喊，他的喊声中带着丝复杂的情绪，分不清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惊恐多一点。
小女孩闻声看过来，脸上不再笑盈盈，反而有些冰冷。
“你就是师父说的那个楚管家？来接我的吗？”小女孩显然正是灵王府七年未归的郡主——楚千怜。
楚管家连连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都是活了五十多年的老头了，大风大浪的见过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在她的眼神注视下觉得紧张。
楚管家咽口口水，看到面前这七岁大的小女孩，心想，如果郡主不是生来带毒，她定然是在长公主和灵王爷爱护下，娇宠长大的女子。
思及此，楚管家没有害怕，反而是怜爱地冲她笑了笑。
楚千怜看着他的笑容，也跟着缓缓笑了起来，凝成冰霜一般的小脸重新春风拂面。
她从屋顶上轻盈地跳下来，落在楚管家的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开心地说：“你心里的颜色在跳舞！你喜欢我对吧？”
阿成想起楚千怜身上带毒的事情，心里直呼：“完了完了完了……”竟悄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但什么也没发生……
楚千怜似乎心情极好，亲昵地勾着楚管家的手臂催促道：“发什么愣啊，带我去灵王府啊。”
楚管家老脸红了红，手臂僵直，不敢妄动，心里因为刚才一刹那闪过的恐惧，觉得羞耻。
楚管家引着楚千怜往马车方向而去，他们所经之地，拥挤的人群自动地退开，硬生生让出一条道来。
“阿成，备马回府。”楚管家定下心神，吩咐。
“哦……哦！”阿成从铺天盖地的蝎子队伍中收回视线，踉踉跄跄飞奔着，将之前吓跑的马车牵回。
“郡主，请、请上马车。”阿成心底糅杂着恐惧、敬畏，他不敢抬头看楚千怜，抖着手脚将踩踏的凳子摆在马车下，撩起帘子。
楚千怜盯着阿成看了几秒，又打量了几眼红木马车，脸上透出几分新奇。
楚管家以为她是长年在山里，没见过马车，所以才迟迟不上去，忙出声解释：“郡主，这就是用来接您的马车，里面准备了茶水点心，您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些。”
“好！”楚千怜笑眯眯的，似乎心情极好，扶着阿成的肩膀，踩着凳子钻入了马车。
直至楚千怜的背影消失在布帘后，阿成还僵着一动不动。
她刚才扶着他肩膀上去的！
阿成瞪大双眸，率领蝎子大军出现，和太医院院使一样厉害的郡主刚才扶他肩膀了！他心中的喜悦难以抑制，如兴奋的鸟儿一直在扑闪着翅膀一样，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把她当洪水猛兽一般对待。
马车启程往灵王府的方向而去，赤红色的蝎子在屋顶排成一列，远远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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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怜刚踏入府门，就被一群女人包围。
“哎哟，怜儿回来了！”
“欢迎回来！”
“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四五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笑着关心着楚千怜，却没一个人来敢上前来碰触她。
楚千怜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着，歪着头看着她们，脸上慢慢如凝结了冰霜：“你们讨厌我。”
她话说得笃定，直接，几位夫人闻言面色僵了僵，脸上的笑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们个个神色怪异，宛若被猜中了心思。
身穿橘色华丽长袍的菊夫人娇笑着上前：“郡主为何这么说？我们初次见面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楚千怜小脸紧皱，一脸不满：“你哭，就是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
菊夫人当真是欲哭无泪，她心底升起隐隐的怪异之感，嘴里还在反驳：“可是我明明在笑啊……”
这时，她们身后一直在抹泪的长公主冲过来，一把抱住楚千怜：“怜儿，你终于回来了！”边哭边笑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楚千怜脸上放晴，不再理会菊夫人，一把抱着长公主，嘴里甜甜地喊着：“娘亲！”
她这一喊，长公主的眼泪掉得越凶了！
长公主哭得这么凶，郡主怎么不说长公主讨厌她呢？明明就是想着法子找茬！正当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心里犯嘀咕的时候，旁边的婢女突然失声大叫：“啊！蝎子！”
上千只蝎子从屋顶缓缓爬下来，整齐划一地停在院子中央，为首的一只“哒哒哒”来到楚千怜面前，那红得发亮的钳子通灵一般，夹住楚千怜白色的衣襟，微微地扯了扯。
楚千怜蹲下身，伸出小拇指与赤红色蝎子的钳子握了握，道：“蝎王，以后我会去藏云山找你玩的，再见。”
蝎王爬上屋顶，他身后整整齐齐跟着一列，远远看去像是一根红线在屋顶上蔓延，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王府众人看见这一幕，一个个露出既惧又怕的表情，即便坐在了替郡主设的酒席上，这惊怕的情绪也没有缓过来。
“怜儿回来了，以后还去藏云山吗？”席间，长公主小心翼翼地问，眼睛片刻不离楚千怜的身上。“去呀！”楚千怜啃了一口蜜桃，香甜的蜜桃汁充斥口舌间。
“那……”两颗眼泪滚落下来，长公主连忙以袖掩面，悄然将泪水拭去，露出慈爱的微笑将桌上鲍鱼燕窝鱼翅等一应吃的摆在楚千怜面前，“那你多吃点。”
楚千怜惊讶得小嘴微张：“山下的人都吃得了这么多吗？”
长公主笑了：“娘亲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准备了些，以后你喜欢吃哪样尽管和娘亲说。”
七年了，她生下这孩子七年了，这七年里，她每个月都会去藏云山找鬼医圣手，但每次都被挡在藏云山的七星阵外面。
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见上自己的亲身女儿一面。
“郡主，姐姐经常在我们面前念叨你，我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一个笑得极其娇媚的女子趁机在面前夹了块牛肉到楚千怜的碗里。
“这是我的厨娘专门为郡主准备的木香牛肉，不知道合不合郡主的口味。”
长公主脸上挂起客气的笑容：“梅夫人有心了。”
梅夫人连连娇笑，头上的珠翠撞得叮叮当当作响，但很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牛肉有毒。”
楚千怜筷子夹着那片牛肉，嘟囔一句，将肉一口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