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家 这个字 怎么写(1 / 1)
好不容易从上海放寒假回家过年,虽然火车路途遥远,依旧是34个小时,但好在有陈颖一直陪在身边,一路下来,聊天,打牌,倒也不像第一次独自离开G市去往上海那般的难熬。
下了火车,陈颖的父母都已经在火车站接陈颖了,陈叔叔和阿姨倒是热情的让初夏先和陈颖一起回家,吃完晚饭再回初夏小镇里的家,但看了看天色,怕不赶回去赶不上回家的公共汽车,初夏还是婉拒了。
和陈颖道别之后,看着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没有一张熟识的面孔,叹了口气,初夏只得拖着有些沉重的行礼赶到公交汽车站,想起以往自己从上海回G市都是付子期来接自己,初夏未免有些感叹,原来,暑往寒来,物是人非,时光真真是最残忍的东西,因为它在不动声色之间,早已绞杀一切。
从火车站背着包,转了两趟车,待初夏回到小镇里的家里时,已接近晚上8点。
和所有的中国西南小镇一样,初夏家所在的小镇,房子并不大密集,有周围学校、政府等职能部门的宿舍,也有周围老乡自己搭建的私房,不远处的化工厂烟囱屹立,炊烟袅袅,再往远了看,隐隐约约的几座大山,黑压压的,看得有些让人压抑。
初夏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和小伙伴们跑到山间的林涧中去抓鱼摘野果子,结果不知道怎么玩得高兴就迷了路,在山里越走越深,最后找不到了回家的路,当时天已经黑了,又没有电筒,没有吃的,任凭他们叫破了喉咙,除了林子里的老鸨和说不出名字的小动物的叫声,怎么都没有人答应,到最后,绝望的她和小伙伴一度都以为自己要死在山里。
幸好,最后妈妈带着同事和熟悉山里地形的老乡,拿着手电筒找了几个山头才把已经饿晕的自己找回来,找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妈妈猛地就把自己拽过去狠狠的给了几个巴掌,随后忍不住抱住自己就哭了。
从那之后,初夏知道,远山,只是看着很近,但并不是真的很近,更不能随便走近,因为真要等你走过去,不仅费功夫,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看着远处的山,初夏在家门口站了一会,不知道爸爸在不在家,初夏有些迟疑,她并不想看到爸爸,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推门进家。
推开家门,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地上打碎的保温瓶,砸得粉碎的茶杯,乱七八糟的桌上,没有一处不提醒着初夏,爸爸和妈妈肯定是又打架了,把包拿进自己的房间放下,初夏有些绝望,十几年了,这家里的日子还是没有什么改变,为什么夫妻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呢?
从厨房里拿出笤帚和簸箕,初夏开始打扫爸妈留下来的战场,这个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得她都已经机械和麻木。
“姐,你回来了,姐,你别扫了,我来扫吧?”
初夏进家见到的第一个亲人,是比自己小9岁的弟弟,他才10岁,却也早已对家里的这种战争见怪不怪,说话的时候,弟弟就要来拿初夏手中的笤帚。
“没事,我扫吧,姐姐给你带东西了,在我包里,一会给你”
初夏边扫,边对弟弟说,虽然相差9岁,平常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是她还是心疼弟弟,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却和自己同命相怜。
“妈妈呢”
初夏边扫边问到
“去李老师家了,刚才她和爸爸打架了,李老师把妈妈拉到她家去了”
看着刚刚进家的姐姐,弟弟有些胆怯的说。
“姐,你喝水不?我给你倒水,噢…没有杯子了”
弟弟的话语里有些失落,正准备倒水给自己的姐姐,却发现杯子都已经被父母砸碎。
“没事,姐不渴,爸爸呢?”
初夏摸摸弟弟的头,几个月不见,还在读小学的弟弟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虽然知道答案会让自己听了很失望,初夏还是补问了一句。
“不知道,还能去哪儿,不就是去赌”
说到爸爸的时候,弟弟幼小的眼睛里投射出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火苗。
初夏理解那种火苗,那是对血亲无能为力的愤恨,也是对自己无法选择出生无法选择父母的无望。
“爸爸,这几个月在家没作怪吧?
扫完地,初夏问弟弟
“怎么没有,比以前还变态,现在又借了好多钱“
听到这个消息,初夏都要绝望了,家里已经因为他的嗜赌和不务正业,导致环境差同龄人家里不是一点半点,光靠妈妈那点工资,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想到这些,初夏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
”那些人怎么还借钱给他,不知道他根本还不起吗?“
想起那些放赌债给爸爸的人,初夏心中一下窜出火来
”妈妈还呗“弟弟脱口而出
“唉”
弟弟的话一下就让初夏蔫了,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次一次,给那个男人还债?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她靠着自己高级教师的职称,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但至少会比现在过得舒坦的多。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心疼妈妈,但有些时候,她也恨妈妈不争气,这全天下的男人是都死了吗?要找这样一个男人,还生下她们姐弟。
“阿翔,你好好读书,长大等姐姐在上海或者北京站稳了脚跟就接你出去”
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是初夏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救弟弟脱离火海的办法。
“姐,妈妈不去,我哪儿也不想去“
初夏没想到十岁的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为什么?“
“姐你已经出去了,我在家,爸爸欺负妈妈的时候,我好歹还能帮帮妈妈。姐,我今天和爸爸打了一架,你看“
弟弟话语里有着小男子汉的担当,说话的时候他伸出了自己的右胳膊,那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忽然,初夏觉得无比心痛,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自己倒是考出去了,实在不想搭理家里的这些烦心事,还能几天不打电话回家,弟弟才十岁,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水深火热的日子?
“疼吗?“
从抽屉里拿出红药水给弟弟边擦初夏边问,肯定很疼,那样瘦削的弟弟,是怎么和身强力壮的父亲搏斗的?
”不疼“
弟弟的话语里有着和这个年纪不相当的坚毅,是谁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的孩子,只要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内心依旧是喜悦和充实的;但是家庭不幸福的孩子,不仅早当家,还早早的就关上了心门,因为,在他们的字典里,从来就不知道,家,这个最重要的字,应该从哪一笔开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