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白玉樽(1 / 1)
亲们,我终于回来了,累了四,五天,也有收获,偷空到上海博物馆走了一趟,还算不枉此行。不知怎的,对那些古老的器物和首饰,我总有些说不尽的喜欢,只恨梅带照相机,手机一会就没电了。
博物馆挺大的,人也算多,外国人倒也不少,看来咱中国的宝贝,还是挺诱人的,我遇到了西人,印度人,泰国人,韩国人,好像没日本人,哈哈!对于我这种爱写民国时期文的人,对日本还是有厌恶感的,现在咱日本片都不看了,当然用的东西也基本上不采用日本货。哈哈,看来我有点排日。
太想念你们了,每天握着手机翻看亲们的留言,心里百感交集啊。酒家的一个雅座间只有杨踞铭一人在内,处长晨宇只敢在门外候着,满桌香醇的酒菜摆在他面前,未被动过,干净的竹筷靠在一旁,他对美味佳肴没有兴趣,唯一只对手里的白玉樽贪念,盛满一杯,又一杯。
晨宇敲门进来劝说了几句后,被他不耐烦地打发出去。
满屋子装潢考究,带有独特的满清风情,八仙桌是上好的楠木所制,墙边摆着宫廷里所常见的休憩软榻,软榻上面铺着祖母绿色盘丝云锦的整铺坐垫,中间摆有一张楠木小桌,桌上点有一鼎香炉,香烟气儿从炉里飘出来,弥漫着整间屋子。
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到第六壶酒,酒水不小心被他泼洒到衣襟上,他也不管,再一摇酒壶,竟空空如是,他皱起眉大声嚷道,“叫掌柜再送一瓶酒来!”
镂花精雕木门被轻轻带上,晨宇在外面不住张望,见来人回头一瞥,他只好收回灼虑,在门外抽起烟来,顺便摒退了站岗的卫戍。
“酒!拿酒来!”杨踞铭拿起空空酒壶往桌上一掷,酒壶骨碌滚到地毯上,他颤颤巍巍地想低头去取,“怎么还没来酒......”
穿着玻璃丝袜的纤细双腿被嵌入眼中,他略微抬头,只见来人穿高叉酒红的长旗袍上,腰肢如柳,身段丰盈迷人。
玉凤擎着酒壶,低下身子,明目顾盼地朝他盈盈出声,“杨军长,我给你送酒来了,你当如何谢我?!”
玉凤被他突兀带着起身,几乎以面贴面,他浑身的醉人酒气,熏得玉凤笑声惑人,一只手就轻易地攀到他的脖颈上,那娇柔的红唇逐步引诱醉醺醺的他,“我的杨军长,可怜喲,独自躲在这喝闷酒,你这又是何必呢!习小姐可是全然没把你记在心上!我是女子,深知女子的嫉妒心有多强。她对此不吵不闹,只能证明对你没有情意,否则,她不会无动于衷。那些微不足道的照片又有何用呢?!你的良苦用心到底是枉费了!”
说中了他的心思,等于抹杀了他最后一点自尊,他是天下最蠢的男人,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儿而自我侮辱,一筹莫展的眉眼间突闪慑人的光芒,玉凤看了也不怕,笑着对他呼了一口气,满唇的香侵袭了过来。
“玉凤对你的心可是天地神明,日月可鉴哪,玉凤也不苛求其他,你若是对我另眼相待,待我一直好,我会心甘情愿跟着你,不要名分。”
他的手指捻起她俊俏的下颌,“当真?”
“莫把感情全当真,只销千金渡春宵!杨军长是作大事之人,何为儿女情长小事所羁绊。”玉凤将唇递至他耳畔,声声酥人。
她的气息故作娇媚,但见他凝神不语,便趁势扑上他的胸膛,“杨军长,玉凤对你一片痴心,你看不上我也罢了,只消你能一月抽出闲日来探我,我亦知足。”
“你说得没错。”他薄唇边勾勒起一丝惨淡笑意,拖着她的身子往软榻摇摆走去,他确实醉得厉害,回想被习诗暄从房中赶出,巨大的刺激彻底将他整颗心击碎,他不能哭,也不能闹,只能靠酒香下肚来麻痹自己,这是唯一让他自安的办法。
那日,他忘记哪位官员邀请他,反正同在政府办公,总有一些同僚爱闹爱应酬,众人相约在金陵的一家著名园子里听戏喝酒。雅座弹唱的小女子,语声娇柔若水,弹起琵琶如行云流水,但入他耳,成了乱拨弄指的躁音。
他不与席间同僚谈笑,更不理会风月佳人,只低头喝闷酒,酒下胃中,滚烫炙热,慢慢地像罂粟吸人心怀,他离不开手地,一杯接至一杯,模糊之际,恍似瞥见有一位穿紫红旗袍女子行近他处。
他听见旁人同他说话,那人勾着他的臂膀,不知说些什么,再抬头想看个究竟,可硬是支撑不起来,忽啪得一声伏在桌上。
睁眼的那秒,已是日上三竿,外面的日光从薄薄的纱帘中传递进屋子,他惊觉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衣裳被折叠好放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
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头痛欲裂的脑里怎么也想不起昨日经历,再环顾四周,这样柔和精致的屋子除了属于香闺女子,难道是男子的?
想到这里,他脸色苍白地立刻穿衣系带,一身戎装迅速在身,习惯性摸索腰间,他脑子一麻,惊觉配枪竟然不见。正焦灼之际,忽在墙面上看见一张妩媚动人的时装照,照片上的女子整副戏装,媚眼如画,唇红齿白,美得过于撩心。
他却是不识此女子的,难道,昨日......
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他机警地转身,见来者身穿缎面睡衣,卷发塌塌地绕成在耳边,显得妩媚妖娆。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徘徊,恨不能在心上狠狠揪起一把,他正经地问女子,“我怎么在这?”
女子绕到他身边,将手指缠绕住他的背,多情地撒娇,“杨军长,你可坏,昨日你我之事,忘得这般快?”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退却,半晌,才猛然将女子的手指拨开,“我的枪呢?”
“这里。”
女子踱到妆奁台前,从抽屉取出黑色枪套,“喏,我将它收得好好的。昨日,你与我.....”话近一半,笑中含羞,女子拿枪,想放在他腰带上,故意靠近他,“我怕枪走火,所以才取下。你可别怪罪我哟。”
他不待她放好,将枪套夺过,使劲捏在手心里。他的脸顿时黑沉下来,狠狠瞥了她一眼,见她仍旧暧昧地望他,似笑非笑,忙将眼神收回去,欲夺门而出,却被身后的声音恫吓了魂,“杨军长,你可记住了,我的名儿......叫玉凤!”
酒迷心,心沉醉,欲放肆,爱掩埋......爱算什么,能算什么?流溢在空气的暗香,如同在屋内放置了一盆静静绽放的曼陀罗,它的气味鼓动而催情,不巧陷入其中的红尘男女,纵难逃过□□之劫。
他将玉凤柔软的身体放倒,她亦抬起软指在他脸庞上划着,艳红蔻丹,被他敛入眼帘,仿若摇摆不定的罂粟花在向他抛笑洒香。
她的手被一片炽热覆盖,嘴角带起一片得意之笑,将唇递了上去,另一只手指上的酒壶忽被一阵大力剥夺,她见面前之人抢过酒壶后,仰头将酒壶嘴里的酒水灌入口中,看起来十分豪迈。
他如饮甘饴般,欲之求狂,酒壶即刻空空,被用力将后一甩,酒壶滚落在地毯上。他缩起瞳孔,其中的光,深沉不着边际,他只愿此刻能真正将身下之美人彻底收入眼底,而不是出现幻影,他必须承认,他害怕,酒醒后,那只会伤心伤神。
“老爷,夫人,请你们留步,我去请军长.....”外面忽传来晨宇刻意放大的声量,他看来是拦不住了,只听门被人砰地推开。
两人旖旎风光入目,杨庭轩旋即瞪目怒脸,一只手抬得老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儿子杨踞铭,正待发作,被紧随身边的杨夫人使劲拖了住,“老爷,别动手,踞铭,你快......过来”就连杨夫人对此也不便直视,毕竟儿子已扑到人家身上去了。
“你这个孽子!你怎么敢在外面胡来!混账啊!你瞧瞧她都是什么人?还有你......”杨庭轩气急败坏地大骂儿子,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是一个正直端正品行的孩子,绝不可能会和戏子名伶混在一块。
更让人郁愤的是,还挑在婚期之前闹出事端,这叫他如何对老友交代,如何对得住暄暄,想起这些,就愈发心痛,“你如此乱性,我本还不信,今日一见,我......非要打死你不可!”
杨踞铭骇然地僵在那一动不动,听着父亲的怒骂声,终是从迷心乱意中清醒过来,幸亏杨夫人使劲拖住杨庭轩,又同杨踞铭颇使眼色,杨踞铭才没受皮肉之苦。
杨踞铭从未被父亲打过,就算立志从军,父亲不同意,也没有动过手,他的品性德行在家族里是最好,最优秀的,父亲没有为此担忧过。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杨庭轩是绝不会相信的。
玉凤倒还算镇静,整理好领口,走到怔忪的杨踞铭身边,亲昵地挨着他,杨庭轩最厌恶这种狐媚妖治的戏子,见不得她的眉眼,遂将矛头一转。
“玉小姐,还请你先行离去!”
玉凤正想开口,杨踞铭示意玉凤切不要多嘴,然后,她只得恋恋不舍地走出门去。
饮过一大杯醒酒药后,他越来越清醒,父亲的怒意还未全部隐退,苦口婆心的又说了一大通的话,最后话锋稍微一转,表情甚是担忧,“你回家后,看怎样哄暄暄?”
“什么?!”杨踞铭手中的白瓷兰花杯在颤抖中泼出遗留在杯底的水渍来,他的心就这么轻易被瞬间点亮,他迫不及待地问杨庭轩,“父亲,你是说暄暄来了。”
杨庭轩眉眼一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她不止是来了,还为你和方才那女子的事而来,你心里好好思虑,该如何补救!”
他竟喜滋滋地笑颜逐开,在一旁的母亲不禁唏嘘,盯着他,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真是个傻孩子!”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孩子所有的任性都是为了一个女子而已。
暄暄终究还是在乎他的,一路风尘地坐车来文远,她事先也未知会一声,他记得,几日前,他们还在为相片的事闹别扭......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兴奋,任父亲在车上如何说他,母亲如何劝他,他一改刚刚的颓靡,回家的路途中,自始自终勾起一弯笑唇,快到暮易园的时候,他还动手整了整自己的不整衣裳,之后瞬间容光焕发,车还没停稳,就狂奔了进去。
夜晚来临,寒夜里的暮易园更是霜落平窗,在窗里看外面是一片水汽朦朦,尽管月夜寒冽,霜风漫天,那道月亮洞内还是站了一个人,她披着单薄的羊绒大衣,跋住一双绣花布鞋,立在发出稀疏光芒的一轮冰月之下,手指拨弄着那枚璀璨戒指。
“暄暄!”杨踞铭带着既疲惫又热烈的心情而至,见诗暄翩然转身,马上就有要冲上去拥抱的举动,可她讥诮的口气叫他方才的好心情顷刻间黯淡下来,“回来的可比预期要早,玉小姐那边你交代过了?!”
他的心火扑哧一声响,就这么灭下了,他的声音没有了一丁点力量,“你什么意思?”
“杨踞铭,我的意思,你还不清楚?”
他被气得浑身发抖,倒是她先步入身边,绕着他走过一圈,手指尖落衬衣领口上,啧啧声挖苦,“这样明媚的唇,想必吻着也如痴如醉吧。”
月光照射出他们互相重叠的影子,那样和谐温暖,但月下真实的人却是何以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他忙用手去捂住领口,又见她手中的星光闪烁,她紧接地叹道,“怎么?这颗钻石是不是你我之间最大的讽刺?”
“你来就是为了挖苦我吗?”他扳正她无视的面容,口齿突然变得不灵敏,“我还以为你是......”
“妒忌?”诗暄听后忽然仰天大笑,伶俐口齿地羞辱他,“杨踞铭,我不会妒忌她,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
“不爱?!”听见这话,他颓丧到了低点,额上因愤怒而青筋乍现,只听啪得一声响,但见他的拳头已落在了干枯的树干上,几束树枝迅速摇摆不定,哗啦哗啦响着,胸口堵着的气闷着压着,似要爆裂开来,欲爆未爆之际,难受得要吞嗤人心。
“怎么了?你也会心碎?”她走近他,微微仰头,带着月光仙子才有的纯净双目凝视,“你我尚未签署婚书,你反悔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