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灭赤魔 迎新生(1 / 1)
玉刀成为全系召唤师,宁负天剜心挠肝的难受,驱魔岭却是一派欢欣鼓舞。
得此人才,连日来,燕万年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燕如意高兴之余,隐隐有些担心。
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责任。
身为华夏大陆第一个全系召唤师,玉刀肩负着人们对她无尽的希冀,亦承载着斩妖除魔的重担。
短时间内,接连不断的转变,强烈的心理落差,玉刀能否调整好,尚未知道。
不止燕如意有此担忧,就连洗凡也从短暂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仔细观察玉刀的举动。
这一次,即便面对一边倒的追捧,玉刀仍是泰然处之,谦和有礼。
在经历了失去至亲的痛楚,遭受许多白眼身残志也残的几年非人生活的玉刀,真的成熟不少。
洗凡欣慰的同时,竟是满满的心疼。
他知道,玉刀之所以成长的这样快,皆是因为她受的苦楚比正常人多太多。
宁负天仿佛有心跟玉刀作对似得,加紧了召唤赤魔仪式的密度。由之前的一个月一次,到现在五天一次,看起来,他心坚似铁,誓要跟玉刀拼个你死我活。
而世人的态度也在悄悄起着变化。
辛无念正式接掌秘宗之后,带着昙花煜游走在包括晋国之内的每一寸土地,将向善的理念深深植入每个人的心底。
有人明白,放弃了对赤魔狂热的追捧,有人糊涂,不断给辛无念以及他的信徒增加磨难。
世间人,亦在无形中摆放着自己的位置,向善或是从恶,不过一念之间。
然而,就是这一念间决定了每个人未来要走的,是正路或是歧途。
不知不觉,三年时间,匆匆而过。
在这三年里,玉刀往返于魏国、驱魔岭无数次。她带领着驱魔岭的战士们,击退了几次晋国强烈的进攻。
在这三年里,辛无念遭遇了几次暗害,所幸都是有惊无险。
而宁负天,也在一年前正式登基,成为一国之主。
在他登基以后,向辛无念软硬兼施,意图让辛无念为晋国所用。
然而,宁负天终究铩羽而归。为此,宁负天大为光火,他动用所有手段,将辛无念逼出晋国。对那些抛弃信奉赤魔的百姓大打出手,关的关,锁的锁,一时之间,晋国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令人惶恐窒息。
恐惧是会传染的情绪,在晋国,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对宁负天所下的命令,悉数遵从,不敢有半点违逆。
启世三十三年,是玉刀来到华夏大陆的第十个年头。
这一年,注定是翻江倒海,斩妖除魔的一年。
玉刀更是不敢有半点松懈,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时间点意味着什么。
按照博士的演算,赤魔将会在这一年临世。
玉刀唯一庆幸的事,宁负天穷尽手段,也没能得到招魂幡。
玉刀想得出神,就连桌上饭菜冷了都顾不上吃。
令狐野一撩帘子走了进来,驱魔岭上呼呼作响的北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鹅毛雪伴随着他的脚步,一同挤了进来。
“玉刀,怎么还不吃饭?”
令狐野现在已经是令狐枉跟前的一员副将,十年过去,身材魁梧的像是一座会动的小山,脸膛黝黑,双眸锃亮,因为值夜,下颌生出青嘘嘘的胡茬,更给他平添几分果决坚毅。
早在三年前,令狐野就郑重其事的向玉刀表白过一次。
彼时,玉刀独自对抗晋国的黑暗召唤师大获全胜,庆功宴上,令狐野毫不避讳的当着众人的面说,“玉刀,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令狐野此生挚爱唯你一人!”说罢,所有人都惊呆了。
驱魔岭上多少兵卒小校当玉刀女神一样供着。令狐野这一表白,不知伤了多少少男的玻璃心。
令狐野的心思,玉刀哪能不知?她站起身来,向令狐野举杯说道,“令狐兄,你是我玉刀最敬重的令狐大哥。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咱俩做个见证。从今天起,咱们结为异姓兄妹,生死与共,肝胆相照。来!干!”
玉刀不顾众人跌到脚面的下巴,咕咚咕咚喝干了碗里的酒。半点面子都没给令狐野,干干脆脆拒绝了他。
好在驱魔岭战情向来吃紧,大家一忙起来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玉刀再见令狐野也真就拿他当大哥一样,时时处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跟他保持距离。
令狐野不是个小气人,他嘴上再不说喜欢玉刀之类的话,行动上却是一如既往,丝毫没因为玉刀当众落他面子而记恨。
“怎么样?晋国那里有消息了吗?”
“放心吧,宁负天还是没召唤出赤魔,咱们能暂时松快几天!”
令狐野就势坐下,把饭直接扣到碟子里,递给玉刀,“将就吃口,令狐大将军等着你研究战况呢!”
玉刀一拍脑门儿,“哎呀,怎么把这事儿忘了,走吧!回头再吃!”伸手裹紧了斗篷,起身就走。
她的性子令狐野再清楚不过,也不多劝,跟着她出了帐篷。
有时,玉刀竟有种令狐野就是玉文虎的错觉。他们两个人对她都是一样的骄纵,却又总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玉刀怕只怕自己真的是要辜负令狐野这一番深情了。
晋国
宁负天独坐负天殿中,龙袍加身反倒给这位少年天子多添了几分阴鸷的气质。
相由心生,一点不错。
年纪越大,宁负天的五官愈加深邃阴暗,就连眼尾那几条纵横交织的纹路都越来越黯淡。许是长久不见阳光,他面色青白,嘴唇隐隐泛紫。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具会说会动的僵尸,让人一见就心生寒意。
“哼!朕就不信,没有招魂幡不行!”宁负天重重锤桌,咬牙切齿道。
心烦意乱之下,宁负天几步走到帷幔之前,伸手掀开,死死盯着墙角聂千帆的面孔,厉声道,“喂,你说,到底为什么朕总也召唤不出赤魔?”
聂千帆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主子,小的,小的不知!”
“不知?”宁负天抽出靴筒里的匕首,对准聂千帆那张千疮百孔的脸轻轻刺去。
他脸上布满了点点创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微微渗着血丝。
聂千帆惊惧难当,颤巍巍哀求,“求主子一刀扎下去吧!”
“想死?没那么容易!再说,你们这班废物的身子朕都当成祭品供奉在赤魔像前,若你们死了,身子可就不鲜嫩了!到时,赤魔怪罪下来,叫朕如何是好?”
宁负天终于找到了个好玩的玩意似得,在聂千帆脸上扎够了,又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玩的不亦乐乎的宁负天,不忘叨念,“你们能成为赤魔的祭品简直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只可惜过了这么久,朕还召唤不出赤魔……”
闻言,聂千帆眼珠一转,忍着疼,讨好道,“主子,是不是召唤的地方不对?”
“嗯?”
宁负天拎着匕首踱到他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聂千帆,“继续说!”
聂千帆吞了吞口水,“呐,春下学宫有召唤台,依着白岳山而建,凡是进学宫的弟子都要在那儿先行召唤。或许主子召唤赤魔一直都未成功,应该换换地方?”
一句话,令宁负天眉头舒展,“你的意思是,朕应该去春下学宫?”
“不!不!主子应该去驱魔岭,那儿毕竟是万千魔的出口,或许,去那儿就能成了呢?”
宁负天忍不住仰天长笑,“朕怎么就没想到呢!好!好!好!聂千帆你今次提醒朕立了大功。”他手持匕首在聂千帆脸上虚晃几圈,“朕包管让你长命百岁!”
原想能得个痛苦的聂千帆失望之极的合上眼睛,一言不发。
宁负天即刻传令,起驾去驱魔岭!
临行前,宁负天循例去宗庙祭拜。
晋国宗庙与别国大不相同,里边接受香火的并非祖宗牌位,而是一座高大的赤魔像矗立其中。
谁也没见过赤魔长什么样,只能按照想象来塑。
方口獠牙,眼大如斗,瞳仁用人血涂抹,猩红邪狞。厚实的肩背脊梁,在脊骨正中竖着排尖利倒刺直蔓延到长尾末端。
赤魔四肢粗壮,指甲锐利且卷曲,虽是死物,可也令人不寒而栗。
更加让人胆寒的是,赤魔像脚下横七竖八堆叠的宛若小山一样的无头躯体,没了脑袋,可身体仍然会动,分不清谁是谁的胳膊腿交错在一起,蛆虫般缓缓扭动。
不知宁负天用了什么方法能让那些无头躯干脖子上长满新肉,糊住了创口,不至于太过血腥难看。
但是,即便躯干仍然会动,长时间的积压,位于下层的颜色已经变得青紫,它们使劲权利想要从下层挤出来,奈何没了脑袋找不到确切的方向,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而已。
就是这样一座充满腥咸腐臭的大殿,便是晋国的宗庙。
而更加让人接受不了的是,自两百年前,晋国的五位皇帝死后便被制成干尸,形成向赤魔跪叩的姿势,顶礼膜拜。
那五具干尸各个黄袍加身,头戴珠冠,身上的肉却已经被风干紧紧贴在骨头上,眼睛亦同样用人血涂抹。
晋国噬血,天下尽知。
但若不亲眼见到,实在无法相信世上竟会有如此残忍酷虐的族群生存于世。
宁负天一脸肃穆的手捧满满一钵鲜血缓步来到殿内,走到赤魔脚下,缓缓将手中那钵鲜血淋在那些无头躯体之上。
鲜血温热,引得那无头躯体竞相挣扎想要沾点血腥气儿。
宁负天目露阴鸷,嘴角扯起一抹奸笑,祝祷道,“赤魔有灵,此番必定能够重生于世!”
驱魔岭
六月初六,虽说已然进入初夏,驱魔岭上仍旧冰雪苍茫,一望无际的白,晃得玉刀眼睛生疼生疼。
宁负天启程之际,玉刀就已经得到探报,为此事,玉刀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她一躺在床上,眼前就浮现出初午死时的惨状。
眼下终于有机会能为家人,为初午报仇雪恨,玉刀却陷入了深深的焦躁之中。
赤魔,是世间最大的魔。拥有着常人难以预料的至高魔力,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玉刀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燕如意所说的,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这句话。
对她来说,不知是好还是坏?
“玉刀,该来的躲不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
令狐野坚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玉刀轻笑,“令狐大哥,谢谢你!”
“玉刀,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如果不说,我怕再没机会了!”令狐野犹疑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知道你对辛宗主一往情深,我也知道太子如意对你情有独钟。跟他们二人相比,我令狐野是个微不足道的粗人。
可我……我对你是真的。一直以来,都是!
不管前路如何,结果如何,也不管此一战之后,我能否活命,我、令狐野此生挚爱都是你、玉刀!”
令狐野说完,抿抿嘴唇,转身而去。
走了几步,耳边仿佛响起玉刀清冷的声音,“谢谢你,令狐!”这五个字,须臾随风散去。令狐野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能说出自己想说的,已经心满意足。不管玉刀能否接受,他都觉得对得起自己。
令狐野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玉刀的心也慢慢平复。
除了感谢,她不知还能对令狐说什么。
正如令狐所言,前路未知,结果未知。她只能说一声,谢谢,而已。
令狐的情谊,玉刀深埋在心底。
来这世上走一遭,能获得令狐的恋慕,初午的依赖,二哥的宠溺,大哥的信任,爹娘的疼惜,她玉刀,不亏!
六月初九,宁负天来的比想象的还要快。
有主子撑腰,驱魔岭另一头的黑暗召唤师一个个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不成样子。
每天清晨就来叫阵,让玉刀出来跟他们决战。
反观令狐枉这边,自宁负天到达,便一直低调行事。
这也是之前就订好的战术,欲让其灭亡必让其疯狂。
宁负天本就自恃过高,索性让他自负到底。
宁负天到达驱魔岭后,稍事休息,便择日举行召唤仪式。
这一日,天色黢黑,玉刀还没起身,就听窗外令狐野大喊道,“玉刀不好了,宁负天的大营里搭了个高台,开始召唤赤魔啦!”
什么?
玉刀一骨碌爬起来,胡乱过上棉袍就往城头上跑。
待她赶到,令狐枉、令狐野、燕如珏等人具是一脸凝重盯着对面不远处宁负天兵营一夜建起的召唤台。
这台子显然是仿着春下学宫的召唤台搭的,大小形制都差不多少,远远望去刺的玉刀肝都疼。
玉刀随便将头发一搂在脑袋上扎了个髻,有些担忧的自言自语,“他这回不会真的召唤出赤魔吧?”
令狐野轻声安慰,“他没有招魂幡,应该没事!”
令狐大将军显然并不同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召魔唤鬼也是一样,只要心力到了,难保不会成真!”
召唤台四周灯火通明,就见宁负天一袭血红盛装,长袍迤逦,缓步上了召唤台。
即便相隔甚远,玉刀也能感受到源自于宁负天身上的桀骜自负。
他根本就是个任性至极的家伙,从不把人、人命放在眼里,也从来学不会尊重每一个生存于世的个体生命。他完美的将残酷暴虐融合于自己的骨血,将其精粹发扬光大。
玉刀不得不承认,宁负天就是天生的魔鬼,他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无一不在诠释着这一点。
正思忖间,宁负天左手托着一个沁满人血,鲜红的骷髅头,右手掐诀,凝神闭目,煞有介事的开始了他的召唤仪式。
玉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宁负天,心中默默祝祷,千万别让他召唤成功。
一时间,驱魔岭对峙的两方,注意力全都放在宁负天一人身上。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宁负天此次竟然不负所望,在他头顶现出一轮猩红的召唤符来。
玉刀心头一紧,她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令狐枉面沉似水,眉头拧成了川字,低声吩咐,“准备好火把,万一……即刻起狼烟!”
“是!”
令狐枉身后的小校得令,转身下去准备。
万一宁负天召唤成功,升起的狼烟不是搬救兵,而是百姓们逃命的信号。
宁负天召唤赤魔无数次,次次连个泡儿都见不着。这回,竟能现出召唤符,令宁负天信心大增。
与此同时,点点血浆从宁负天手上的骷髅头里滴了下来,渐渐的,越来越多,像一条流淌不尽的小溪,血浆落到地面,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向四周蔓延,不过片刻功夫,就将召唤台染的血红。
这波血红有着极强的生命里,从召唤台上至台下,再到兵营以外,所到之处,圣洁雪白尽皆化成触目惊心的暴虐鲜红。
到这会儿,若谁还看不出不对头,那就真是瞎了。
令狐枉颤抖着吩咐,“升狼烟!”
一下到了危急边缘,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黎明前的黑暗异常阴郁,城墙上,一下子陷入忙乱之中。
玉刀仍旧立在原地,她眼睁睁望着如同瘟疫一般蔓延而至的血红向自己涌来,满布苍凉。
半空里,黑云翻滚,一浪接一浪,渐渐向下压,让人透不过气的窒息感随之而至。
玉刀目光仍旧定格在宁负天头顶那轮颜色愈发浓重的召唤符,紧了紧领口。
轰——隆——
两声巨大轰鸣震得人心头翻了几翻。
玉刀紧咬下唇,右手掐诀,四色召唤符在她头顶转动不止。
就在祥瑞彩凤坠下的刹那,一个身形巨大的怪物从宁负天的召唤符里飞出。方口獠牙,双目猩红,咸腥粘稠的口涎不时从他那张血盆大口里流出。
它那粗壮的四肢好像小山一样,偌大的脚板踩在地上,每走一步,都能引起不小的振幅,也踩死了不少宁负天的兵将。
那些一心崇拜赤魔的无知兵将,还没来得及为赤魔降世喝彩,就被踩的稀烂,也算是他们在为自己的选择而承担后果。
赤魔每向前一步,身体都会增大几倍,待它走到玉刀跟前,已经杵天杵地,像是座直耸入云的高山,矗立在玉刀眼前。
玉刀在它那双猩红的大眼中看到自己渺小的倒影,不免心慌意乱。
绕着赤魔飞舞的祥瑞彩凤像是只乖巧的小麻雀,根本找不到攻击的点。
宁负天扯起满足而狰狞的邪笑,狭长阴鸷的眸子同赤魔一样,泛起凛凛红光。
“玉刀!赤魔终究会将你们一同剿灭,朕、终将统一华夏大陆,成为人人拜服,至高无上的王者!”
受到赤魔强大能量的影响,宁负天的声音宏亮低沉,迂迂回回传到很远,即使玉刀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玉刀不想跟他多费唇舌,心神合一,御使彩凤扶摇直上。伴着声声尖锐凤鸣,彩凤偌大的双翅伸展成一字,冲向赤魔面门。
赤魔嘴角獠牙龇露,扯起一抹比宁负天更加奸险的笑容。彩凤尚未飞至它胸前,就被它抬手一挡,轻轻松松赶到一旁。
这一下,赤魔没用什么力道,然而,彩凤却是伤的不轻,更惶论跟彩凤合为一体的玉刀,她胸口闷闷的酸痛,喉间一梗,哇的吐出几口鲜血。
赤魔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燕如珏的大鼋及神豹打退。
守卫驱魔岭的兵将悉数而出,有召唤力的用召唤术,没召唤力的直接用刀枪剑戟,得着空当就劈砍刺削。
奈何赤魔皮糙肉厚,寻常兵刃根本伤不到它一丝一毫,可它只要稍稍往前挪动,就会有不少人被它踩死。
一时之间,驱魔岭上,死伤遍地。
天,越来越黑。浓烟一样厚重的乌云遮挡住了拼命想要崭露头角的那一丝微弱暖阳。
玉刀缓缓神儿,仍是不死心的再次御使彩凤。
赤魔眸光微动,仿佛猜中了玉刀的心思,张开血盆大口,低声嘶吼,它挥舞着山丘一样的拳头,夹杂着呼啸的劲风向玉刀席卷而来。
电光石火间,玉刀敏捷的纵身一跃,跳上赤魔前臂,脚步轻点,一路窜到赤魔肩头。
此举激的赤魔大为光火,它眼中凶光毕露,不停挥动拳头,想要把玉刀扒拉下去。
这次,玉刀反而占尽了优势,灵活的在赤魔身上左闪右躲。
赤魔不胜其烦,越想把玉刀赶下来就越是赶不下来。
玉刀虽然伤不到它,可也成功的拖延了它前进的步伐,替令狐野争取时间去对付宁负天。
这一招果然管用,令狐野带着一小队人马从赤魔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直奔宁负天大营而去。
玉刀望着下面舍命狂奔的令狐野,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若是能偷袭宁负天成功,或许就会将赤魔送回本该属于它的地方。
玉刀一边牵制赤魔的注意力,一边关注着令狐野的动向。
此时此刻,玉刀嫌时间过的太慢,她恨不得一眨眼功夫,令狐野就能打倒宁负天。
他们这点小算盘,宁负天当然明白,他自是不能束手就擒。
索性兵营里还有些堪用的,急匆匆点齐人马,往营寨门口冲去,迎上飞奔而至的令狐野,阻挡住他们继续前行的脚步。
玉刀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异常缓慢,她甚至能看到自己额角滴落的汗珠摔成几瓣,赤魔眸中狰狞的血丝瞬间分崩的更加细碎,以及赤魔脚下,垂死挣扎的残躯伸出的满是鲜血的手臂。
叮铃——
天语者交给她的铁片从玉刀怀中滑下,直接落在掌心。
玉刀愣怔的盯着这枚铁片,不禁纳罕,她重回玉府之后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找到的东西,竟然从她怀里调出来。
只不过片刻怔忪,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指引,玉刀将手中铁片抛向半空,同时,右手掐诀。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玉刀站在赤魔鼻上完成的。
当赤魔看到那枚小小的铁片时,眼中现出一抹不可思议的恐惧。
它拼命的摇晃脑袋,想要把玉刀晃下来,奈何她脚底就像生了根,不论赤魔怎么折腾,玉刀岿然不动。
被玉刀抛向半空的铁片,一直冲上翻滚着黑云的天空,越接近天空,铁片就加重一层炫目的光华。
铁片越来越高,越来越亮,直到将翻滚着的黑云撕开一角。
光明,即刻重现。
哪怕这光明只有一丝,一点,也足够点燃人们的希望。
满身血痕的令狐野受此鼓舞,扬起手中长刀,拼命向敌人砍去。
玉刀凝神屏息,肃穆祥和,仿佛进入了属于她自己的世界。
铃铃铃——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仿佛自另外一个世界传来,束起耳朵细听,原来是从天际透出,顺着那点炫目光华渗透而下。
普通人听了只觉得身心舒畅,宁负天听了好似箍在头顶的魔咒,越是拼命挣扎就越摆脱不开。
而赤魔,则是痛苦难当。它拼命堵住耳朵,高山一样的身体蜷作一团。
前一刻还在跟令狐野打杀的兴起的晋国兵将却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天,只见一朵用世间语言无法形容的美妙至极的莲花从天而降。
那朵莲花不疾不徐,缓缓下落的同时,赶走了漫天黑云,深入地上的脓血,也渐渐消散。
赤魔高山一样的身体慢慢萎顿缩小,直至化成一块黑亮的晶石,嗖的一声,被莲花吸进花心,瞬间,踪迹全无。
然而,莲花并没在此时停下,而是拂过那些被赤魔踩踏的尸体,残肢,不过瞬间而已,那些为了抵抗赤魔殒命的人尽数恢复如常。
令狐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死过翻生,心有所感,扔下手中长刀,跪拜在地。
见他跪,所有重获生命的人哪有不跪的道理?
令狐野激动的热泪盈眶,不时向天叩拜。
宁负天眼见大势已去,自然承受不了如此结果,他手指上天,破口大骂,“你挡了我统一华夏的道儿,我宁负天跟你势不两立!看咱们谁能斗得过谁!”
“宁负天,你要跟天斗?”一把浑厚的声音自天上传来,不带任何情绪,却又能让人感受到无尽慈悲。
“对,我宁负天就是要战天斗地!你奈我何?”
“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莲花随即而至,将宁负天收入花心,便重回天顶。
灿灿金光慢慢合拢,湛蓝天际一望无垠。
亲眼目睹神迹的晋国兵将也都放下兵刃,全数投降。
令狐野站起身,他四处逡巡,眉头拧做一团,急的大叫,“玉刀呐?”
玉刀只听耳边泉水叮咚,鸟语啁秋,叫不出名字的异香竞相扑鼻。玉刀纳罕,自己不是在赤魔身上吗?应该很臭才对,怎么会香?
她疑惑的睁开眼,看到展现在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
这里简直可以用人间仙境来形容。
泉水清澈,繁花似锦,不远处,还有几株葱茏翠竹。
玉刀再看面前坐着的竟是洗凡,还有五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天语者,一字排开,席地盘坐,六个人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师傅?天语者?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赤魔呐?令狐他……”
“赤魔已灭,佛祖给了世人重生的机会,你无需忧心!”
闻言,玉刀长长舒了口气,“这就好!”转而想到自己的父母,“若是爹娘他们也能有重生得机会就好了!”
阿大沉声道,“玉刀,一切皆为定数,强求不得。”
“世间人,世间事,都有其背后的因由!”阿二接道。
“人生匆匆,如同白驹过隙。”
“你宁愿把有限的时间花在追逐名利上?”
“黄粱一梦,还没点醒你?”
天语者一人一句,配合的很是默契。
洗凡笑道,“为师想说的,天语者都说过了。现在,为师只问你一句,留下还是追随为师?”
玉刀抿了抿唇,这确实非常难以抉择。
“我、追随师傅!”
得到玉刀肯定的答复,天语者们才放心的长舒口气。
洗凡拈须轻笑,赞道,“不愧是我的徒弟!”
几人站起身来,缓步踱到溪边。原本细长的溪流,倏地成了汪洋一片。阿五将方才随手拈下的树叶向上一抛,树叶骤然变成能容下七个人大小。
玉刀已经见怪不怪,跟着洗凡脚踏叶片,顺风而去。
“师傅,宁负天死了吗?”
“他?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他了!”
“那他……”
“等待他的,将是受不尽的磨难苦楚,直至魂飞魄散!”
启世三十六年,三月初三,魏太子如意登基。
隆重盛大的登基仪式过后,燕如意身穿龙袍,独自一人立于皇宫至高处,极目远眺。他始终相信玉刀一定跟国师身处华夏大陆的某个角落。
“又想她了?”
令狐野一身戎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燕如意身后。
燕如意头也没回,反问,“你不也是?”
“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出现了!”
“是啊,就像十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听天殿时一样!”往昔历历在目,现今已物是人非。
“走吧,皇上,您那一班大臣还等着向您祝酒庆贺呢!”令狐野细着嗓子学小荣子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
燕如意展颜一笑,“走!令狐大将军,喝完酒你别走,留在宫里住几天!”
“你是想我留下来陪你玩儿吧?我公务忙着呐……”
启世二十六年,初春。
朱雀大街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对青年男女混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女的眉目如画,巧笑倩兮,巴掌大的小脸儿,肤色雪白,一袭杏粉常服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好看。男的俊逸潇洒,眉间那点朱砂痣格外鲜亮。
一看他俩就是对小情侣,手牵着手这看看,那瞧瞧,不时露出幸福的笑容,真是羡煞旁人。
“文鸢,父皇说来年三月初三是好日子,要成婚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
文鸢嘟着嘴,俏皮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我才不嫁呢!”
“喂,父皇都赐婚了你想反口也来不及了!”
“就不嫁,就不嫁!”
“你敢!你盛世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别想赖账!我燕如意娶定你了!”
“我!就!不!认!账!不服?来战!”文鸢娇笑着窜进家店铺,燕如意随即跟上,“你别想躲进多宝阁就没事了!二哥早就是我这头的了!”
闻言,玉文鸢更是笑的前仰后合,“你现在就叫二哥?不知羞!”
她光顾着笑,没留神燕如意两只手在她腰间咯吱,“你说谁不要脸?!”
他这一咯吱,玉文鸢没向往常那样举手求饶,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如意你看,那姑娘……”
“燕如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瘦削的背影,匆匆而过。
”没什么特别啊,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那人长得跟我特别像!“
”胡说,像你这么美的美人儿,世上只有一个!“
”哎呦,你俩真是肉麻的要命!“玉文虎刚从库房出来,就听小两口在这甜言蜜语,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二哥,我刚才看见个姑娘跟我长得特别像。你见过没有?“
玉文虎摇头,”没见过!你眼花了吧?“
”就是,我也这么说。哦,对了,今儿晚上我姐姐跟你大哥回婆家吃饭,我也想凑凑热闹!“
玉文虎朝燕如意挤挤眼睛,”想去就去,那不就是你家嘛?“他亲亲热热勾上燕如意的脖子,”你说,我大哥是你姐夫,来年,你就是我妹夫,咱这亲上又加亲,刮大风都刮不散!燕如意朝玉文鸢得意的撇撇嘴,“听见没,二哥都这么说啦!明年你就得嫁给我!不准反悔!”
“妹夫你放心吧,她不能!这丫头也就你敢要她,你要是不要了,可得砸手里了!”
“二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一袭黑衣的玉刀,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躺在多宝阁屋顶,听下面欢声笑语,心满意足的合上眼,沉沉睡去,笑意浅浅,餍足惬意,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