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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猛然从可怕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就觉得全身上下像又死过一遍一样,没有一处不痛。他摊饼似的艰难翻了个身,转头见到身边被褥上陷进去一个人的位置,却空空荡荡没有温度。
微生不由闭上了眼。
忽然竹门被人轻轻推开。万俟单手端着一碗粥走进来,似乎怕惊扰到他的睡眠,脚步放的很轻。微生蓦然睁开眼看向万俟。
万俟愣了下:“醒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半搂着微生坐起来,把米粥递到他眼前:“我找人帮我弄了些小米,熬了碗粥……”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易消化。”
微生却没像往常那样对他的玩笑反应过度。他默默让万俟喂下小半碗后,忽然低声道:“……万俟,你认识什么长得和你很像,名字也一样的人吗?”
万俟愕然:“一样的人?没有。”
微生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万俟,你愿不愿意跟我说你以前的事?”
他现在迫切想要确认万俟是不是真的存在,想知道这不是他的妄念。
万俟对微生的问题显然很不解,但他还是回忆道:“以前?我以前……每天都做一样的事,没什么意思。也没人告诉我能做什么,所以就一成不变地做下去……后来认识了你,有你陪我一起探讨大道、印证武学,慢慢才知道以前的日子多无趣……”
那是他印象最深的一段岁月,其它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到记不起来,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色彩,唯有微生……那么与众不同。但是……
万俟眼色渐渐转黑,语调不自觉低下来:“后来你突然离开了……我以为你没多久就会回来,没想到你再也没回来过,所以我……”
微生始终默默听着,直到听到这一句,他突然受惊一般猛然从万俟怀里弹出,回到床|上。万俟身体一僵,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微生微微着摇头,眼睛直直盯着万俟纯白的衣角。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一脸木然地对万俟道:“没什么。我们抓紧时间回洛阳。”
——我以为你没多久就会回来,没想到你再也没回来过,所以我……
所以什么呢?
天息楼主确实再也没回来过,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因为现在我正占据着他的身体!
是他蠢……他怎么可以忘了,万俟从第一天见到他就对他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因为初来乍到的他?他喜欢的是天息楼主才对!
如果他有一天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天息楼主,那么……
微生脑中一片茫然,完全没注意到万俟与往常不同的神情。
万俟淡淡点点头,“那我们就启程回去吧。”说完放下米粥,头也不回地离开。
——微生,我忘了,你未必愿意被我锁在身边。可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再一次让你离开了。
微生昏沉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清醒后第一时间开始唾弃反省自己先前小媳妇似的吃干醋行为——但又碍于是自己先无理取闹要立刻回程,只能咬碎牙齿,拼命拖着半残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
千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微生露着一身瞎眼之极的紫红痕迹,慢吞吞换上万俟的衣服——他的衣服全毁了,屋里只有万俟换洗的白衣和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穿的暴♂露苗衫,他理所当然地选了前者——小说里出门不用换衣服都是假的!假的!
千蝶一脸“……”地上前摁下微生,先替他治疗了下伤势——被蛊王拉下栈道时的划伤撞伤都不轻——再伺候楼主顺利换上衣服,最后才严肃道:“楼主,我们恐怕得立刻出发了。刚才聆风传来急讯,宫里出了大变故。季诗情也已经苏醒,现在武林天翻地覆了。”
微生一愣:“……他自己醒了?”
这怎么可能?季诗情的绝情丹已经被他们毁了,他怎么会醒?而且朝堂剧情根本不该是这个时候开启!
微生意识到情况已经很糟糕,顿时来不及再去想先前的事,问道:“季诗情还说了什么?”
千蝶眉头紧蹙:“他说他有一件绝密之事要公告所有武林人,这个秘密将令藏身武林盟的魔教恶人无所遁形。他还说……月半之约,已经作废,他请了八派掌门作证,十日后就要在武陵天门山公布这个秘密。”
月半之约既然作废,这个所谓的秘密肯定和他有关。但现在他有阿莎作证,根本不用怕季诗情。微生果断道:“出发去天门山。”
千蝶很快下去通知众人收拾东西,唐垠决定继续跟随微生上路,阿莎和他们一起走,阿里被留下来照顾雷山和寨子。万俟没过多久又回来照顾微生,却不再提之前的事。
微生好容易和万俟告白成功在一起了,也不刻意在众人面前隐瞒关系,于是一路黏黏腻腻的两人很快闪瞎了一群单身狗。
谁知他们回到唐家堡,要向唐影辞行时,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唐影见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一脸凝重地带他们前往唐家密室。微生震惊地在密室内见到一身伤的微引与吉吉。
微引见到他,脸上蓦然放松下来:“楼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紧接着他环视过微生身后剩下的六派弟子,眼中露出浓重的悲哀:“八派,不存在了。”
其余六派弟子闻言顿时一愣,阳城皱眉道:“你说什么?我们刚接到武林盟消息,十日后八派掌门就要在天门山出现,八派怎么会不存在?你们不是回了武当吗,武当发生了什么?”
“八派掌门十日后在天门山出现?”微引茫然了一瞬,又摇摇头,哀凉道:“师兄本来要送我回武当,谁知道……”
在他们快要到武当的那天深夜,吉吉正在客栈房内要替他传功疗伤,忽然有人闯进来,吉吉拔剑正要动手,微引震惊地发现那人竟是平素隐居武当后山的长老之一,立刻阻止了吉吉。
长老伤的很重,似乎正在被人追杀。他看到微引以后,立刻呵斥他们马上远离武当。这时外面又有人带着一身杀气闯进来,吉吉毫不客气一剑斩过去,把人打昏,微引却看清那人穿的也是武当的衣服!
微引当即要回武当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被长老严令禁止。这个长老平时在派中声望极高,绝对不可能做出对武当不利的事,所以微引相信了他,先带他连夜远离武当。
此后不断有武当弟子来追杀长老,甚至长老身上的伤势也是武当剑法造成。微引有了怀疑,吉吉就捉了一个追杀他们的武当弟子,谁知那个弟子却神智全无,只知道要杀死他们两人!
微引渐渐感到不安,长老却在某一晚把功力全部传给他,并告诉他八派已经不复存在。他身受重伤,一直都靠着紫霞内力勉力拖延,直到拖延不了,才将功力全部传给微引,让他和吉吉马上逃走。
微引永远忘不了那一刻他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悲哀:“八派已经不复存在,你们八人是八派最后的传承……”
他问长老在武当中的是什么人,长老也不知道。他很快没了气息,微引决定回头去找天息楼主,这一路上不断有追杀他和吉吉的武当弟子,人人都和之前的弟子一样神智全无,什么也问不出。他们就这样一路追寻着微生等人的消息逃进蜀中,最后被唐家弟子发现并救了下来,昨天才到唐家堡。
微生听完微引的讲述,心头一阵发寒。
只知道杀死他们的命令,此外神智全无——这分明是中了‘花死’的表现!
如果微引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事实很可能是,没有中毒的长老发现了武当弟子的变化,逃了出来,却被下毒的人发现,下令武当弟子追杀……
——而那个长老说,八派已经不复存在——
——难道八派之人,全都变成了只知听从主人命令的‘花死’傀儡?!
微生只觉得浑身血液刹那冰冷,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柳行云忽然迟疑道:“……不久前我给我师弟传了讯,他至今没有回音。”
赫连名也低低道:“见到汣望仙前辈的第一天,我就给师父传讯了,她也没有回讯。”
但那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也不认为身为白道巨掣的八派,武林中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们。
然而微引的话却反复盘旋在每个人脑海中,让他们不由地恐惧、害怕。
‘八派已经不复存在,你们八人是八派最后的传承……’
这一刻在场中人全部沉默,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开口。
微生忽然问千蝶:“季药儿和汣望仙呢?”
——季药儿和汣望仙当时被他留在成都府的天息楼分楼,如果敌人已经开始动手,那么他们的处境就十分危险。
这时千蝶一笑:“楼主放心,聆风听到消息离开皇宫后,就去成都府接走了他们,现在应该正带着他们来找我们汇合。聆风探听消息总是最快的,对方不可能抢在他发现之前动手。”
微生微微松了口气,聆风终于办了件人事!他又看向微引:“你的伤势?”
微引低声道:“长老把功力传给我后,我的武功已经恢复,内伤也在师兄相助下接近痊愈。”他咬了咬牙,豁然半跪下来,对微生郑重道:“武当微引愿意追随楼主,只求楼主能在将来助我恢复武当传承!”
吉吉微微皱了皱眉。他出身特殊,对华山派没什么归属感,就算华山当真不复存在,他也不会想着去辛苦恢复门派,对于微引的举动实在无法理解。
其他还不大信的人,看到微引的举动后,都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难以平静。
微生只是惊讶了一瞬,就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微引的追随——对他来说多一个小弟和多七个小弟没有区别。眼前最急迫的事,还是去天门山确认八派是否真的已经被控制。
唐影在旁边听到这一切后,脸色同样不大好看。他允许了唐垠离开唐家随行微生,除此外还要再派几名唐家精锐,却被微生拒绝:“天息楼也有高手。”
唐家刚刚元气大伤,根本分不出多少人手来帮他,聆风正在赶来,他们一行人已经汇聚了当今武林绝大多高手,如果连他们都应付不了,其他人再来也没用。
这个世界的最强势力就是‘一城双氏三楼阁,两盟八派季左家’。能做到悄无声息覆灭八派的,只有已经连成一体的季左家、深浅不明的魔盟、一城、双氏和三楼阁。
然而三楼阁中的众生榭、琳琅阁都站在他这边,华落与他缔结了盟约,而魔盟又受华城掌控,双氏中慕容公子正跟随着他们,而华氏不知道这一任传人出现了没有,但应该不会和慕容对立。
剩下的只有不断追杀他们的季左家……可他们什么时候得到的花死?男主出现在武林中没多久就被他收进天息楼了,季左家完全没有知道、接触他的机会!
微生百思不得其解,离开唐家堡前往武陵,却没想到很快就遇上了左家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