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1 / 1）

第四十章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远处一片漆黑，只有依稀几盏微弱的烛光在燃起，执着得挺立在黑暗中而不被湮灭。

寒风吹拂着冯澈的衣袖，冰冷渐渐侵蚀着他的身体，他眼中有一丝迷茫，看着远处微弱的明亮时，他不禁加快了几步，但走近时依旧是那么遥远而无法触及。冯澈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失望，或许烛光仅仅能给他一丝希望而已，他奢望的温暖永远也无法得到。

“冯少爷，我们到了。”家丁走到门口处，看着依旧在向前走去的冯澈唤了一句。

冯澈回过神来，眼中一片暗淡，即使在温暖又如何，终究不属于他。冯澈常常会怀念小时候，那时他远远地看着家中燃起明亮的烛火，跑进家中便会看到等待着自己的爹娘。只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了，能陪伴他的也只有彻夜的寒冷，幸好少爷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否则他也只能终生面对独孤。

冯澈点点头，他转身看着高大的府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异常明亮，心中却毫无温暖之感，反而有一丝寒意。

江岚静立在庭院中，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丝毫未察觉周身的寒意。他相信冯澈一定会来的，他仍记得他当初走出府门外时眼中充满悲痛，冯澈对他用情至深甚至为了他不惜倾家荡产，又怎会轻易放弃。倘若是他唤冯澈前来府中，他一定会答应的。

许久，江岚的身体渐渐僵硬了，他的心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坚定。已经很晚了，冯澈仍没有来，或许他就不会再来了，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般，回到乡下娶一房妻室平平静静的生活了。江岚眼中有一丝哀伤，倘若不是他当初那么绝情，冯澈又怎会离开。其实江岚仍以为无论他怎样伤害冯澈，他都会在原地等着他，等他遇到困难后转身来找自己，然后陪着江岚一起度过艰难的岁月。但冯澈也是人，他的身份低微，心会更加脆弱，又怎守得住心爱之人的伤痛。

江岚的身体已经十分寒冷了，但他仍不忍心放弃，或许他在等一会就能看见冯澈了，他曾让冯澈见过自己无数次的背影，他不想让冯澈再见到一次了。他愿意在庭院中等他回来，就像当年冯澈等自己一样。江岚眼中有一丝迷茫，那时看到家中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心中真的很温暖。现在就算是在明亮的烛火也不会有当年的温暖了，因为等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

江岚眼中的期待已经渐渐消散了，或许他等不到冯澈了，但他真的不想失去他，江岚的心从未如此惊慌，他过去没有感受过失去的痛苦，怎会有悲伤，但现在感受到了却再也无法挽回了，他甚是失去了珍惜他的机会。倘若是他等来了冯澈，他愿意将他留在府中，他想天天看到他的身影。

门微微的动了，江岚快走几步迎了上去，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欣喜，身体似乎也不再寒冷了，因为他已经等到了他的温暖。

“冯澈你一直都没有走。”江岚伸手便去握住冯澈的衣袖，在看到冯澈身影的那一刻，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一直在意的尊卑地位。原来冯澈真的没有走，他一直在等着他。

“江大人唤草民前来是有何事。”冯澈恭敬的说，少爷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想留在京城照顾少爷，或许只要他断清了和江岚的关系，他就会不在意他留在京城了。冯澈心中划过一丝伤痛，本来他们也就只是大人和百姓的关系。

“我，冯澈夜寒，屋中还暖和些，我们进去谈吧。”江岚握着冯澈冰冷的手，一直冷到了心底，他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冯澈就这般生分了，眼中甚至找寻不到一丝感情，或许是伤得太重了吧。江岚已经不期待冯澈会很欣喜地看着他，他只希望他能留下来就好。

“江大人天色已经晚了，我还有事情做，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谈吧。”冯澈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既然这段情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他不想再给自己一丝希望，他生怕他会放不下。

“倘若江大人是命冯澈永远不踏入京城一步，那冯澈实在是无法做到，还请大人原谅，但冯澈留在京城绝对可以做到永不踏入府中一步，冯澈不过是个乡野村夫自然和大人您没有任何关系。”冯澈渐渐明白了，江岚唤他来恐怕他说出他们曾经的关系，影响了他的仕途。冯澈的心凉了许多，他本也没有对江岚抱任何期望，或许留在府中的梦想早在江岚赶他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破碎了，冯澈现在别无所求，少爷身体不好，他只想留在王府中好好照顾少爷。

“冯澈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你现在到底过得好不好。”江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让冯澈受伤，毕竟他曾将冯澈无情的赶了出去，即使知道他除了这里再没有任何去处。失去了终是失去了又岂能再挽回。

“我过得很好。”冯澈平静的说，他能有一个温暖的家，还有人在关心自己已经很好了，即使是寄人篱下，他也并不介意。但过去他一个人独孤的生活在冰冷的茅草屋中，游客曾有人理会过他的生死。冯澈的心已经冷了，这片刻的温暖亦然不会有任何意义。

“冯澈我送你的那块玉佩。”江岚寻找了半天却未发现踪影，他当初是想让冯澈典当了后置办家产，但现在他真的希望冯澈能留下带在身上。江岚心中已经有了一丝悔意，他很想挽回冯澈可找不到一个借口，他甚至已经寻不到冯澈和他的任何联系了。他心中很恐惧，生怕在看见冯澈时他们已经变成了路人。

“江大人，是要收回吗？”冯澈向后退了一步，胸口有一丝痛楚，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江岚真的是要他还回玉佩，可是没有了玉佩，他们就再没有一丝联系，甚至他连回忆的东西都没有，以后只剩下了慢慢无尽的黑暗。

“不是，冯澈我只是想帮你把玉佩系上。”听到冯澈将玉佩还留在身边的时候，他很欣喜，冯澈到底还是放不下对自己的感情。但看着冯澈眼中的伤痛时，他心中亦有一丝伤意，冯澈怎会这样想自己，他真的有那么绝情吗。或许是悲伤的痛了，冯澈再也不敢相信了。

“不用了。”冯澈握紧的手缓缓放下了，只要江岚不收回玉佩，无论怎样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江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天色不早了，倘若没有的话冯澈先离开了。”冯澈心中还记挂着在府中的少爷，他恐怕吃不惯下人做的晚饭，他想早些回去可能还赶得及做夜宵。冯澈不知道江岚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但无论如何江岚也不会让他留下，冯澈心中早就没有一丝期待了。

“冯澈你还像原来一样唤我就可以，不用这么生分。”那句大人江岚听的异常刺耳，仿佛他与冯澈之间隔了一道深沟再也无法跨过。

“江大人是朝中五品官员，而我不过是一介草民，还是唤您大人为好。”冯澈对江岚的转变没有一丝欣喜，即使现在他很高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他们身份有别，江岚终不会接受他的。

“冯澈你是还在怨我吗，可当初我。”江岚心中一阵苦涩，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他当初是怕过去与冯澈的关联毁了他的仕途，才绝情的将他赶出，现在想要冯澈想当初一样亲切的对他又岂非易事。等心上的伤口结痂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就算伤愈后依然会留下疤痕。

“大人不用解释了，冯澈不怨您。”冯澈摇摇头，怨只怨他当初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江岚身为五品大臣，怎会将一个乡野村夫带在身边，幸好他及时看清了自己的地位。

江岚沉默的看着冯澈，当初犯下过错，无论他用怎样的解释都无法洗清，或许他真的失去冯澈，再也回不到当初了。江岚即想拥有现在的一切又贪恋冯澈的温暖，简直就是奢望，恐怕他最后什么也不会得到。

“江大人，草民告退了。”冯澈俯身行礼，或许江岚仅仅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忘记自己，而他想帮助江岚渡过难关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江岚就算有困难也轮不到他来帮助。

“冯澈，路上冷，披件外衣小心受凉。”江岚看着月光下冯澈愈加单薄的身影，脱下外衣想为冯澈披上。他没想到自己等了一天，等到了冯澈却只能和他远远地说几句话，然而关系却比过去更加疏离，他甚至感觉不到冯澈对自己的任何感情，或许真的是失去了就无法再回来。

“不用了，冯澈不冷。”冯澈推开门消失在夜色之中了，在那一刻，他甚至以为江岚有所转变了，他或许会让自己留在他身边。但继而冯澈的心冷了，他不过就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江岚怎么会允许一个不识字的村夫留在他身侧，他应该是喜欢娇妻美眷的吧。冯澈做不到和别人一起分享江岚，他也不会在抱有任何希望。

江岚看着冯澈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一丝伤痛，他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说不出留下冯澈的话，但他真的想让冯澈留下来，倘若留在他身边做一个下人的话，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曾经屈辱的过去。而他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绝情的将冯澈赶出，没有给自己留一丝挽回的余地。或许今天冯澈离开后，他们的关系会更加疏远，甚至连陌路人都不如。

许久江岚走回了房间，在黑暗中他的身体异常寒冷，今天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他就绝不会放弃，他不相信冯澈将心中的情断的那么干净，就没有一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