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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化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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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天塌地陷,万念俱灰。

我的手依然没有停下,一朵一朵拿开盖在方舟身上的花。当最后一朵花从我手心滑落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痛苦失声,一把抱住方舟僵硬的身体,俯下脸,贴在他冷凉的颊上,亲吻他失去生命的双唇。而我的唇比他的还冷,如同我的心,已化作千年的冰凌。

我要跟他在一起。他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冷的。亲爱的人,就让我抱着你,陪着你,追随你远去吧!

就在我死意已决之时,忽然听到哀乐响起。在原本寂静的深夜里,这声响就如同巨雷将我惊醒。

是谁在楼下放哀乐?我放开方舟的尸体,猛然站起身来。在极度的悲痛之后,愤恨排山倒海般涌来。是谁夺去了爱人的生命?我应该先找到凶手替方舟报仇呀!

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首再看一眼无知无觉的方舟,然后悄悄地离开三楼,向二楼走去。哀乐依然沉缓地响着。那个放哀乐的人一定还没有走,我要去看看那究竟是谁。

第18章、化蝶

下楼的脚步有些踉跄,但速度很快。我急于知道是谁在二楼按响录音机,所以已经顾不得我的脚步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当我推开二楼的房门时,里面竟一片漆黑。哀乐在响着,我还能听到磁带在录音机里转动的声音:“沙沙……沙沙……”

情急中我大叫:“谁在这里?”声音因为紧张有些走调。但没有人回答我,除了节奏沉缓的音乐以及磁带转动的沙沙声。

我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屏息细听,然后确信这间屋子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人了。

我转身下楼,但一楼没有人,院子里也没有人。而院门是敞开着的,刚才一定是有人来过的,因为我记得进来时将门掩上了。

我跑出院子,冬夜空旷寂冷的巷子还在沉睡中。四周一团漆黑,只有三楼的灯光还在亮着。灯光里有我的方舟,永远睡过去的方舟。那屋顶升起一轮圆月,光晕笼罩着小楼,那是天堂的灯火。

我返回二楼,打开灯,一切跟我离开前无恙,除了开着的录音机。方舟仍然在相片中注视着我,那眼神是有生命的,让我觉得他仍然活着,他就在我的周围,在我的心中。

我关掉了录音机。我不喜欢这音乐。生离死别原本就是悲痛欲绝的,为什么还要听这样悲痛的音乐?走向天堂的人也不会喜欢的吧。最起码,我的方舟他不会喜欢。他酷爱音乐,此刻他若在天有灵,若他的灵魂就在我身边,想陪着我听的,一定是那支《梁祝》。那蜕蛹成蝶的是我的一颗心,萦绕着遗像中方舟的面容。而那羽翅上沿染着我的泪水,翅膀振动起来是沉重的,将泪水洒落成雨,纷纷而落。

而《梁祝》的曲子正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起初我以为是幻觉,过度悲伤而引起的幻觉。但渐渐的我感觉到那琴声是真正存在的。而拉琴之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方舟!那天在酒吧邂逅,他演奏的正是这支曲子。再没有一支琴乐,比这支更悦耳更动人。

闻曲思人,我不禁又潸然泪下。我轻声低唤他的名字,双唇在颤抖。我听到了他的回应。他说:“容儿,别哭,我最爱的人。”

不哭?我要如何止住这来自心泉的泪水?倘若今后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漫漫长夜,还会有多少夜风被泪水沾湿?

“容儿!”方舟的声音更真切起来。“别哭,我永远都爱着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琴曲已经奏完。所以在静谧的夜里,这句话格外清晰。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幻觉!

“方舟!”我惊喜地叫着,“你在那里?”我环顾四周,没有人。而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我想到三楼方舟冰冷的尸体,打了个冷战。

是他活过来了?还是——鬼?!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瞬间的恐惧之后是狂喜。来不及多想,我转身准备再上三楼。

“容儿!”身后又是一声呼唤。声音真切,但有些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阻碍着声源一样。我猛然站住,回过头来,没有人。但是,方舟,是你在呼唤我吗?你在哪里?

“容儿别怕,请你别怕,我在这里。”这一次,我凝神聆听,终于察觉方舟的声音来自何处。

那声音是从灵堂方向传来的。而灵堂上有什么?绝不是录音机发出的声音。我将目光落在了遗像下面那只黑色的盒子上,然后,感觉整个胸腔在燃烧膨胀,血液涌向头部。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零乱的长发,用力撕扯,那痛楚让我明白这一切并不是幻觉。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盒子,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但之后,是更深的困惑。

周围静了很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我向前走了两步,将双手按在那只盒子上,目光却凝视着相片中的方舟。那双眼睛是有生命的,看我的目光深情似海。

“舟,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的声音此刻出奇地平静,平静得自己都不能相信。

过了几秒钟,我听到了回音。那是方舟的声音。他说:“容儿,你带我走吧,离开这里。”

声音是从盒子里传来的。我的双手盖在上面,感觉到了声波的震颤。我没有说话,只将盒子紧紧地捧在怀里,像捧着一我的整个生命。

我在夜色里走着。不再有饥渴,不再有寒冷,不再有黑暗,只有我和我的方舟。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平静而均匀,如同我的心跳。

我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晨曦微透。我知道太阳就要升起来了。阳光将充斥到每一个角落,包括我的心房。

那一觉我睡得很沉。睡梦中,方舟一直在抱着我,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一如从前。我在梦中已经知道那是梦,所以我很小心地靠在他的怀里,害怕自己将自己惊醒。梦里的感觉是真实的,真实的体温,真实的心跳,真实的声音。但若醒来,我知道,一切都如海市蜃楼,将在瞬间消失。

梦与梦之外的距离,是梦醒,阳光照进眼睛的瞬息。梦之外与梦的距离,是梦醒,泪水滑落在枕上的瞬息。我听见有人在呼唤我,那声音却不是方舟。怎么会不是方舟呢?我的眼皮很重,想睁开眼看,却不能。

“颜容!颜容!”有人边喊边推我。我觉得四肢柔弱无力,全身的筋骨像是已经断掉。有人将我扶起来,他的手臂非常有力,一手托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听见一声低呼,然后我的眼睛终于睁开,朦胧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木森!”我喃喃地叫他。木森怎么会在这里?

“可怜的丫头,别说话,你在生病呢。我打你的手机找不到你,就来你家找你。门也敲不开,我只好从窗户爬进来。”

木森将一只枕头塞在我的身后,将我的身体靠在上面。而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的身体一激灵,吓了木森一跳。他忙问:“颜容你怎么了?”我猛然掀开被子,然后,松了口气。那只盒子好端端地搁在床上呢。昨晚我是楼着它入睡的。这只曾经让我心悸的盒子,如今却让我倍感亲切。

而木森看到盒子,面色却是突变。他不安地问:“这盒子怎么在这里?颜容,你知道这盒子里面是什么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里面是方舟。”

木森听了诧异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怪物。半天他才说:“你是发烧发迷糊了吧。说疯话呢。”

我苦笑了一下。我清楚地记得昨夜发生的一切。虽然那一切古怪离奇,恍若隔世。

我忽然想到什么,问木森:“林兰呢?我刚刚离开就又回去找你们,可是你们都不见了。”说到这里,我的心不禁又痛起来。我才知道,刚才我看似平静的状态只不过是回光返照,此刻我整个人又跌入深不可测的漩涡中。方舟,他到底是死是活,是人是鬼?他真的在这只盒子里面吗?这怎么可能?

木森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他安慰我说:“颜容,别急,你要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吃了。然后,我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第19章、灵魂?

听了木森的话,我一下子跳下床,扯住他的胳膊大叫:“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我用力过猛,抓疼了他,木森微微挣扎了一下。但我抓得更紧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木头,便抓住了全部的希望,怎么可能放手?

“颜容,颜容,你不要这样,冷静一点,听我说!”木森抓住我的肩用力摇了摇,本想让我冷静下来,却不想我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这一摇,顿时感到天旋地转,险些栽倒。木森连忙扶住了我,将我扶在沙发上。

“等我一下,颜容,坐着别动。”木森说完转身离开卧室。我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将那只盒子捧到怀里,又摇摇晃晃跌回沙发。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泛着黑色光泽的盒子,心底千呼万唤,将那个名字喊得身心俱裂,却感应不到任何回应。房间里寂静无声,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声音。

几分钟后,木森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出现在我面前。我接过来,捧在手里,牛奶的热气迷蒙住我的双眼,眼底有一种温热的液体溢出,一滴滴落在杯子里。然后,我慢慢将牛奶喝下去,那香浓温滑的液体在我的身体里缓缓流淌,让我惭惭平静下来。

我放下杯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去看木森。多少日子以来,我都热切地渴望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而此刻,在瞬间的冲动之后,我反而冷静下来。是我不相信真相就在眼前,还是事实上,我在渴望的同时,也在害怕知道真相?我试图从木森的眼睛里探寻谜底,探寻谜底是凶是吉,但他的目光是如此复杂,难以捉摸。

木森看到我怀里的盒子微微蹙起了眉。他说:“颜容,无论如何,何时何地,你记住,你都不能再打开这只盒子!”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下意识将盒子抱得更紧了。我想起方舟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这只盒子是不能打开的!

而我,何止打开过一次?第一次是我独自在木森的店里,打开,是把我吓破胆的双头蛇。而第二次更是匪夷所思,开始是两只活着的蛇头,再看却是两朵美丽绝伦的栀子花,而后花竟然在瞬间枯萎……

那之后我没有再打开过盒子,而那盒子却不断在我眼前出现。在雪人里,在林兰那里,在小楼的灵堂,如今,在我的怀里。

“因为这只盒子关系到你的幸福,你的未来。”木森说得很认真很恳切,让我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可是,我的幸福,我的未来,都寄托在方舟那里呀,我现在只关心方舟的安危。昨夜,我虽然见到方舟的身体已经失去了鲜活的生命,但他在这只盒子里说话,又给了我希望。让我感觉,方舟仍然活着,仍然在我身边。

“木森,你告诉我,这只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听到方舟在里面跟我说话?”

我看到方舟极度意外的表情,他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我继续说:“我被鸽子带到了一座三层小楼,在那里我看到了方舟的……尸体。可是,我确信,他在这只盒子里跟我说话,所以,我才会将盒子带回来。”

木森看着我,显然不信相我的话。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颜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事情显然又有了变化,和芊芊料想得不一样!”

芊芊?听木森提到她,我才想到了林兰,不禁有些愧疚——此刻我只挂念着方舟,竟忽略了林兰。

“林兰,她怎么样了?她在哪里?”我立刻问。

我看到木森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说:“她很好。不过,我们可能要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我一惊。方舟已经离开了我,而现在,我最好的两个朋友竟然也要离开我,我如何继续一个人的生活?想到这里我眼眶一热,心却一片冰凉。

“你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芊芊和方舟,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木森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正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却听到木森的手机响起。铃声打破了我们的思绪。

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有人打电话!

木森接通电话,只听了几句就面色大变:“怎么会这样!芊芊,你别急,我马上到。”他挂了电话,想了想说:“颜容,你跟我一起去,这个时候,你要和我们在一起。”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从木森刚才的脸色看,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木森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走不了了。”

“为什么?”我追问,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走,要到哪里。但现在走不了的原因,我似乎更迫切知道。

“因为……因为芊芊她……有了身孕。”木森又是一声叹息。

这让我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感到不解。林兰有喜是好事呀,为什么木森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反而愁容满面呢?

木森拍了拍我的肩:“颜容,跟我一起走。还有,带上这只盒子。见到林兰,我们再商量下一步的决定。林兰现在在我家。事情急迫,要快!”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因为激动,我的声音有些尖利:“木森,你还没告诉我,方舟他……究意怎么样了?!”

木森看着我,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急了:“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快说呀!”

木森的面色凝重:“我也不知道。我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但据你所说,可能……凶多吉少。”

我的身体一晃,眼前发黑。但我挺住了。我想了想,对木森说:“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就到,你们等我。”

木森不放心地看着我。我勉强笑了笑说:“你看,我必须洗把脸,换件衣服才能出门。所以你先走吧,她等着你呢。”

木森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你要快,我们等你。”

木森走后,我立即将盒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手放在盒盖上,准备将盒子打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迫切想这样做。不管原因,不计后果。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方舟离开了我,所以,没有比这更坏的事情了吧?

我刚要掀开盒盖,突然听到了方舟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他说:“容儿,不要打开!”

我的手一哆嗦,然后激动得大叫:“方舟!你真的在里面吗?你为什么不让我打开?为什么不让我见到你?”

方舟的声音:“容儿别打开,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几乎将脸贴在盒子上了。因为激动,我的唇在颤抖。“舟,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到这里我吸了一口冷气,“我亲眼见到了你的尸体,难道我现在面对的,是你的灵魂?”

我感到极度怪异。灵魂,这个我熟知却又陌生的字眼。人真的会有灵魂吗?如果说在此之前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但现在我会相信灵魂是存在的。否则,让我如何来解释现在的情形?

想到这里,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如果这盒子里果真是方舟的灵魂,那么如果我打开,他的灵魂会不会消失?

我的冷汗出来了。好险!幸亏没有打开。而方舟警告我不要打开,是不是正是这个原因呢?

而这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方舟此刻就在我面前。虽然不再有肌肤,毛发,不再有坚实的臂膀和温暖的怀抱,不再有亲切的眼神与心醉的亲吻……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可以真切地感知他,陪伴他。

我的面颊紧紧地贴着冰冷的盒子,泪如雨下。我哭着呼唤方舟的名字。我说:“告诉我,怎么会这样?永远也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我们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方舟的声音,我可以感到那声音里揉着千百的柔情,千百的心伤:“容儿,原谅我,我让你受苦了。”

我刚要再说什么,听到门铃响起。是木森吗?他没有走,在等我吗?我犹豫了一下,去开门,门外站的却不是木森。

是瑶瑶!她站在我面前,抬起小脸笑眯眯地看着我。

第20章、爱之永恒

看到瑶瑶,我心里陡然一惊。这小姑娘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来做什么?

瑶瑶笑眯眯望着我,花朵般的小脸,却浮过一层诡异。但这诡异如蜻蜓点水之波,瞬间已荡然无存。

我定了定神,刚想说什么,瑶瑶已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几步蹦到了沙发上。我注意到瑶瑶的目光在那只盒子上停留了片刻。我无法说清楚那目光有什么内容,但我已强烈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我站在瑶瑶面前,一声不响地盯着她。瑶瑶则眨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颜阿姨,你不欢迎我吗?”

我本来是个极爱孩子的人,特别是像瑶瑶这样漂亮的小女孩,我抱她亲她还来不及。可是现在,我觉得我面前站的并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而是一个充满邪恶的人。我无法说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事实上,瑶瑶并没有什么邪恶的举动,但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算她不是邪恶的,她也是我不折不扣的敌人。

我想我的态度一定极不自然,但瑶瑶似乎并不在意。我却终于忍不住问她:“瑶瑶,你有什么事?阿姨还有事出门呢。”

瑶瑶看了看我,用她那天真无邪的眼神,但我总觉得那眼神是刻意做出来的。然后我听到瑶瑶说:“颜阿姨,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是想拿走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失控地叫了一声。然后我看到瑶瑶笑了,是那种胜利的笑容。她用手一指:“就是这只盒子,颜阿姨,我找了很久了,是木叔叔说它在你这里呢。”

我无法形容我那一瞬间的惊骇。如果说瑶瑶告诉我她要的东西是这只盒子,还在我意料之中的话,那么,她说是木森告诉她盒子在我这里,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木森竟然出卖了我!

我忽然有一种受伤的感觉——原来一直深信的朋友居然背叛了我。而我,还差一点跟他走!

我还没有想完这些,已经失声惊叫起来。因为我看到,瑶瑶的手已经向那盒子伸去。情急之下我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那只盒子已经到了瑶瑶手里!

“瑶瑶,还给我!”我急了,一边喊一边伸手去夺。瑶瑶却像料到了似的,小身子一转,泥鳅般从我身边滑过。

我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孩子都争不过呢?表面上看,瑶瑶不过是个孩子呀!我无暇多想,因为瑶瑶这时已经向门口跑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几步追上她,用力一推,瑶瑶重心不稳,身子朝前跌去。而那只盒子从她手里脱落,飞出去,然后摔在地上。

我眼睁睁看着盒子掉在地上,又弹起。而那盒盖,在落地瞬间已经弹开。我连惊呼的意识都没了,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定格在原地。

因为我看到盒子里面竟然是空的!

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猜想到这盒子里可能出现的一切事物,甚至想过最可怕的可能——方舟现在的样子就是那条双头蛇。而此刻我什么也没看到。那方舟呢?他在哪里?莫非那真的是方舟的灵魂,是看不见的?

“方舟,你在哪里呀?”我终于哭出声来。而我的话音还没落,便觉得眼睛被一片突如其来的光芒罩住了。那光芒缤纷夺目,灿烂耀眼,却是一片混浊,是无数个亮点与射线组成的,毫无头绪。

而更加意外的发现是,瑶瑶竟然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竟然在这时不见了!虽然只是一个孩子,但她是活生生的人呀。一股寒意顿时从心底冒上来,整个地攫住了我。

也许,她跟本不是人!想到这一点,寒意更强了,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吸引我视线的则是那片不断变幻的光芒。而那光芒逐渐黯淡下来,光晕散开时,那里面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极端熟悉的人影。

那人影刚开始还是漆黑模糊一团,几秒钟后竟然清晰起来。不,那不是影子,那是活生生的人,那是我朝思暮想的心爱的人!

“方舟!”我大叫一声就扑了过去。多少个企盼的夜晚,多少个梦醒的黎明,多少个心跳的黄昏,如果能像此刻一样,向他飞奔而去,那爱的委屈已不必澄清,只要他将我抱紧。

就在血液凝固的瞬息,就在呼吸哽住的瞬息,那所有的感觉竟都成空。像一只飞向花丛的蝴蝶,本想投入花的怀抱,那花却被风吹雨打,散落开去,只余下残留的暗香……

我跌在地板上,身体与地面撞击时,竟然感觉不到疼痛。或者,是那疼痛让我清醒,所以那疼痛本身倒消失无踪?

此刻有歌声恍然飘入耳际:“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竟然是那支《梁祝》!

我在地板上坐起来,转过身去。我看到方舟就站在我的面前,离我只有一米的距离。他一双深情似海的眼睛正凝望着我,双手捧在胸前,仿佛捧着他一颗跳动着的心。是他在唱歌,唱这首《梁祝》!我的血液在瞬间又沸腾起来。我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刚想朝他扑过去,动作却突然止住。

我回想到刚才,我也是这样向他扑去,可是却扑了个空。

我的心瞬间一落千丈。原来在我面前的方舟真的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可是这影子为何这般真切?还能唱歌给我?我呆呆地望着方舟。我们的目光对视,万语千言在瞬间吐露,却是尽在不言中。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方舟的歌声还在我耳边回响,极有穿透力的男中音穿透我的身体,亦穿透了我的灵魂。我忽然明白了,身体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的灵魂如此的相爱!如果我将方舟此刻的“影子”称作灵魂的话。

一首歌唱到尾声,方舟已经泣不成声。而我早已哭成了泪人。我看到方舟向我走来,一步,两步,终于到了我的眼前。

他伸出手拭我的泪,却触摸不到我的肌肤,或者说,是我接触不到他的肌肤。他用手抚我的长发,那手指从我的发丝中穿过,却是无声无息。

他拥抱我,我却只感到微风掠过。他来吻我,我却只感到浮云荡过。再没有那种肌肤相触的感觉了,此刻,只有视觉与听觉,却无触觉。

是梦吗?或者是我的幻觉?但为何又如此真切?终于我听到方舟在对我说话。他说:“容儿,当爱不能继续的时候,其实,爱已成为永恒……”

说完这句话,他的影子便开始模糊了。我惊恐地看着方舟逐渐模糊的影子,用尽力气大喊:“方舟――”

当我的这声呼唤余音散尽的时候,方舟的影子已经化为乌有。在最后一刻,我不顾一切地大喊:“方舟!我永远爱你!永远!”

可是却无人回答我了。空无一人的房间,我雕塑般站在那里,觉得整个身体都在疼痛,在一点一点碎地掉,就像方舟的影子那样消失掉?

消失掉?如果真能消失掉,连同那刻骨的爱与相思,我愿意。因为方舟说了:当爱不能再继续的时候,其实,爱已成为永恒!

可是,我伸出疼得麻木的手指,握成拳头,那真切的触觉还在,我并没有消失。所以,只要我的生命在,我的爱与相思也在,无时无刻,无穷无尽。

我就那样无助地站在那里,忍受着强烈的疼痛,直到我听到一个声音由小到大,渐渐真切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个声音就在我背后,我猛然转过身去。

第21章、天机

我听到声音,猛然回过头来。

双头蛇!竟然是那条双头蛇!它就伏在透明的玻璃茶几上,通体漆黑,暗色花纹,两只蛇头在颈上像树枝一样岔开,嘴里吐着腥红的信子,身体在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会扑向我。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忘记了逃离,忘记了反抗,就这么与蛇僵持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像汹涌的浪潮涌入我的脑海,然后又退去,没有半点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那蛇的双头忽然分离开来,蛇身在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两只蛇头,像两只黑色的蛤蟆贴在茶几上——那情形更加诡异!

不容我多想,那两只蛇头竟然又开始变化,瞬间绽放成两朵雪白的栀子花。花开得正艳,花香入鼻,沁入我几乎凝固的血液。而在我还未适应花香之际,一对花竟然飞向空中。两朵花盘旋着在空中飞舞,花瓣漫洒,当真是飞花如雪,美若幻境。

而就在飞花之中,一个小女孩与一只白鸟出现,那小女孩正是瑶瑶,那只鸟儿正是小白鸽。

然后花瓣云消雾散,瑶瑶就站在我面前,肩膀上落着白鸽,她们目光一致地望向傻在那里的我。

瑶瑶笑了。笑声如叮咚的山泉感染了我,让我从痴傻中清醒。瑶瑶笑完对我说:“颜阿姨,跟我来!”

瑶瑶走出门,但没有下楼,而是往楼上走去。我迟疑地跟在她身后,一直走到楼顶天台。

这个时候正是中午,是那种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云淡风轻。我站在天台上,面前是瑶瑶与鸽子。

此刻的瑶瑶却是一脸严肃。没有任何开场白,她开始讲述。

“爱情是什么?爱情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病毒,轻则让人感冒发烧,重则致命!而地球人并不视爱情如病毒,相反,将她视为极端美好的珍宝。他们崇尚真爱,许多人受其所累,追求毕生。其实,没有爱情又怎样?如果没有爱情,地球其实会变得和平。那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事情不会发生,那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不会发生。人们平静相处,生活安定和谐。”

这样的话从瑶瑶的嘴里说出,让我觉得十分古怪,但我却听得认真,并且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瑶瑶的目光望向远方,自顾自继续说着。

“其实,在某些地方,远离地球的地方,是没有爱情这种病毒的。那里的人们在发现爱情是病毒之后,便将其彻底灭绝。然后,他们的生活果真平静下来,没有人再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他们就这样过了许多许多年。直到有一天,某个人偶然发现了祖先留下来的没有被销毁的爱情故事。整个世界轰动了!他们才明白了如果没有爱情,生命其实毫无意义,日子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于是他们决定找回爱情,找回应该属于他们的幸福!

“于是,他们决定派两个人来到地球,因为地球是爱情最为火爆的地方之一。那两个使者便是与地球人接触,从而感染上爱情病毒。”

我一下子明白了好多。我失声惊叫:“那两个人就是方舟与林兰,而我和木森,就是你们的试验品!”

瑶瑶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其实是我们,并没有想到要伤害你们。我们选择了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够天长地久。当然,你们的天长地久便只是人生的几十年罢了。因此我们可以等,其实你们的几十年,在我们那里,也就是几天罢了!”

我打断了瑶瑶的话:“可是,既然说天长地久,为什么事实上我们却天各一方!我的方舟,他离开了我,他消失了!”因为激动,泪水喷涌而出。我以为泪水已经流尽,而事实上,泪水怎么可能流尽。只要活着,只要不觉得快乐。

瑶瑶笑了笑,那笑容非常古怪:“那要怪你自己,怪你打开那只盒子。”

这句话像箭一般直射入我的心扉。我吃力地问:“为什么……是因为打开盒子?”

“因为盒子里是双头蛇,也是另一个我,另一个她。”瑶瑶伸手指了一下肩上的白鸽,白鸽应合着“咕咕”叫了两声。

我如入云雾:“什么另一个你,另一个她?”

瑶瑶笑了:“其实,我与她是可以用两种状态出现的。一种是双头蛇,另一种是栀子花。之所以要成双成对,是因为方舟和林兰本身就是两个人,需要两份力量。双头蛇与栀子花各有分工。花放出的能量是让你们此生在一起不分离的,而蛇放出的能量则是在你们的生命结束之后带他们回去,传播爱情病毒的。花要一直开着,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要变成像栀子花一样纯洁的白鸽和小女孩来更新营养。蛇呢,则要关到盒子里去,需要的那一天才会打开。却不料你打开了盒子,惊动了蛇,也使栀子花不断地凋谢,所以你们才会分分合合。”

我仿佛不相信瑶瑶的话,不住地摇头。但我怎能不相信呢?这应该就是真相,应该就是事实啊。是我,亲手结束了我们的爱情!

瑶瑶继续说:“其实,在你第一次打开之前,我已经提醒你走掉。你记得那个声音吗?可是你听到了声音居然没被吓走,从而犯了大错。所以在你们刚刚相遇就面临着分离,舞会上木森看到林兰变成两只头,其实就是蛇的力量,要木森离开林兰。但没想到木森竟然那么痴情……”

我悔痛无比,心里像堵了千斤巨石,难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木然地听着瑶瑶继续说着。

“其实刚开始,林兰与方舟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在来地球的时候,我们给他们做好了地球人的外表、思维与知识,所以他们与地球人无异。但是蛇渐渐唤醒了他们的记忆,并让他们知道,你们面临的只有分离。所以方舟决定找到双头蛇,请他让自己留下来,但是没有成功。蛇将他与身体分离,并将他关在盒子里,然后引你去,想让你以为他已死,断了念头。可是方舟居然不听蛇的告诫,呼唤你,让你将盒子带了回来。但我们最后原谅他了,只怪他中爱情病毒太深了!而你,竟然也是个痴女子,对所有的危险置之不理,对他一往情深。”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大声问瑶瑶:“方舟现在在哪里?他没有死对吗?他一定没有死!”

瑶瑶看看我,点了点头。然后,我身边突然多出了三个人来。是方舟,另两个是相拥而立的木森与林兰!

第22章、情长路更长

我在瞬间激动得快要窒息。我还没来得及呼唤方舟,就已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一如往昔。这一抱,寒冬瞬间远去,春天翩然而来。我喜极而泣,紧紧地抱住心爱的人,泪水一颗一颗落在他的颈上,滚烫。

可是,这相拥只停留瞬间便不再了,怀中竟又空空如也,但,还留着他的体温,留着他的余味。并不是幻觉,我刚才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深情的相拥。

我抬起头,发现方舟竟然在远离我的天空上。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臂张开,似乎还要拥我入怀。我看到,他饱含忧伤的眼睛正有泪淌出,那泪水落入凡间,是最苦涩的雨水。

我猛然间意识到,我们仍然不能在一起了。从最初,我们之间就隔着一条河。我们站在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而在方舟的身边,有绝世的女子正如云飘飞,那正是木森心爱的林兰。那一对相恋相拥的人,此刻竟也成了天上人间。我听到木森令人心碎的响彻云端的呼唤:“芊芊——”

而后,瑶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本来我们已经决定,让你们此生在一起的,却不料林兰已经有了身孕。君主大怒,不允许我们的人与你们有后代,一定要将他们召回,我也是没有办法!”

“可是,”这个时候我的思维却是很清晰,“如果我没有打开盒子,如果他们俩与我们俩可以在地球上生活几十年,不是还是可能有后代吗?”

瑶瑶说:“对,会有后代,但是你们的后代会在你和木森的生命结束后,与方舟和林兰一同回到我们的星球。”

“那么,”我不甘心地说,“可以不可以等林兰把孩子生出来之后再走?这样木森至少可以看到他的孩子。”

瑶瑶摇头:“等不及了,虽然十月分娩对我们来说时间不算长,可是双头蛇的能量已经启动了,如果再有耽搁,他们一个都回不去。”

“如果是这样,”我的语调是哀求的,对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岁的小女孩的哀求,“能不能让他们都留下?”

瑶瑶的目光十分地怪异:“看来我真的跟你们无法沟通。这样说吧,双头蛇的能量一旦耗尽,他们不但回不去,而且也会在地球上消失,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死亡。”

这句话让我无言了片刻,可是固执的我仍然不罢休:“那么,这次你们的行动失败了,你们是不是还会再进行下一次行动?可以不可以还是他们两个人过来?”

瑶瑶显然是耐着性子回答我的:“行动的结果只是让他们提前回去了,但是病毒已经被传染上了,所以还算是成功了。就算可以按你的说法可以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回来一次,你们也早已经生老病死了。”

“其实,”瑶瑶的眼里突然出现了残忍:“你不要再抱任何幻想了,你们的此生现在就将结束,因为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是林兰告诉木森的,所以不怪我们!”

我有些发晕:“此生现在就将结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场爱情,真的要让我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原来木森来告诉我真相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一部分情况,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在幻想可以与林兰一起走。所以,林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结局会是这样的。

“不过,因为林兰在大火中救了一个地球人,所以一命换一命,木森可以不必死。但是你!”我感觉瑶瑶的目光中已经不仅仅是残忍,而有了血腥。我的心一紧。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只有一个人活着,我情愿用我的生命换她的!”

是木森!我忽然感到一阵暖流涌入心中,异样无比。我诧异地望着木森,而他却是平静的,平静得像是只有一只苹果,他决定让给我吃一样。而我刚才竟然听信了瑶瑶的谎言,误解他,以为是他出卖的我。

“哈哈哈!”瑶瑶竟然笑起来。我们回过头去看她,只听她说道:“我们的君主在召回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定下了方案——如果你们之间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而放弃生命,那你们都可以活着了!但是,你们关于这段爱情的记忆,会在今天的太阳落山之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听了这些话,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反应。虽然如果可以在记忆和生命之间选择一个,我宁愿选择带着这段爱情的记忆死去,可是似乎这世间仍有着我所留恋的美好。

这美好是什么呢?没有了方舟,这个世界还会有美好吗?

只听瑶瑶忽然说:“其实我们虽然向往爱情,却不知道爱情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可是我记得祖先留下的爱情故事里,男主角是可以为女主角放弃生命的。就是这件事震撼了我们,因为在我们的世界里,除了亲人之外,一个男人是不可能为另一个女人死的。所以——”

瑶摇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少见的温暖:“所以,我想,这就是爱情了。”

我和木森似乎都没有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对望了一眼,用眼神去询问彼此,可是眼神回应彼此的还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瑶瑶已经飞了起来,她的声音与人一起远离:“再见了!你们保重吧!我也不知道我们要了你们的爱情病毒是对还是错!爱情虽然美好,但终究是病毒!”

我看着瑶瑶与鸽子快速飞离,与她们一起飞离的,还有方舟与林兰。我看到他们向我们挥着手,然后消失在湛蓝的天幕里,而天空在眼前渐渐模糊,成为一片空白……

日落之前,我和木森肩并肩一起坐在我家的窗前,看阳光一点一点变暗。

在阳光一点一点变暗的同时,方舟的脸在我的脑海里也越来越模糊。与此同时,像是吃了止痛药,我的心痛也在一点一点缓解。

当最后一道光线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有一群鸟儿鸣叫着从窗前掠过,飞向天边的一片云朵。虽然我很快就看不到那片云朵了,但我知道任云再怎么游走,也离不开蓝天的怀抱。

尾声

三个月之后。

那天是我的生日,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木森的电话,说已经到了公司的接待室,等我下班一起过生日。

这家伙会送什么礼物呢?凭着我们认识多年的经验,我想一定是花,所以悬念就是哪种花了。比如去年他送了香水百合,前年送了郁金香,大前年送了紫丁香……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色尽管已经到了傍晚,但是和煦的南风里满是阳光留下来的味道。走到接待室门口的时候,我看见木森手里捧着一大束洁白的栀子花。

我微笑着接过来,但见朵朵花儿洁白若雪,娇柔的花瓣层层绽开,花蕊是一点嫩黄,把香气一缕一缕送进我的鼻孔里。

“喜欢吗?”木森问我。

“喜欢啊。”我说完却收敛住了笑容,看着栀子花发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仿佛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不止是一束栀子花,而是大片大片的栀子花,像花的海洋。只是我记不得是在哪里看到过,也许是在梦里?

“怎么啦?在想什么?过生日的时候可不能让我看到你不开心。平时忧郁也就算了,今天……”木森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叫我:“颜容,咱们公司有个叫林兰的人吗?”

回过头,我看见问话的人是接待室的方华,她的旁边站着一个清秀的女孩,手里捧着一束花。

我不禁有点惊愕,因为那个女孩手里捧着的花竟然也是栀子花,十一朵,跟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方华见我发怔,向我解释道:“她是花店的,说花是送给一个叫林兰的人的,可是我不记得咱们公司有个林兰,留下来的电话也打不通。”

林兰?我想了想摇摇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送花的女孩也看到了我手中的栀子花,于是笑着对我说:“我没有找到收花的人,却遇见了同样喜欢栀子花的人。这样吧,这束花也送给你了。”

我连忙说:“这样不太好吧,你为什么不给送花的人联系呢?问清楚花到底是送给谁的。”

女孩说:“这件事说来也奇怪,花是一位先生半年前就预定好的,也交了钱的,只是没有留下姓名和电话。”女孩说着,看了一眼木森:“那位先生长得很帅的,有点像这位先生。所以你们跟这束花很有缘,就收下吧。我是店主,可以做主的。”

我道了谢,抱着两束一模一样的栀子花,并肩和木森走在去西餐馆的路上。两束花的芳香更浓郁了,我一边闻着花香一边若有所思,忽然对木森说:“木森,我想起来了!”

木森好像也在想心事,心不在焉地问:“想起什么了?”

我说:“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栀子花的别名就是林兰。”

木森说:“我也想起来了。”

我以为他指的也是有关栀子花和林兰的事,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是:“我想起来那个故事结尾的问题了。故事里面,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是很好的朋友,但不是恋人。可是有一天,这个男孩却因为一件事用自己的生命和这个女孩交换。问题是,这个男孩与女孩之间的感情是爱情吗?”

我迷茫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问:“这个问题从何而来呢?”

木森先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然后说:“颜容,这个问题这段时间一直在我的梦里出现,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帮我解梦吧。”

我想了想,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我觉得一定是爱情,这个男孩一定是爱这个女孩的。”

木森用力地点点头。

过马路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栀子花的香气里,突然听到刺耳的刹车声。以此同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去。

恢复知觉的时候,栀子花还在我的床前美丽地绽放着。与此同时,还有木森的一张笑脸。

——汽车向我撞过来的时候,木森放弃了自己逃生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开了。还好,汽车司机及时地刹住了车,我们两个人都安然无恙。

连那两束栀子花也安然无恙。木森把她们一枝一枝地捡起来,插在我床头的花瓶里,等我醒来。

我和木森结婚那一天,婚礼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栀子花。这些栀子花引来了一只小白鸽,在花海上空盘旋着,很久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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