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上她轻颤的背,乔梦惜身体一僵,猛地抬头,脸上已是泪迹斑斑。
乔母爱怜的看着她,轻柔的为她拂开挡在脸上的长发,轻轻的掖在她的耳后。
乔梦惜颤着双唇,看着母亲眼底那一抹怎么也无法掩饰住的痛楚,颤声叫道:“……妈……”
乔母,轻轻点头,隐忍在眼底的泪瞬间滚出眼眶,一发而不可收拾。
乔梦惜扭头看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父亲,紧紧咬住下唇,鼻翼轻颤,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乔母紧紧闭上眼睛,憔悴悲痛的面容夹杂了太多的疼惜,她上前一步,紧紧地将浑身颤抖的女儿抱在怀中。
极力压抑的呜咽声,被窗外突然加大的雨势掩盖。
摩天大厦里,俊逸温润的男子,正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前聚精会神的忙碌着,安静的房间里,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他微蹙起好看的剑眉,微微侧头看了看来电显示。
李箫阳?
他很闲吗?
不悦的接听电话,声音里透着被打扰后的不满:“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男人静静的听着,剑眉不自禁的蹙得更紧,面部线条渐渐紧绷,英挺的鼻子下面,薄薄的嘴唇渐渐抿紧。
周围的空气安静的诡异。
电话那头,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像是停顿了,他久久得不到男人的回话,只是觉得冰冷的气息仿佛正透过电话慢慢的将他包围,冻结。
最终,男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这头,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怔怔的看了电话一会儿,终是苦涩一笑,低声道:“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不是吗?”
摩天大厦里,挂断电话的男人,静默的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天阴沉沉的,雨已经下了四天了,整个世界像是被挂上了一幅雨帘,空气潮湿而沉重。
本是闷热的天气,也透着微微的凉气。
男人充满磁性却透着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泡一杯咖啡,不要加糖的。”
尽管,每一个来这里的秘书都在第一天就知道,他们的总裁喝不加糖的咖啡,可是,一向惜字如金的他,每一次要咖啡的时候,总是会这样说。
很快,一杯咖啡就端上了他的办公桌,空气中总算有了一丝暖暖的,带着苦涩的香气。
秘书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他们总裁紧绷的背影,再一次回味了一下刚刚靠近他时,他浑身撒发出的浓重的沉重的气息。
轻轻关上门,将一室沉重压抑的空气,隔绝。
男人在门关上的瞬间回转身,看着那一杯飘着热气的咖啡。
仿佛那是他现在急需的一丝热源,他走近办公桌,轻轻的端起了它,冷冽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了一丝氤氲。
淡淡的苦涩的味道飘进鼻息,他嘴角轻轻上扬,目光渐渐轻柔。
冰冷的薄唇轻啜了一口咖啡,久违的苦涩的味道瞬间溢满了口腔。
他瞬间回身,目光再次停留在窗外,久久不肯移动分毫。
雨一直下了五天。
第六天早上,天终于晴了,暖暖的阳光,温暖的照射着大地,街道上的草木焕然一新,绿树更加清翠,花儿更加娇美。
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样子,人们前几日阴郁的脸色全然不见,脸上都洋溢着明朗的笑容。
清晨的街道上,又是一副人流攒动的场景,街道两旁,小贩们依旧欢快的唱卖着。
大叔大婶们依旧在打着太极。
晨跑的年轻人,涨红着脸,挥汗如雨的在乔梦惜的身边跑过。
带起的风惊醒了神情呆滞的她。
乔梦惜怔怔的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究竟是怎么了?
哪里出了问题呢?
为什么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让她感动了呢?
一个孩子欢快的向她跑来,那孩子大约三四岁的样子,长得胖胖的很可爱。
乔梦惜怔怔的看着那个孩子,脸色瞬间惨白。
孩子?
孩子!
可爱的孩子……
“爸爸!”孩子扑到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的怀里,好听的童音响起,让她的身体一阵轻颤。
爸爸!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可是乔梦惜竟是很贪恋孩子的面容,她情不自禁的回转身,脸色却在下一秒更加失了血色。
那是多么幸福的场面呢!
眼前一阵模糊。
……
幸福的一家人,男人高大伟岸,女人娇小玲珑,他们一个手牵着一个漂亮的男孩,一个手牵着一个文静的女孩。
一家人脸上是幸福的、快乐地表情……
一阵汽车尖锐的鸣笛声,惊醒了乔梦惜。
她浑身一颤,才看清,一辆轿车正停在她面前,司机恶狠狠的瞪着她,脸上是极其不耐的表情。
乔梦惜忙闪到一旁,再抬头看去,哪儿还有那孩子的影子?
不知不觉间,乔梦惜已经走到了家门前。
她怔怔的看着这栋他们一家住了多年的房子,这里留存了太多的欢声笑语、喜怒哀乐。
承载了太多的爱与快乐。
可是现在,她站在家门前只觉得一阵阵的心酸,一阵阵的苦楚。
推门进去,她来到了父母的卧室。
打开父亲的衣柜,慢慢的收拾着他的换洗衣物。
衣柜里只有很少的几件衣服,没有一件是新的衣服。
看着父亲洗的掉色的衣服,乔梦惜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禁扑在床上痛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轻轻的,认真的将父亲的衣服细致的叠好。
又在另一个衣柜里在同样少的衣服里为母亲拿了几件衣服。
刚要出门的时候,她一眼看到了墙上一家四口的照片。
那是几年前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记得是在她结婚前夕,爸爸说,我们照一张全家福吧,省的以后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那时候,爸爸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
乔梦惜干涩的眼睛重又流下泪来,她放下手里的包,将照片轻轻取下来,轻轻的抚摸着照片里的人。
哥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晶莹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在照片上,乔梦惜慌张的擦着,可是却是越擦泪水越多,一行行的清泪,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乔梦惜忽然怔怔的看着照片里的哥哥。
哥哥,我一定要去找你,也许,爸爸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爸爸在等你呢!
乔梦惜刚要锁门,就听到大门口处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她不为所动的锁上门,静静的转过身,一向轻柔的目光此刻一片清冷的看着来人。
院子里涌进来十几人,为首的依旧是张婶。
张婶看着乔梦惜脸上犹自未干的泪痕,冷笑几声道:“乔梦惜,你们也有今天吗?”
乔梦惜冷冷的看着她,心里向下一沉,为什么?为什么人的心可以冷漠无情到这种程度呢?
张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又转头对乔梦惜道:“乔梦惜,你家的灾难全是你惹来的,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不守妇道,勾搭小白脸,还生下不明来历的野种!……”
她的话还没说完,乔梦惜忽的大笑出声,眼底却是一片清冷,她边笑边向张婶走来。
张婶愣怔的看着她,脸上嚣张的气焰不在,眼里是一片的难以置信。
乔梦惜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是冰冷的鄙视与不屑。
张婶随着乔梦惜的步步逼近,一步步后退。
乔梦惜冷冷的说道:“想我们也是多年的街坊邻里了,我爸爸为人向来热心仗义,如今,他病了,你不但没有恻隐之心,还这样歹毒的诅咒我们,你的心也太狠了!”
张婶强词夺理道:“你爸爸是不错的,可是你妈妈太歹毒!是她!她惹怒了神灵,才有此报应的!”
乔梦惜微蹙起眉反问道:“我妈妈歹毒?她怎么歹毒了?她有带着一群人到别人家大吵大闹?还是对人落井下石了?”
张婶愣愣的看着平日里不善言语的乔梦惜,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好脾气的乔梦惜吗?
乔梦惜冷冷的看着她道:“张婶,平日里我尊你们是长辈,有些事,我不愿与你们争执,可是,你们不能这样得寸进尺,长辈毕竟还是得有个长辈的样子,对吗?”
乔梦惜说完,目光清冷的扫视了一下张婶身后的众人,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乔梦惜又看向张婶道:“我还有事,就不请大家屋里坐了,改天再招待大家吧!再见!”
乔梦惜走出大门的时候,只觉得脚步很沉重,她眼前一片模糊,心也渐渐冰凉。
可悲的人!可恨的人!可怜的人呢!
张婶回过神来,追出门外,朝着乔梦惜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吼道:“乔梦惜,你还欠大家一个说法!你必须交代清楚!”
乔梦惜,心里一紧,“欠大家一个说法?”
那么这个“说法”她该像谁去讨?
她自己又有能力承担这一切吗?
本事酷热的天气,乔梦惜此刻却觉得心里渐渐一片冰寒。
整个人如入冰窟般,冰冷。
乔父住院的第七天,乔梦惜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母亲怒目看着病房里的一群人。
是他们!张婶竟然带着那些人闹到了医院。
乔梦惜慢慢走到母亲和张婶中间,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了她们相互仇视的目光。
张婶冷冷的看了她一会儿,冷哼了一声道:“乔梦惜,你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劝你尽快把你和那个人的恩怨解决好!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不然……”张婶冷笑着看向病床上的乔父道:“我想,你爸爸的病情,不用我多说了吧?如果,我们总这样来找你们,你确定,你爸爸……”
“够了!”乔梦惜冷冷的看着她道:“张婶,我会尽力的,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有限,而人的私心,贪欲是无度的……”
张婶冷声道:“乔梦惜,你会让我们满意的,因为你知道你爸爸现在的身体受不了打扰。”
看着张婶阴毒的嘴脸,乔梦惜气的脸色煞白。
乔梦惜拉住脸色阴沉的母亲,清冷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张婶嚣张的脸,冷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以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你们真的不受欢迎。”
晚霞的余晖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洒在乔父苍白的脸上,乔梦惜轻柔的为父亲擦着脸,除了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气息,她在父亲身上再也看不到生的气息。
曾像大树一样伟岸的父亲,曾像一座山一样结实的父亲,如今脆弱的像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
日益消瘦的容颜,形如枯槁,让人心碎。
十天了,这十天的父亲和十天前的父亲让人不敢相信是一个人。
还是她根本就忽视了,父亲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他早就这般骨瘦如柴了!
乔梦惜轻轻的抚摸着父亲虽有些细纹却依然年轻的脸,爸爸,就这样放弃了吗?
您还这样年轻啊!
悲痛、绝望再一次狠狠撕扯着她的心脏,乔梦惜用力按压住胸口,可是锥心的痛依旧向四肢百骸迅速蔓延开来。
乔梦惜手捂胸口慢慢跪倒在父亲床边,这几日,她总是这样伴在父亲床边,尽管看着父亲被病魔折磨的样子心痛的难以承受,可是,乔梦惜明白和父亲这样相处的日子不多了。
她总是这样痴痴地贪婪的泪眼婆娑的看着昏睡的父亲。
窗外的阳光再也无法温暖她此刻冰冷的心。
“爸爸,醒过来吧,看看我们……爸爸,您这个样子,我好怕,爸爸,我们需要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
尽管声音几近哽咽,乔梦惜的脸上却始终挂着那抹掺杂了太多苦涩的笑容。
冰冷的手指,轻颤着抚摸着父亲的面容。
乔梦惜脸上划过两行清泪“爸爸,我知道您最懂我,最疼我,这几年,不管有多苦,我都知道您一直都不怪我,一直都理解我……”
病房外,一抹颀长的身影静静的看着那个一脸清泪的女人,那个坚强的女人,一身傲骨的女人,此刻是那么脆弱,无助。
男人的脸色渐渐凝重,好看的唇紧紧抿起,乔梦惜,你会挺过去的,因为你是乔梦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