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静静离去（1 / 1）
“ちくしょう！”晨晋骂了一句。还气急败坏地给了云一拳。云没有还手。他优雅地揩去嘴角的血丝。蔑视晨晋一般。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要找她就尽快离开，没准还追得上。”
云伪装得好为难。
晨晋流星坠落一般跑了出去。开着车以最快的速度往飞机场去。只是再快也追不上了。菥蓂已经上了飞机，即将起飞。
雪儿，你一定要等我！你一个人要怎么面对那些……
油门已经加到极限，但飞机没有等他。他到机场时，菥蓂已经在空中了。
无奈，晨晋只能等下一班。他坐在那里心底焦躁不安。
当他终于上了飞机，菥蓂却已经到了惟云机场。像往常一样，她叫了辆出租车。没有人知道她回来了。她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然后开机。好多个未接来电，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像赶着跃龙门的鲤鱼一般涌现。是晨晋发来的。她回拨过去，竟然关机。
“雪儿，你下飞机后直接去医院。内科405病房。”
医院？晨晋让她火速赶往医院？难道是妈出事了？一种莫名的惊恐爬上心头。
“师傅不好意思，改去中心医院。最短的路线最快的速度！”菥蓂焦急地喊道。果然，她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忍不住哀伤，竟慢慢抽泣起来，她真的很害怕……
很快出租车就到了医院，司机在大门口停下，刹车急促。菥蓂连行李都没拿就直接箭步奔向内科405病房。好心的司机帮她把行李箱寄存在医院的服务台，并告诉服务台这东西是一位身穿粉红大衣的小姐的，长长的直发，很漂亮。现在的她，却畏葸地站立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熟悉的声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静儿，是我对不起你！すまなかった……”新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你骂我打我都好，不要不说话……我会每天陪你去我们的小屋子，我不会再离开了……你为什么睁着眼睛不说话呢？我和雪儿都需要你啊……你赶快好起来！”
菥蓂再也忍不住，轻轻推开门，朝病床的方向走去。她看不见新，在她的瞳孔里只有静……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样悬空而下……她最爱的妈妈正躺在病床上呻吟，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算数呢？你答应过我的，你会陪着我。不会抛下我一个人。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报复我吗？你在恨我没有留在你身边而只身去了日本是不是？可你怎么可以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为什么身体不舒服不让我知道？是不是你还打算一声不响地离开我？！而我竟然悲哀得连自己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怎么可以对我呢？啊？怎么可以！”菥蓂声嘶力竭地哭喊，新也因为她的歇斯底里的“抱怨”开始哽咽。
“妈，上次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告诉雪儿你在装病，你在骗我是不是？你怪我没有留下来陪你所以故意整我对不对？妈，对不起，你看，你的雪儿回来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我们一起打理外公留下来的青梅林子……我不用上学了，我可以每天和你一起荡秋千、拣梅子……妈你别再演了。我承认你演得很好，我都要信以为真了。戏我也陪你演了，你可以和我说说话了吧？”
菥蓂深切凝望着那双没有光泽的眼睛，似乎在传达着什么。
“妈，是不是你嫌我哭得太难看？我把眼泪擦了，行了吧？”
新紧握着的右手突然地动了，仿佛要挣脱那只手。新放下她的右手喜出望外地跑去叫医生。静还有知觉，她还很清醒，她听懂了菥蓂的话。
看着静渐渐泛红光的脸颊，才忽然间觉得妈妈这段时间苍老了许多。
“雪儿，妈没事的。你瞧，精神焕发。倒是你啊，都哭成泪人了。”静乐滋滋地调侃道。
菥蓂继续擦着眼泪。手法粗鲁。
“妈只要你过得开心，其它的都无所谓。还有你爸爸，你们俩是我的宝。笑一笑，我们来拍全家福。”刚进来的新，和主治医生都难以置信——此时的静生龙活虎一般。
一声清脆的“咔擦”便将时光定格在那一秒。虽然背景不那么美。
“青文，雪儿，我累了，要休息了。”
就这样安静地，祥和地，闭上了眼睛。
床边刚刚还跌宕起伏的心电图恍惚之间就成了一条线。
“怎么会这样？！医生！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刚刚她还有说有笑！”新发疯一般地扑向主治医生。医生冷静地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回光返照。
新愣怔着倒在凳子上。
“妈！你刚刚还说不会走的……”
声音淡淡的，却被跌跌撞撞冲进来的晨晋捕捉到了。她越是安静，晨晋就越是担心。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白布单飘起又落下。耳朵里，声音越来越遥远。
南郭静沉睡的心，却依然活跃着。
“你好，我是日本来的游客，因为想随便走走，不小心迷路了。可以为我指条明路吗？拜托了！”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南郭静爽朗地笑了笑，却没有回头。
“是我汉语说得不好，让你见笑了。”藤井新尴尬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南郭静还是没说话。她一直专心洗着衣服，而他一直等着她，没有走开。
“哎！我是笑你太笨了。既然不熟悉地形，为什么要乱走呢？像个不懂事的小孩。跟我走吧！”新抬起头，才惊叹眼前这位貌比天仙的女子，她的笑容可以治愈心里任何的伤痕。
“我听一个中国朋友说，这附近有一片很美的青梅林子，所以想来看看。我帮你吧！”新抢过她手中满满的一桶刚洗好的衣服，会心地笑笑。静蓦地一愣，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
“前面就是我家了。不介意的话进去坐坐吧！”
他当然不介意。终于到了院子里！新如释重负地撇下那桶衣服，平时在家干活也不多，这点小事竟也让他额头渗出了汗。静挽起袖子，轻轻地替他抹去额头的汗滴。这一幕，恰被隔壁屋里的俞敬春一览无余。
……
“青文，这里的日出和东京的日出哪里的更美呢？”静依偎在新的怀里，试探性地问道。
“在日本，经常是没有机会看日出的。所以自然是只能喜欢这里的日出。”新憾然慨叹。
“你父亲真的管你好严厉！还是我比较自在……”静自豪地赞赏自己。同时，对新的出身表示深切的同情。
……
“这里就是你说的秘密？”
“是啊！要不是我们家穷，我早就买下了。你觉得这里美吗？”
“嗯，还不错。但是，情人节在这里过不太好吧？”
“哎呀！你别这么婆婆妈妈好不好？！走！我们划船过去！”
静拉起新就上船，新却扭扭捏捏地不敢上。这种竹筏，他未曾试过。
“雪少爷！有我在呢！你怕什么呀？！”那个时候他那么没胆。
“这间屋子这不错，依山傍水，清幽高雅！不如我们现在就把它买下来，回去之后立刻去找这屋主吧！”
“够豪爽！这是我收到的第二份礼物，不过我更喜欢这间屋子！嘿嘿，其实敬春送我的项链我也不知道丢哪去了……”
“那你有没有礼物要送给我？”静有点为难地摇摇头，而后又恍然大悟一般地点点头。她跑出屋子，在草丛里翻来覆去，隔了好一会儿才跑回来。
“看！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你别看它们只是几根草，作用可大了！你一定不知道吧！来来来，我教你。我们一人编一枚戒指，正好交换。礼尚往来嘛！先打个圈，再从这里绕过去，这里这里！笨手笨脚的！”
……
“静儿，这个秋千呢，留给我们的孩子。还有这对耳钉留给你。”
“好！那我们来比赛，你输了戴戒指，我输了戴耳钉！”
“那万一把孩子输掉了怎么办？我认输，戴戒指。”
“那我投降，戴耳钉。可是，明天你真的要回日本去吗？你会不会回去了就忘了我？”
“不会的，你一定要等我，我会来接你和孩子。我们的一家人。”
……
“青文，等一等！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耳钉！我们一人一个分开保管。这对耳钉和这对戒指就是我们的信物。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们是一家人。”
“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们的孩子在你肚子里难受……”
……
“青文，谢谢你愿意回来陪我度过最后的日子，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过得开心，不要告诉她。”
……
菥蓂还在无休止地哭，晨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她哭，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晨晋，你和雪儿都是财产的继承人，相关手续我都办妥了。这守业的重担就交给你们了。我想住在山里，陪着静儿……”静儿，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小屋……
其实，南郭静的性格变化还是挺大的。或许是因为十几年的等待耗尽了她的活力，或许是因为她已为人母。
四个人都离开了医院，伴着重重阴霾。
一路上，晨晋都在担忧着菥蓂，她哭了这么久。
终于，他们到家了。隔壁的敬春，躲在房子失声痛哭。他恨这个日本男人！可静爱的却是那个可恶的日本男人！
“雪儿，振作起来！你还有我啊！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静姨如果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你抬起头看着我看着我啊！”
菥蓂缓缓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晕过去了。晨晋把她抱回房间，替她盖好被子。静姨去世竟会让你连头痛都感觉不到了吗？为什么你不同意手术呢？为了让你的生命流逝地更快吗？
突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是馨馨。
“喂，雪儿你怎么还不来？婚礼要开始了哦！”好甜蜜，好迫不及待的声音！
“对不起，她不会去了。”晨晋断然拒绝了馨的邀请。为了不扫她的兴，他直接挂断了。关了机。
酒店里，人头攒动，觥筹交错。
“怎么，雪儿也不来吗？她是和云闹僵了吗？”绿野搂着馨柔嫩的肩膀，不解地问道。馨也是碰上了九连环——解不开啊！
“也许吧！刚刚电话是晨晋接的……算了，我是今天的新娘！我才不要愁眉苦脸苦思冥想呢！抱我！”馨还是两年前的馨，说话不忘撒娇。
“哇！好重！你该节食了！”绿野假装像抱着一头大母猪一样地颤崴。馨馨十分慷慨地赏了他一个栗子。
“你活该！要我节食你想得美！我再笨也不会笨到把好吃的拱手全让给你！现在不吃更待何时？等到我有了孩子就那个不能吃这个又不能吃了，所以一切都有现在争取！”
“谁要跟你生孩子？”绿野故意挑逗她。
“难道不是你吗？”
“是吗？”
“我……我歼灭你！”馨说得咬牙切齿，然后伸出手打他嘴巴。绿野心中早有定数，咬住馨伸过来的手指不放。
这就是没有云的世界，阳光充足。但依然无法避免海啸……同一片天空下，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花香弥漫了整个世界。忽而沉醉，忽而心碎。
“妈——”菥蓂凄哀的呼号惊醒了床边不小心睡着了的晨晋。
“妈……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晨晋，你快去把妈追回来！她刚刚还在这里。为什么不让我见到她？妈……你回来……”
晨晋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雪儿你别这样，静姨走了……真的走了……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别担心！不要哭好不好？眼泪是奢侈品，我们要节俭。别哭了，静姨知道了也会难过的，你不希望她安心地离去吗？”
菥蓂摇摇头，眼泪却仍未停下。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晨晋，都怪我没有听你的话，如果当初留在家里陪着妈，妈就不会离开了……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没告诉你真相……如果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晨晋根本没有办法替她伤心替她难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渴望代替她难过。至少，失去亲人的痛比不上看她伤心难过来得强烈……
“人死不能复生。谁又能逃脱生离死别的折磨呢？如果说谁谁谁的离去该归咎于活着的人，那这个世界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初阳挺直地站在房间门口，多了几分军人的英姿飒爽。很明显，他刚赶回来。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未来得及抚平。他的身后，是同样站得挺直的女子。
“静姨离开我们享天伦之乐去了，她不必那么劳累了。你应该为她感到欣慰。雪儿，你必须振作起来。没有人可以打到我们的公主。告诉初阳哥是谁让公主不开心了，我去教训她！”初阳走到床边，坐在床沿，真切地凝望着菥蓂受伤的眼瞳。
菥蓂没有说话。但值得高兴的是她不再哭了。
“我们在战场上的时候，战斗一旦拉开序幕，没有人有决定生或死的权利。每个人都是用自己的鲜血甚至生命在捍卫祖国的一切。哪个人能长久呢？没有谁会永远陪着你，除了自己。所以，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当你在乎的那个人还在的时候，要懂得珍惜。一旦遇见了，就不容错过。但是，有一天她不在身边了依然要连她的那一份疼惜一起给自己。你好，雪儿，我是初阳的未婚妻欧夏絮。你果真如初阳所说的那样漂亮！他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菥蓂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送给初次见面的欧夏絮。
“雪儿需要休息，可以麻烦你们出去吗？”许久没有开口的晨晋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他不喜欢别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菥蓂。尽管他们给的安慰很奏效。
“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这几天我都会在家。趁着这次回来我得好好谢谢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我走了。”
初阳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难过。
原来，所谓的永远，也只是口头上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保障。初阳不是她的依靠了……他没有给她肩膀……或许因为他是军人，或许因为欧夏絮。
那天，菥蓂不冷不热，不哭也不笑。
花儿就在无声无息中凋败……
有些草，开了花也谢了；有些虽未开花却依旧年少。
草开了花，花少不了花蕊——应该就是花的芯吧！人也一样，只有一颗心，却还是要花心。花心，不一定是指水性杨花、花花公子……也许是一颗心里装着自己在乎的人，所以开了花，花瓣里裹着花芯。
－－－－－－题外话－－－－－－
就快完结了。不过可能会写第二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