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八章 枫林山庄之宴(1 / 1)
气派,奢华,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枫林山庄了。大门稍显简陋,可大门一开,里面却是一片繁华。杨柳成荫,绿树绕屋,生机勃发。回廊九曲十八弯,绕来绕去竟忘了返回的路。回廊的柱子上刻有龙的图案,双眼直瞪,瞪得人毛骨悚然。这回廊用处还是挺多的:闲着时可以散散步乘乘凉,家里遭小偷了,这迷宫似的回廊也可以把他困住,还有柱子上刻着的龙,对那些没身手没智商又没胆量的小偷,随随便便就可以起到威慑作用。不过看枫林山庄这气势,就是天下盗贼的头头也别想竖着进去还能竖着出来。
石管家步伐稳健,一路领着三人走在最前头,到得大厅,臭豆腐不禁唏嘘,要多大的家业才能使这说大不大的厅堂富丽堂皇至此,他这个一向不主张铺张的城主从未见过这般排场,他这一城之主,当的委实有些酸。
“百世其昌”四个大字高挂在房梁上。够威武,够雄壮,足以令武林群雄臣服。
厅堂中一人独坐,玉雕椅子光滑绝伦,那人托盏品茗,似是等待已久。见年迈却老当益壮的石管家领着三人前往大厅,便知是城主应邀前来。放下茶盏,迎上前去。
见来者有三人,石庄主先扫了一眼陈护卫,正气凛然,有点眼熟,不过看得出来,他只是个带刀护卫。又扫了一眼欧阳明日,石庄主惊了一惊,连怔三怔,眼前这个人,浅色华服翩然,眉心朱砂妖艳,身后少了张华贵轮椅,面上多了几分温婉,少了几分目中无人。
石庄主认得他,他就是赛华佗,那个残废,那个锁他经脉废他武功的站不起来的残废,他居然站起来了!眉心那点朱砂令他的身份毋庸置疑。别人只要看他一眼,就可以把他记住。
此情此景,看着春风满面行走自如的曾经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残废,石东升气得牙齿“嗤嗤”作响。脑子里想好的一些奉承话都化作空白,只是手一直颤,没有说话。
三人乍见石庄主时也愣了一愣。石庄主虽身高八斗,正值而立之年,却骨瘦如柴,形容枯槁,活像一具从棺椁里跳出来的死尸,头上顶着的冠似乎要把他的头压垮,实难想象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如何凭一己之力打造出这百世其昌的枫林山庄的。
三人中只有陈护卫认得石庄主,他可是他的仇人。他愣了一下是因为石东升不复当年健壮,比当年更像一具死尸,难不成是为重振山庄呕心沥血日夜操劳的缘故?
明日现在只是只魅,对于生前的记忆不全,自然对这个毫无分量的人了无印象。然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石东升的父亲,也就是前一任庄主石步天。为救犬子寻访名医,多次登门,拜访赛华佗,甚至愿意以己之命换犬子一命。一片父爱深似海,令自小渴望承欢父母膝下享天伦的不死不救赛华佗感动不已。他对石步天的儿子只有一个印象:不成器。另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双方愣了许久都未有人开口,石管家也不住纳闷,都变哑巴了?庄主之前不是计划的好好的吗?怎么连句欢迎的话都没有。石管家轻咳一声,“庄主,老奴把客带来了。”
石东生如梦初醒,转惊为喜。除却陈护卫和赛华佗,剩下的这位面生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城主了。拱手作揖,十分卑躬:“难得城主大驾光临,石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臭豆腐还礼:“庄主客气了。”
双方依次落座,石东升复回玉雕椅子。四五个侍女端茶而来,步子轻盈,细拿慢放,训练有素。欧阳明日心中存了个疑惑,:城主身边的小满姑娘与这些侍女侍茶时的动作,实在像是同一地方训练出来的,他感到有一双目光——石庄主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表面上却与城主畅谈。石庄主的目光掩藏得甚好,不去戏团演戏当真白白浪费了这可贵的资源。
石东升道:“石某刚叫管家去送请帖,不想三位来得这么早,宴席尚在准备当中,诸位稍等片刻。”
臭豆腐道:“庄主盛情,等是应当的,我也想见识一番这繁荣昌盛的枫林山庄有哪些稀罕美食,只怕厨师们的厨艺,连皇宫的御膳房也望尘莫及呀!”
听到“繁荣昌盛”这四个字时,石东升叹了口气,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
臭豆腐见状,不免疑问:“庄主何以叹气?”
石东升道:“城主有所不知啊。我枫林山庄虽看似繁荣,却实在是外强中干,强弩之末。”
臭豆腐:“哦?”不可置信,“莫非是山庄出什么事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一些虚名,”石东升瘦如白骨的脸上露出淡淡无奈,“我山庄自重建后在江湖上声名大振,托镖者不计其数,影响力远远超过天下三大山庄的另两大山庄,以及其他同行的镖局。一些好事的宵小传言枫林山庄是天下三大山庄之首。唉,这话一传出去,难免引起另两山庄的不满。其实三大山庄实力不相上下,并无先后之分,若不是小人多嘴,又岂会让我山庄树立两大强敌呢?”
另两大山庄,其一飞骐山庄,庄主赵择之,另一天麟山庄,庄主朱向离。一听这名字,便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飞骐,会飞的骐骥。天麟,天上的麒麟。都是人间没有的灵兽,枫林山庄果真与他们不能并立。
虚名是一回事,飞骐、天麟山庄对枫林的不满也是一回事,若枫林山庄果真强大,就更是一回事。石庄主所述,不足以是枫林山庄外强中干的缘由。臭豆腐不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前几日飞骐山庄送了一张缥缈琴又名无声琴。”
要问坐中谁对江湖局势最了解,石东升第一。若问谁对音乐造诣最深,那非欧阳明日莫属。他微微动容:“缥缈琴,琴音飘渺,若即若离,若有若无,可作暗器,杀人无形,亦可作普通的乐器,不过只有懂得弹奏者的人才能听到琴音,所以才叫无声琴。”
抬眼间,石庄主一脸敬佩,“正是!江湖上所知缥缈琴者屈指可数,这位公子真是博学多才。”
明日只是客气得笑笑,不回他只字片语,算是默认了。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石庄主是不会放过,道:“阁下是赛华佗吧?”
明日讶然,他不认识他,他却换得出他的称呼,“庄主认得鄙人?”
石庄主道:“石某曾得一怪病,下身瘫痪,昏迷不醒,承蒙赛华佗搭救,石某才得以死里逃生……这些,赛华佗都忘了吗?”这是试探,面带感激实则愤怒。
欧阳明日脸上难得的茫然,“世上其难杂症何其之多,我也不大记得清了。”他脸上迷雾重重,眼眸却深不可测,难以琢磨,“不过在见石庄主,委实面生,又感觉哪里见过,莫非这就是缘分使然?”
“可以见得,赛华佗当真是神仙转世,多年过去面目依旧,丝毫没有岁月碾过的迹象。你救人无数,我这种小人物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缘分使然,那是石某的福气。”□□裸的心口不一的拍马屁,“只是当初我见赛华佗时,你还坐在轮椅上……”
“呃……我寻得一秘方,将自己的腿治好了。”他敷衍地回答了一下,想起自己的腿是高易山牺牲自己换来的,他就恨不得时光倒流,阻止易山那么做。
“赛华佗国真是吉人天相啊。”看了眼臭豆腐,“只是你与城主一同驾临寒舍,真教石某出乎意料啊。”
欧阳明日以一副“又没叫你意料”的表情看着他,语气甚缓和,也是个当演员的料子。“鄙人不才,受城主赏识,便投奔城主弄了个国师这一闲职坐坐,也好过功不成名不就,碌碌一生。”
哦?赛华佗还是追名逐利之人?石庄主汗颜。
“石庄主,既是你邀城主来,也别光顾着和我说话,岔开了你与城主的话题啊……”
石庄主幡然醒悟,“哦……对对,刚才说到哪儿了?”这是未老脑先衰的征兆。
臭豆腐沉默良久,一杯茶早已喝完,陈护卫哀怨看着被晾在一边的城主。臭豆腐终于开口:“讲到了缥缈琴,飞骐山庄送来的,之后怎么了?如果不出我所料,飞骐山庄是来托镖的。”
“将飘渺情作为镖托给贵庄,让贵庄送镖之后,又劫走镖,好与天麟山庄联手找贵州麻烦。”明日手指轻弹桌沿,不知不觉又插了句话。
“镖的确被劫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飞骐山庄贼喊捉贼。缥缈琴乃天地无双的奇宝,我山庄虽察觉此琴来者不善,但碍于面子,还是接下了这桩生意。失镖后,飞骐山庄愤懑难当,像山庄讨已丢失的琴不说,更伤我镖师,甚至劫走我夫人。”
“这不符合江湖道义。”陈可量道。沉默如他,每每都默默抱剑站着,每每都只冒出一句话。
臭豆腐也为石庄主感到可悲,道:“除非枫林山庄的大名是浪得虚名,怎可就此任人欺凌呢?”
“石某虽是江湖人,却崇尚以和为贵。这事终究是我有错在先,越是珍贵的宝物,就更应多派人手保护。况且飞骐、天麟联手,硬碰硬便只会自取灭亡,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石某只好忍了。”
都劫走夫人了还忍得住?
由于大哥对他说枫林山庄非正义之地,臭豆腐一直心存警惕,此刻完全没了防备之心,彻底同情起了石庄主。
“庄主真是宅心仁厚啊,我也自叹不如——不知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
石东升一阵窃喜,还没等我开口,你就自动说要帮忙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其实石某不愿意与赵择之、朱向离二位庄主为敌,也不想争什么三大山庄之首。若二位庄主肯就此罢手,还我夫人,石某愿意赔3倍酬金,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枫林山庄弃武从商,为四方城百姓谋福。城主仁厚之名天下皆知,若城主能够出面传达石某心声,二位庄主想必也多多少少会听一些。”
臭豆腐道:“庄主是想我当说客?”见他不答,算是默认,“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石某知晓城主为难之处,缥缈琴我会继续派人打听它的下落。再过半月就是飞骐、天麟山庄联姻之日,朱家嫁女赵家娶妻。飞骐山庄离四方城较近,行程只需两三日。我想那时二位庄主心情必当很好,也不会太为难别人。城主若是那时去,一定事半功倍。”石东升打断城主的话,说得头头是道,像是之前已策划好的。
话已至此,还容什么拒绝呢?臭豆腐的为难之处,并不在此,而在于他委实是个大忙人。来回总共五六日,就连拜访枫林山庄的这会子功夫都是涸澈之田里取出来的一点水。
宫女侍卫来报,在城主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儿,臭豆腐脸色一变,枯黄的脸被刷得雪白。而同时,宴席也已准备齐全,纵使再令人垂涎三尺的菜肴,由于刚刚侍卫的报告,也变得跟蜡烛一样索然无味。匆匆表达歉意,匆匆告辞,匆匆离去,归心似箭。离开前只留下一句:“孤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庄主之事容我考虑考虑,您当放十二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