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青梅竹马(1 / 1)
事情发生后的好几天,卓云釉一直都待在客房里。
听曲令说,明崇乐每日都来,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楼下,从未打扰过她。
两个人的确都需要冷静冷静。
卓云釉在第三天的下午曾经偷偷在拐角的暗处看过他,正则并不在身边,只他一人。那么绰约的身姿,坐在很是显眼的位置,却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她看着他的孤寂,心情也有些微妙。即便两人都对对方心里存着芥蒂,却无法真正地做到绝情,曾经的美好总是不可磨灭的回忆。谁的骄傲都不比谁少,都有错都认错,但是却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彼此。
他只能默默地呆在这里,她只会悄悄地躲在一侧。至少这样,他们仍然算作是在一起。
原来情到浓时,每个人都是这么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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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敏之后来找她了,见面的一瞬间,卓云釉甚至有些心虚,害怕他是来催促她启程。
毕竟此次分别,恐怕就是此生不复相见。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出去走走。”顾敏之依旧体贴,看着她极力掩饰的紧绷情绪,及时道明来意。
零陵不比永宁闲适寂静,倒也别具风情,街道宽敞,城民热情自在。卓云釉仍然心事重重,一贯温润的敏之反倒变成了话多的那一个,这真的很是奇怪了。
“性子如今变得这般沉寂,真是太不习惯了。”他叹,“夫子先前也是这么讲的。”
她有些惭愧:“夫子离开时未得相送,现在想起来实在过意不去。”
“那又何妨,不久之后便会相见。”
顾敏之的本意是安慰她,话说出口后立刻就后悔了。他自然能猜到卓云釉纠结的原因,当下只能轻咳一声以作掩饰,看到街边却是笑了出来:“阿釉,看那里。”
酒肆前,围了许许多多的人。
“竹竿舞啊……”卓云釉望去,在有节奏、有规律的碰击声里,舞者在竹竿分合的瞬间,敏捷地进退跳跃,同时潇洒自然地做各种优美的动作。
“想去吗?”顾敏之凑近她耳边,含笑低语,眼中平静无波。她咬着下唇,有些犹豫,便见着他温暖干净的手展开在眼前,“我可能还是没有从前跳得好,你得带着我。”
他深邃的眼神极为坦然,卓云釉心头温暖,安然地解了斗篷,握住了他的手。
流光转逝中,都好像回到了幼时,蛮舞与黎歌,余音犹沓沓。倾斜、摆荡、反身、旋转,卓云釉语笑嫣然,右颊白莲晨光中熠熠生辉。顾敏之的动作没有她繁复灵动,但是却在配合着她的节奏,合拍到两人自成一律,独一无二。
另一侧看着的人却黑了脸。
明崇乐从他们一出门的时候,便远远地跟在了后面。她躲了这些日子,他只是想看她一眼。
青梅竹马。
这四个字简直像一根带刺的毒针,缓慢而折磨地扎进了明崇乐的心口,倒刺勾着骨肉,痛入骨髓。
这个温润如玉形影不离的顾敏之,好似依旧爱慕着她;
那个嚣张跋扈不知底细的耶律泫,听闻也对她有意;
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真假难辨的陈游白,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纠缠不清……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他不安地抿了抿唇,他原先认为她孤苦无依,自己即便如何幼稚霸道,她也是非他不嫁的。现在……他有点迷茫,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
“公子……”一旁的小正则见他失神,弱弱地开口唤着。
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说,她还在生我气么?”
“呃……”正则被问到了,不知如何回答。
“即便她没有我爱她那么深,但她也应当是爱着我的吧?”明崇乐自语着,“如果爱着,是不是就应该不生气了?”
“啊……”正则实话实说,“公子,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
是啊,连正则都看出来她的辛苦,只有他这个傻子后知后觉。
“她会想要嫁给我么?”他又问。
正则一下子沉默了。
“她好像不会想嫁给我的……”
想到了这个,明崇乐觉得自己快被痛苦和绝望摧毁了。
一曲舞毕,两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卓云釉笑容满溢,却好似有所感应一般,甫一转身便见着那个白衣身影,静默不语。
“我想回去了。”心忽然很疼,话是对着敏之说的,眼睛却在看着他。
顾敏之没有拒绝。
“我和敏之许久不见,能不能让我们聊聊。”明崇乐打断了他们,怕她拒绝,拍拍身侧的正则,“他送你回去好么?”
“好啊。”顾敏之替她作了回答。
小童机灵地跑至身侧:“姑娘。”
卓云釉看着他期待的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应了一下:“走吧。”紧了紧披风的帽檐,小心地遮住了脸上的白莲,并没有再多看身侧的两个男人。
一路上她依旧不多话,小正则无比的感伤,嗫嚅了半天终是开了口:“姑娘这次不会离开公子了吧?”
“恩?”她回神,见到了面前小人皱起的脸。
“为什么要走?”他有些疑惑,“你和公子从前那般好,为什么这回见面都是冷冰冰的。公子刚刚问我你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他抬头看向卓云釉,焦急地等着答案。
她摇头:“没有啊,我没有生他的气。”
“可是公子说是他惹你生气,把你给气跑了。我们找了你很久,很多的人寻城又搜山,动静大的不得了,但是怎么都找不到,公子落寞得一点生气都没有了。你总也不回来,老夫人和夫人日日念叨,公子才说是他把你气跑的。老夫人多和气的人,不知道多疼公子,阿莫姑姑打他的时候,她连劝一下都不曾……”
正则越说越难受,简直要落下泪来。他自小便跟着明崇乐,这么些年,公子便是他的天,现在天要塌了,他觉得自己也要完了。
小孩子说话总是无心,直来直去。正则的话就一直在卓云釉耳边徘徊,她的心头乱糟糟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到了,你回吧。”她拍拍他的头,“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原谅公子真的那么难么……”
她对他笑了笑,摇头进了屋。
原谅别人容易,只是,原谅自己太难。
如果说以前的卓云釉配不上明崇乐,她心重她自私,她从不相信别人,那么现在的她,为什么可以接受他。
一直以来都是她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