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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他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木远的睡颜。
秀眉桃眼，竟忽然觉得他与梦人那人少时的面容有些重叠。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绿卿觉得只是自己一时间的恍惚，阖了阖眼，便立马起床准备束发更衣。
他并不急了，他已经知道了所谓的蛇妖的大致位置。
梦中的偏殿，四处迷雾不散的深宫，都似乎刻意的向他昭示着什么。
只是他没有料到，居然还会梦见那个人。多少年来，他一直秉心不想，而偏偏这一次居然还梦见了他少时的模样。
其实他是没怎么见过他少年时候的样子的，这下却让他记住了。
将墨发束起，绿卿叫醒了依旧在沉睡的木远。
木远睁开那双桃花眼，眸子中还有些迷茫，带着一层水蒙蒙的雾气，一副未睡醒的样子。他看向绿卿，唤了一声师父。
这桃花叫师父，倒是叫的熟稔起来了。
绿卿道：“起来收拾，准备走了。”
“有头绪了？”木远揉揉头发，站了起来。
绿卿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来到遥州城旁的一个村落。去时晨光未落，让人感觉此处一片祥和。
绿卿走在前面，最终停在了村头一户人家的门前。他拂了拂袖，抬手敲了敲门。
而木远站在旁边，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路上绿卿也一字未说，木远见门许久未开，才道：“这里……便是那蛇妖藏身之处？”
“不是。”绿卿放下手，一甩袖施法，将木远和自己渡到了门内来，继续道：“其实那并不是蛇妖，而是千年前，一条护着皇家血脉的蛟。”
木远四处看这户房屋，似被舍弃了很久。他以前听北源谷里教导自己的老头子们说过，人间的皇家血统总是有灵兽护着的。
所谓的真龙天子，其实也真的会有一条真龙相护，而为成皇帝的皇子们的灵兽大约便是些快要成龙的蛟。灵兽保皇帝与皇子们，也算是功德一件。不过他们最忌讳的，便是修改命数。无论是平民还是帝王家，命数总有天定，而龙和蛟们最多也是相护，而万万不能修改命数，否则……必遭天谴。
绿卿说完后，紧闭着嘴唇，眉头似乎有些皱。在木远的记忆中，绿卿大多即使是清冷而决历的，却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这蛇……不，这蛟真的与绿卿有些渊源吗？思及此处，木远又想起昨夜霜露湿重，自己其实还真的不了解他。
绿卿见木远还未跟上，转头唤了一声。
木远听到绿卿叫自己才缓过神来，立马换上了笑脸应：“马上就来。”
那夜，月色依旧很好，遥州客栈院中的花飘着淡香。木远就想，起码等到陪绿卿再上仙界的时候，再离开吧。
随后，他跟着绿卿进了屋。
那屋甚是破旧，感觉许久未曾被人住过，房中的桌上也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不过奇怪的是，床上的棉褥还折的整齐，桌上有一盘菜肴虽还是积上了灰，但似乎也只被动了几口，而碗筷也放得规整，一旁还有一本半摊开的旧书。
像是主人突然离去，原本计划着马上回来，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木远见绿卿将那本书拿了起来，翻了几页，又放了回去。他不禁道：“绿卿……这里，怎会如此？”
绿卿转身四处看望，随后才回了木远一句：“不知。”
木远咂砸舌，看了看窗外，一时觉得有些无趣。
绿卿走到房内书架旁，突然看见木色的书架边上，一层厚厚的灰当中，有一个浅浅的手印。虽然是浅，但是在灰尘当中却显眼的很。
绿卿的眉头似乎终于舒展了些，抬头却瞥见木远似乎有些不高兴，正无聊的拿起方才自己又放下的那本书在看。
于是他道：“木远，来推推这书架。”
木远也就走过去，将手上的书放下，一把将书架一推，果不其然，一扇与这屋里其他摆设都格格不入的铜门出现在了书架之后。
绿卿便道：“站在我后面去罢，可要小心了。”
木远想，这便是要看见那蛟了吗？
绿卿没有将那铜门直接推开，而是像之前一样，渡了个法是自己和木远直接进到了里面去。
像是一个地窖，绿卿站在木远前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火折子，点了个火，这才使得四周亮了起来。四处除了绿卿手上火折子的亮光，皆是一片漆黑。
绿卿向前走，照了照这地下的通道两边，发现都是些石头，看起来很是坚硬。木远站在后面，看见前面那人墨色的长发自然的垂到腰间，青色的衣衫虽然拖上了地面上，却还是没有一点污渍的痕迹，有些宽大的袍子将他并不算宽大的身子包裹着，而他手上的火折子的暖光，将他的背影的轮廓，照得有些金黄。
木远不知为什么心情有些不好，但此时此刻，还是觉得绿卿很赏心悦目。
难道自己对绿卿所谓的喜欢，是因为一开始看上了他的模样，然后又仅仅因为他的模样吗？
两人越往里面走，深处传过来的血腥味就要越浓郁些。然后两人走了很久都依旧没有看见半点亮光，所幸的是绿卿手上的火折子是由他的灵力来维持的，多久都不会被熄灭。、
两人走了许久，连木远也觉得这道路似乎有些过于的长了，可浓浓淡淡的血腥味还是一直围绕着周围，让人觉得很快就会达到味道最浓的位置。
一路无话，此时却是绿卿先开了口：“有些不对。”
清冷的声音在长长的通道里响起，不大声，但却没有一丝回音。
木远点点头，然后立马道：“没有回声…难道这里…”
是了，这么长的通道，不应该是一点回音都没有的。两人都清楚的认识到，这样的情况，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里是谁布下的幻境。
绿卿将火折子递交给身后的木远，想着自己居然也被那蛟弄的在幻境里走了那么久，然后立马结下一个咒印。
汇聚仙灵之力，将那咒印向四周的石壁推去。一刹那间，那咒印化作金色的烟雾向四周弥漫开来，将原本死黑的通道照得透亮。
然后也只是一瞬，木远看到，两人所站的前后的两边依旧都是长、而无尽头的路。
的确是幻境了，绿卿的这一下却并没有将它破开来。
没想到这蛟的幻境的确有厉害之处，绿卿在心里暗道，于是他阖上眼，再次结咒。
木远看到，金色的咒印第二次幻化作金色烟雾向四周散去，木远细看，才发现这一次与上次不尽相同，金色的烟雾又化作剑的形状，用力的向四周的石壁上刺去。
“破。”
绿卿开口，语气清冷而又绝厉。
果然，四周的石壁居然也想烟一样散去了，一时间烟雾四起，让木远一下子有些睁不开眼，然而在石壁破去的瞬间，一直迟到的浓重的血腥味也一下子扑鼻而来。
当烟雾散去的差不多了，木远才睁开眼来，然而眼前的景象血腥惨厉，让这株还未经历过太多的仅有几百年道行的小白桃一时间接受不来。
还未凝固住的红色的鲜血从一具具未死透的人尸上四处横流，而巨大的尸体堆的中心却站在一位似是弱冠的少年。
那少年披着未束起的乱发，金色的长衣已经被凝固了的血色弄得看不清花纹。
他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一双原本是混沌的金色眸子一下子变得有了神采，而地上那些还未死透的尸体们居然也似乎跟着兴奋了起来，发出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哀嚎。
那少年直直的看向了这边，开始笑得有些癫狂。
然而他看得并不是木远，而是木远身边的竹君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