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房间里安静下来。林瑞安把纱布一层层缠绕到那只白皙的手掌上，就像是在包裹一件珍贵的器物。
真想，藏起来，不见天日。
只有我，
一个人，
能看到啊。
林瑞安把纱布打了个结。
脸凑近手掌，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林瑞安，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林清晏捏起他的下巴，眼神对视。
林瑞安几乎说不出话来，思维也仿佛被凝固住了，只能顺从直觉说出：“你是我哥啊。”
林清晏扯出个笑，冰凉冰凉的。
“呵。”
“所以你千方百计地，就是为了爬上哥哥的床？”林清晏眯起眼。
林瑞安脸上的血色殆失干净。
“嘘——别说话，让我猜猜看，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十五岁？十八岁？还是——”
“从你进这个家门的开始……”
第一次踏进这么富丽堂皇的房子。
冰凉的木质地板。光滑的大理石茶几。柔软地，铺着手工羊毛毯的沙发。还有，站在楼梯上，面无表情的男生。
面容温婉的阿姨抱起自己“小安，那个是哥哥哦。”
——哥，哥。
记忆力第一次被灌输这个名词。
是什么意义呢？
——小安以后就要和哥哥一起生活了呢。
五岁的男孩子懵懵懂懂地，不点头，也不摇头。
童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
——孤独的
——一个人的
——冰冷的
夜晚一个人睡在陌生的房间里。白天跟保姆在一起，自己一个人玩，玩积木，拼图，木偶，机械□□。
——哥哥
那人从不理会自己，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
他总是可以在下午的时候偷偷看哥哥一会。
漂亮，精致的，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
钢琴声，叮咚，叮叮咚咚。
小小的自己，抱着兔子玩偶，站在门口。
——记忆里妈妈的样子
——已经模糊不清了
——从记不清五官，甚至到后来脸轮廓都想不起来了。
——一张照片也没有
很想，被哥哥注视呢。
被哥哥温柔地对待，被哥哥抱在怀里。
这么想着。爬到了窗台上，
风吹过来，真是温柔呢。
身子探出窗外。突然的失重感，让自己的痛觉都过了好一会才回来。
从四肢，传到心里。
大声哭起来。
——哥哥
然后那人便急匆匆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从上往下，从手下面穿过，抱起了自己。
真好呢。
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的怀抱。
但是同样地让人，无法不去抓紧。
紧紧地抓住。
似乎是从那以后，林清晏就让自己跟在他身边了。
然后慢慢地，从冷淡地，疏离地，渐渐可以说话，可以喊哥哥，可以爬到他的膝盖上去。
会被当成弟弟一样，照顾着，安慰着，宠爱着。
可是，
那些久远到快要忘记的相处时光，那些自以为是的惺惺相惜。
最终，就像那个花瓶一样
碎的淋漓尽致。
被自己亲手毁掉的。
“哥……”
林瑞安呆呆地坐在地上。
林清晏走了。
林瑞安收拾好了花瓶碎片，期间还被扎了几道口子，可是这次没人会来担心他了，他自己去上了药。
睡到了床上。天已经亮了，只是厚厚的窗帘拉着，房间依旧昏暗。
林瑞安闭上眼，又睁开眼，睁开眼，又闭上眼。
重复几次之后，确定自己睡不着了。去行李箱里翻出一件衣服。
是一件白衬衫。
他把衬衫盖在了自己身上，再盖上被子。脸埋到被子里，像是要冬眠的地鼠。
睡了一天一夜。
是被生理需要憋醒的。
上完厕所有想吃东西。
打开房门就闻到一股咖啡的香味。
他哥在煮咖啡。
林瑞安没有走过去。
直到林清晏端着咖啡走了过来。
“休息好了？”
“……”
“我约了医生。”
“……”
“不想去？”
林清晏停下脚步。表情都不变地问。丝毫没有要听取林瑞安意见的想法。
“去。”林瑞安努力露出一个示好的表情。“只要哥哥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清晏很明显地眼色沉了沉。他绕过了林瑞安，带过一阵发苦的香气。
“我最高兴的是，能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
如同冬日的风刮到身上，林瑞安紧了紧嗓子。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
被带进一间房间里。
墙角放着绿色的盆栽。
对面的胖胖的秃头医生讲着磕磕绊绊的中文。
“先来……做……一份……卷子。”
他把一张卷子递到林瑞安面前。
是中文的。
林瑞安勾了勾嘴角。
看着上面的题目，和大学时做的心里测试题差不多。
十分钟就做完了题目。
那个医生拿过卷子看了一会。
问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害怕……会……吗？”
“不会。”
“一个人……去……拥挤的地方……害怕……吗？”
“不会。”林瑞安回答，又加上两个字：“讨厌。”
“睡眠……怎么样？”
他看到了上面勾的选项“很好”
“好。”
“平时有什么……爱好？”
“爱好啊……”男生思索了会，嘴边的笑意扩大开来：“喜欢喝咖啡，喜欢旅游，喜欢滑雪打网球，喜欢昆德拉，喜欢安静，不喜欢吵，喜欢吃西芹，不喜欢吃香菜，喜欢……”
男生说了一大堆。
对面的医生都记了下来。
接下去又问了一些问题。
然后就出来了。
林清晏在诊所门口的花坛旁，他正和一个外国小女孩在讲话。
那个小女孩似乎被他逗的很开心，张手要抱抱，林清晏背对着他，抱起了小女孩。
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象，那个人，一定表情温柔。
因为当初，自己也被那样对待过。
他们在r国呆了半个月，几乎每天林瑞安都会去那个地方。被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然后离开。伤口已经好的几乎看不见了，也没有新的痕迹添上去。
好几次都会看见林清晏和那个小女孩在一起聊天，他们有的时候会在干枯的草地上玩球，有的时候会坐在花坛边聊天。气氛融洽地就像是兄妹。
晚上六点。
飞机降落在e国。
林瑞安原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回国，没想到还是来了e国。
出口出来，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林瑞安跑了过去。拥抱，香水撒得很淡，很好闻。
”妈妈，我想你。”
林母拍拍小儿子的背：“妈妈也想你，想你和清晏。”
又去拥抱了后面站着的大儿子。
“又瘦了。”
责怪地看着大儿子清瘦下去的脸。
回去的路上。
林清晏开车，林母和林瑞安坐在后面。
“r国好玩吗？”
“好玩啊，那里……”林瑞安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林母很是耐心地听下去。
哥哥和妈妈，长得真像啊。
眉眼之间的神情，都这么如出一辙。
看来妈妈应该不知道。
晚上林母下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林清晏要去帮忙，被推到客厅去看电视。
“你和小安去看电视，别让他一个人。”
“……”林清晏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就出去了。
林瑞安在沙发上正危襟坐。一副不想任何人靠近的模样。
林瑞安转身去了书房。
要吃饭的时候林母来叫他，一边还念叨怎么好好地又工作了，然后怪起林父来。
林清晏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妈，我不辛苦，只是最近吃的少了。”
“那你今晚多吃点，妈妈烧了你喜欢吃的菜。”
“好。”林清晏微笑着。
饭桌上林瑞安反常地安静。
大儿子一直话少，小儿子乖乖吃饭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林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大概是菜烧得咸了，林瑞安去厨房倒水，不知怎的，就听见厨房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响。
林母还没反应过来，大儿子就过去了。
紧跟着过去看，就看见地上的玻璃碎片以及冒着热气的瓷砖面。
大儿子抓着小儿子的手在水龙头下冲。
“没事。哥。”
林瑞安挣扎着要抽回手。
被强硬地抓着冲了好一会冰水才放开。
只有一点点地红肿。
林清晏的表情很冷，
“妈，你这里有烫伤的药膏吗？”
“有，我去拿来。”
林母转身出去拿药。
厨房里就剩下兄弟两个。
林清晏也走了出去。
林瑞安用力克制住想要跟上去的欲望。
不是故意地。
想对那个人说。
他已经努力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