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天亮了，沉睡了一夜的林子里升起氤氲的雾气。
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几只灰黑色野猪冒了出来，它们拱着泥巴，啃食着鲜嫩的草叶幼茎和肥白的虫子，头也不抬。
突然，几道尖锐的破空声，野猪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命丧黄泉，插在它们眼睛上的飞矢微微震动。
早晨刚出来觅食的动物，总是处于警惕心最薄弱的时刻呢。
斑从树上轻轻跳下，走过去小心地拔出箭，擦干污秽放回箭囊，满意地一笑。
今天收获不错，没有溅出太多血，也没有嚎叫声来破坏这份狩猎的美感。
处理好猎物，留下自用的部分，斑就扛着剩下的出发了。目的地是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斑每次都用野味来换取食盐、油、谷物和必须的一点生活用品，有时也打两壶酒。
食物粗糙，生活辛苦，却自在，没有人能够约束他。
留在木叶确实不用操心衣食住行，却处处掣肘，无处不在的监视，还有各种流言蜚语，哪比得上现在，可以尽情地进行自己的计划，忍界那些烂事，都与自己无关。
回到暂住的山洞时已经是夜晚，石壁微凉。斑生好火，坐在干燥的落叶堆上，一边喝酒，一边听着远处的狼嚎。
东升的月亮爬上山头，远远望见，还是当年那么圆，那么白呢，好像一回头，就能看见柱间坐在旁边一样。
斑扯开衣襟，让月光照在自己的胸膛上。
心口处，赫然是一张浮起的脸。
柱间的脸。
“这里也没什么好呆的了，你说，明天要去哪？”
这张脸阖目淡笑，并无反应。
“哼，随便了——唔！”
斑手一抖，酒壶啪地掉在地上，他捂着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咬着牙一声不吭。
又一次排斥反应发作了。
柱间死后，斑不得不交出她的尸体，不过，除了皮囊以外，他还留下了一样东西。
柱间的一小块心脏。
斑切开自己的胸口，把提取出来的柱间细胞移植了进去，从此便是随着逐步融合而愈演愈烈的排斥反应，以及长在胸口上宛若柱间睡脸的息肉了。
“哈……哈……你这是在埋怨我离开木叶吗？”
斑喘着气，脸色苍白，一阵反胃，扶着石壁艰难地呕吐起来，直到腹中空空，他也没能好受些。斑提起酒壶，大口喝下，用酒精来压制疼痛。
“柱间，你果然还是我的死对头呢。不过，区区细胞而已，我可不会输，也不会再妥协了！”
痛苦仿佛缓解了些，一种奇异的力量回旋在体内，斑略缓和过来，不由得想起当年柱间的结印，便试着照做了一下。
“木遁-木龙之术！”
地面松动，几条木蜈蚣缓慢地爬了出来，没多远就直挺挺地不动了。
斑颓然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自嘲一笑。
“只能发挥到这种程度吗……看来，还要等呢。”
前几年有一次没能抑制住排斥反应，疯狂攀爬的木遁差点没毁了宇智波家的地下室。从那天起斑就意识到，再待下去，自己得到柱间力量的事情一定会被木叶知晓，而且说不定会误伤到泉理。
不过最重要的是，斑无法忍受自己被木叶使唤。
只要身为木叶的忍者一天，就得为木叶卖命。扉间在的时候，好歹还帮他压着，把三十多岁的斑当成退役老人对待。等扉间死了，种种冲突下斑肯定不得不出山，当火影的鹰犬。
哼，一群黄毛小子也妄想指使他该如何行事。
月亮不知不觉已经升到半空，这波排斥反应也终于过去了。疲倦的斑躺在落叶上，右手不知不觉抚上胸口，慢慢划着柱间的眉眼，唇边露出笑意。
“这次，又是我赢了呢，柱间。”
离开木叶后，斑并没有固定的住所，而是四处流浪。为了防止暴走的力量误伤人，导致情报泄漏引起木叶注意，他几乎不在人多的地方逗留。当然，在身体状况好的时候，他还是会泡一泡酒馆，探听下最新的各国消息。
“话说火之国真的好有钱，旁边风之国穷的只能吃砂子了，去那边走商的都赚翻啊！”
“土之国也是，要啥没啥，我也打算和村子的人一起运些货去。”
“可是治安貌似越来越不好了，俺听说有人的商队被抢劫。”
“哼，穷出来的呗，话说火之国凭啥每年给那些穷鬼粮食援助啊，不如分给我呢！”
“就是就是！他们到底会不会管理国家！”
斑只是听着，默默喝酒，偶尔问问木叶的消息。
“木叶的宇智波？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家族，尤其是写轮眼，人见人怕。”
“宇智波泉理？听说过，是个很厉害的上忍呢。结婚？大叔你就别想着吃天鹅肉，这样的美人早就有主啦，孩子都上学了。”
是吗，那就好。斑遥望着木叶的方向，脑海中闪过女儿那晚稚嫩惶恐的脸。
哼，你也终于为人父母了吗。
得到想要的情报后，斑就毫不留恋地离开。
斑并不渴望人群和热闹，虽然是一个人，他却不觉得孤独。一个是为了那个目标，再者，便是隔三差五发作下的排斥反应吧。
尽管痛苦，那种感觉，却像是柱间从未离开，一直在体内和自己对战。
这才是斑的最爱。比起和柱间甜甜蜜蜜养孩子，他更愿意战斗，更愿意挑战极限。
现在的柱间再也不会阻扰他，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没日没夜地在和他的细胞互相争斗。
柱间是活着的，活在自己身体里，并且随着一次次战斗，她的力量一点点被自己吸收。
和这种快感相比，那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纯粹观赏性的人偶还不如烧掉，好让孩子成长。
叶子青了又黄，花儿开了又谢。
斑渐渐懒得去在意自己的年龄。不过，最近几年，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回忆。
这不是个好现象。
斑讨厌回忆往昔，回忆是老头子才干的事情。
然而斑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不如从前了，和柱间细胞反复对战的结果就是加速了他的老化。
一天，斑到以前去过的一个村子里换粮食时，看见当年还是躺在村妇怀里的一个小娃娃，如今光着膀子在他当铁匠的老爹那里帮忙，旁边一个脸蛋红红的年轻女孩帮忙拉风箱。
不由得一怔。
已经……快二十年了吗。
“喂！那边的老头，麻烦让让！”
突然有人不耐烦地喊着，斑这才反应过来，他挡在一辆货车前好久了。虽说对“老头”这个称呼非常不爽，斑还是勉强侧过身子，让对方过去。
货车上一面镜子反着光，刺着人眼，斑微微眯了眯，随即吃了一惊。
阴沉的表情，花白的头发，皱巴巴的脸。
斑和这样一个老头面面相觑，目送对方消失在离去的镜子边缘。
那……是我？
等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浑浑噩噩回到山洞中。
他抬起手，仔细看着。松弛的皮肤软趴趴地，青筋暴露。
哼，还真是老头了呢。斑苦笑一下，慢慢坐下来，感觉到关节在嘎嘎响动。
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老去，浑身的劲头都泄了。
“柱间，我居然老了呢。呵，生老病死，我现在就差死了。说好要达到那个目标再去见你——”
心口一阵闷痛突然传来，这次的排斥反应气势汹汹，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被绞肉机切割一样，脑袋里仿佛有把锥子在扎。
“哈……柱间……你……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吗……不过……这样最好……能最后一次……和你的搏命战斗……我不会输的……”
从未有过这么激烈的痛楚。痛到斑都忘记自己的年龄，忘记了目标，全身心地对抗柱间的细胞。
达到极限时，斑只觉得脑袋里“叮”的一声，清脆无比，仿佛什么断了，又仿佛什么界限被打开。
痛楚仿佛从未存在过般消失了，斑一阵轻松，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事物变了。
他终于完全融合了柱间的力量，开启了轮回眼，写轮眼的终极。
狂喜的斑哈哈大笑，然而没笑到一声就岔了气，肺叶剧痛。
开启了轮回眼，也只是加重了这具老朽身体的负担，斑剧烈喘着气，抖抖索索地抬起了手。
“外道魔像！”
当传说中的强大尾兽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斑异常欣慰。外道魔像虽然还只是十尾的外壳，却拥有很多斑也没想到的能力。
斑衰老的身体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生产查克拉了，但外道魔像可以传输不少查克拉过来，斑就像一个快要报废的蓄电池，拼着那点劲，研究着新的力量。
斑通灵出很多白色的人偶一样，却有一定意识的东西，斑称其为“白绝”，此外，还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自称是斑所创出来的意识体，斑便称其为“黑绝”。
白绝黑绝都听命于他，还可以在土里自由移动，省了斑不少劲。不光外道魔像和黑白绝，连那块宇智波石板，在轮回眼下也显现出了不同的内容，进一步完善了斑的计划。
斑不想死了。他的事业还没完成，不能就这么死去，不过这具衰老的身体挺麻烦。
斑决定找个继承人。
本来斑想用泉理的女儿，那个叫美琴的孩子，只可惜据调查，这孩子天资很平常。没办法，斑命令白绝把宇智波和千手两族的后代情报收集过来，一个个排除，最后终于敲定了一个。这孩子叫长门，是千手一族和漩涡一族的后裔，资质很好，继承了两家的长处，而且才两三岁，做点手脚也看不出。
某天夜里，斑找个机会抱出长门，挖出了自己的轮回眼给他安上，然后放了回去，动作之利索，连那孩子自己都没发觉到。
之后，为了好好藏匿体型巨大的魔像，斑选了岩之国一处干燥地厚的位置，挖了条深深的地道，尽头则刨了个大洞，安置魔像。
花了这么一番力气，差点没要了斑的老命，他已经衰老到离开魔像的查克拉供应就活不下去的程度。
斑干脆就待在地底下，潜心于魔像和白绝的研究。
反正自从和柱间细胞彻底融合，连通魔像查克拉后，斑发现自己已经不用再吃饭了。
也好，省劲，反正他麻木的味蕾和残余的黄牙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不吃就不吃吧，还省的造厕所。
至于眼睛，斑一开始将就着用长门的，总觉得不方便。没几年下来第二次忍界大战爆发，斑便指示白绝到战场上拖了几具宇智波族人的尸体过来，然后挖出眼睛用。
斑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呢。
面对族人惨死的尸体，他就和这些年来处理猎物一样，并没有什么可惜或者同情之心。关于第二次忍界大战的情况他也不感兴趣，只是安排了几个听话的白绝潜伏在自己女儿身边。
总之，不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斑拄着镰刀当拐杖，慢慢走到魔像旁边，身后拖着长长的查克拉输送管子。
“柱间……”
他定定地看着利用魔像培植出来的柱间半身。自从彻底融合后，连排斥反应都没有了。好无聊，但又不得不忍耐啊。
“要是看到今天的一切，你会说些什么呢？自从你死后，都第二次忍界大战了。估计再过十几年，还会有第三次吧。哼，你会很消沉地认输吗？”
这只是一团活着的具有柱间形状的肉块而已，自然没有回应。
“我还不能死，我得看着长门这孩子经历这次大战后会变成什么样，能不能继承我的意志……”
斑继续唠叨，仿佛对面的就是柱间。
“如果不行，我还得再找一个。哼，总之我还得活下去……”
哪怕以如此可笑的姿态，和如此可笑的假想伴侣一起，再也看不到阳光。
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