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水溶青冥（七）（1 / 1）

水溶再次出现是三日后，我和惜春正在下棋，他脸上带了一丝哀戚之色，盯了我们半响才道：“新科武状元贾兰的母亲没了。”

手中的棋子滑落，打乱了一盘未完的棋，惜春颤抖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几时没的？”

“今日一早，报喜的人前脚刚出门，后脚就传出了噩耗。”

珠大嫂子辛苦培养贾兰半生，今年兰哥儿终于不负所望中了武举人，皇上有念着荣国公的功勋，有意提拔，不想珠大嫂子乐极生悲，在这喜庆的日子撒手人寰了。

“林姐姐。”惜春看着我，眼中早含了泪水，“当日在园子里，大嫂子待我们这群女孩子是真心的好，你走了还是她送的你，今日你可愿意陪我去送她一程？”

将手边的棋子收入棋盒，起身道：“你不说我也会去。”

“姑娘！”紫鹃急急拉住我，道，“如果让贾家的人知道你没有死，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

“紫鹃姑娘不用担心。”水溶开口，“你随惜春姑娘先去，潇儿可随小王前去。我与宝玉有旧，这些年也一直照应这贾兰母子，前去吊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惜春和紫鹃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也就点头答应了。临行前，紫鹃不放心地给我带上了一张天青色的面纱，对水溶说道：“王爷，姑娘交给您了，请您务必看好她，不要让她把面纱弄掉了。”

我心中不平，我堂堂妖神，就这么不可靠吗？

珠大嫂子的死对贾兰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些年他努力读书习武，无非是为了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如今好不容易中了，母亲却突然去了。

我和水溶去的时候，贾兰跪在灵柩前哭得不成人形。宝钗莺儿在这里帮忙着招呼客人，紫鹃陪着贾兰，惜春在一旁打坐念经。

宝钗一见水溶就施施然地迎了出来，看见我愣了愣，压住心中的疑惑，福了福身，道：“王爷，里面请。”

我随着水溶走进去，发现这只是一座小小的院子，只有三间房，一间厨房，心中很不是滋味。水溶上了香后，我才上前。从进来院中的人就对我的身份议论纷纷，如今更是好奇，贾兰眼中也满是疑惑。

执香而拜，我轻声道：“大嫂子，颦儿来送你了。”

贾兰回礼的身子一僵，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你是．．．．．．”

“兰哥儿。”紫鹃凑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贾兰缓和了神色，回了一礼，早已热泪盈眶，道：“多谢林姑娘今日来送家母，家母若知道姑娘平安无事，泉下有知，定会很欣慰。”

我扶起他，道：“嫂子对我的好，我自是记得，只可惜未能早日来看她。”

“兰哥儿如今大了，凡事切不可莽撞，功名富贵固然好，但是不可执着，一切以平安为主，嫂子便能放心了。”一席话说得我浑身不舒服，但又不得不忍着，晚辈面前，得树立一个好的形象。

贾兰会心一笑，道：“姑娘所言，贾兰铭记在心。”

“那就好。”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颦儿！”门口，借着水溶的手上车，还未进去，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回头，宝钗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脸上是罕见的欣喜，我看了她半响，下了车，对水溶道：“等我一下。”

“好。”水溶温雅一笑。

“宝姐姐。”随着宝钗来到珠大嫂子的屋子里，如今屋中没人，我取下面纱，浅浅一笑，“许久不见，你近来可好？”

“颦儿，真的是你。”宝钗的声音不稳，颤抖地伸手扶上我的脸，脸上泪如泉涌，喃喃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扭身躲开她的手，道：“宝姐姐，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颦儿。”宝钗哽咽着，“你知道，我没有选择，妈妈和姨妈什么都商量好了，我才知道，当时我哥哥又……”

“你不必说这些！”

当年黛玉遭到赵姨娘等人的陷害，被污蔑与宝玉有不才之事，再加上人参荣养丸中含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宝玉又因为丢了玉，整日心神恍惚，口中总是念着“林妹妹”。贾母虽然有心，但是无力。王夫人和薛姨妈私下给宝玉和宝钗定了亲，宝钗和宝玉成婚当日，黛玉受不了打击，魂归离恨天。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又是一回事。

“颦儿，对不起，对不起。”

宝钗，那个从不轻易流泪的女子，如今正在我身后泣不成声，我本来也应该高兴的，但是为什么会这么不舒服？

“颦儿，你怪我是应该的，可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云丫头她们吧！”时光终是磨去了她的菱角，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宝钗竟然也会开口求人。

“她们怎么了？”

“当年贾府抄家，薛蝌二哥带着嫂子和琴妹妹回了南方。”宝钗拭了泪水，一句一句地说道，“但是云妹妹嫁了卫若兰，卫家出事后，云妹妹被卖进了烟花之地，我虽有心救她，却没有那个能力。”

裙边的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湘云，那个总是大着舌头叫二哥哥的女子，我不敢想象天真憨厚的她会落入那种地方，“她在哪儿？”

“秦淮河上有一家叫翠云坊的烟花之地。”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