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奈苦涩 一闪即过（1 / 1）
四月十五，天未大亮，玉刀就已起身梳洗。
回来之后，渐渐适应了独自生活，她决定今天去趟正果寺，在情在理都该去见见洗凡才是。
玉刀一路溜溜达达，还没到正果寺，就察觉山上的气氛与平时大不相同。
玉刀颦眉，今儿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待玉刀到了正果寺门口，来看热闹的寻常百姓乌央乌央，老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哎我说，秘宗宗主怎么选在魏国举行仪式？”
“谁知道了，可能住习惯了吧？”
“哎呦，这么多人，哪个是辛宗主？”
“还没出来呢，急什么？”
闻言，玉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三年了，到了辛无念接掌秘宗的时候了。
玉刀用力扒拉开前边的人，引得那人叫唤，“你这人，挤什么呀？”
有认识玉刀的，在旁边轻声道，“别嚷嚷，那是玉家玉小姐！”
“玉小姐？”
听说是玉家玉小姐，人们不由自主的给她闪出条路来，就连守门的小沙弥都没敢拦她。
本来辛无念听说玉刀回来邀请她来观礼了的。可是燕如意未免玉刀触景伤情，就把请柬扣下了，没想到正日这天，玉刀误打误撞的来了。
一众宾客坐在正果寺殿前的空地，面色肃穆，表情凝重，听到门口响动，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过了，就见人群中走出个身形高瘦，目光似刀，容貌却是绝美的少女。
从头到脚，玄色包裹，更衬得肤色雪白。她未施粉黛，一头乌发利落的在头顶束起，根部用玳瑁环束住。
缓缓行来，有种令人说不出的压迫感。
后排的仙妙花兴奋的脱口而出，“玉刀？！”
玉刀？
“她不是死了吗？”
“呀！你不知道？太子殿下把她从齐国带回来的！”
“嘁，不过是个废人而已！”
“你小声点儿，叫太子殿下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面对众人纷纷投来的，探寻的目光，玉刀视而不见。她缓步来到大殿门前，辛无念此时恰巧从后殿出来。
他仍是圣洁白衣，睽违三年，五官愈发慈善。
玉刀直愣愣望着辛无念那熟悉的面庞，心思百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彼时，他说，“姑娘唤我无念就好！”
这句话，仿佛魔咒一般，封存在玉刀记忆之中。
此时，想起，似有千万金针刺在心上。
玉刀嘴唇嗫嚅几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无念！”
这一声，整整迟了三年。
“玉刀？”
辛无念紧闭的双眸似乎也笑了起来，“是玉刀吗？”
玉刀真的来了？！
辛无念向前快走几步，几乎毫无误差的在玉刀跟前停住。
玉刀呼吸着辛无念呼吸的空气，曾时时入梦，丰沛浓郁的檀香窜入鼻端。
玉刀眼眶温热，眸光微动，其中满是辛无念浓密纤长的眼睫宛若燕翅乖顺的附在他眼底，每每呼吸，轻轻颤抖。
有些话，放在心里，一辈子就过去了。
千言万语卡在喉间，终究化成一句，“无念，恭喜你！”
玉刀微微颦眉，暗恨自己口不对心。
“玉刀，我……我很怕！”辛无念用只有他们俩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声如蚊蚋，玉刀却从辛无念口中准确无误的读出他要表达的意思。
“成为宗主之后，我便再不能离你这样近，认真聆听你的呼吸声。玉刀，你知道吗，那是我听过的，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辛无念不合时宜的表白，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劈中玉刀。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辛无念也是有常人心，凡人念的。
辛无念话音刚落，晴朗的天空忽然风卷残云，浓重的乌云宛若海浪，层层翻滚，不消一时半刻，遮天蔽日。
玉刀望天兴叹，“无念，这恐怕就是你动了念头的后果。我跟你，注定是无法交汇的江海。”
话音未落，一道炫目闪电横空而出，哔哩一声，直击辛无念天灵盖。
这一下令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被闪电劈中，辛无念没有半点痛感，仍在原地站立着。
玉刀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更加令玉刀愕然的是，辛无念浓密的长睫轻眨，那对盲目缓缓睁了开来。
刹那间，风云消散，阳光重现。
玉刀屏住呼吸，在她看来，世间最璀璨的日光，都抵不上辛无念渐渐张卡的眸子夺目耀眼。
可是，玉刀却没注意到，辛无念一直摊不开的右手，每个指节都在悄悄弹开。感受到右手的变化，辛无念不可置信的顺着手臂向下看去。
玉刀循着辛无念诧异非常的目光，见到一颗莹润莲籽，赫然立在辛无念掌心。
那颗莲籽仿佛活得一样，从辛无念手掌上一跃而下，落到地面的瞬间，枝蔓俱全缠绕而上，九朵圣洁莲花姿态各异盛放在两人周遭。
所有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令玉刀完全措手不及。
辛无念刚想再开声，在他脑海中闪现出前世种种情感纠葛，让他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
玉刀不明就里的看着辛无念，他那渐渐清明的目光，更加使玉刀迷惑。
半晌，辛无念缓过神来，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玉刀时，已没有了痛苦焦灼，取而代之的是，圣洁清澈。
前后如此鲜明的对比，玉刀猛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颗生在我掌心的莲籽，因你而落地生根，花开靡丽。一切一切皆源自两百年前的夙世孽缘。玉刀，你要学会放弃……”
“……”
玉刀愈加迷惑，她实在听不懂辛无念在说些什么。
前一刻，他还在说你的呼吸声，是我听过的，世间最美妙的声音，现在却又叫她学会放弃？
“无念，你在说什么？”
辛无念面色无波，冁然一笑，“玉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什么。时间，会带给你最真实的答案。”
“不！刚才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无念，你究竟怎么了？”
辛无念轻笑，反问，“我？”顿了顿，又道，“我的记性比寻常人好太多而已。几百，上千年的旧事蜂拥而至，使我顿悟。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重蹈两百年前的覆辙，我不会再让秘宗衰败下去！
末法末劫，我都责任归正人心，不让无辜生灵遭受赤魔荼毒。”
简简单单几句话，没有慷慨激昂，却让人热血沸腾。
这才是一宗之主应有的风范。
殿外观礼的人因为辛无念的话语倍感兴奋，玉刀却是入坠冰窖。
她在辛无念眸中找不到一丝情深不舍，有的全是大爱无疆。
辛无念，真的离她远去，无法追回了。
玉刀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坚定不移道，“从今以后，你无念，我无心。你我二人，就此，别离；就此相忘。永生，不见。”
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然而，终究动摇不了辛无念为天下苍生的决心。
说罢，玉刀长舒口气，转身，迈步离开。
那九朵妍丽的莲花在她转身的瞬间，枯萎凋零，仿佛霎时熄灭的焰火，没留下半点痕迹。
辛无念亦转过身来，背对玉刀，沉声道，“时辰到了，开始吧！”
所有人都在为即将振兴的秘宗喝彩，谁也没看到辛无念眸中那一闪即过的，无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