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见所闻 心如刀绞（1 / 1）
秦十三所说的换张脸，指的是乔庄易容。他改扮成三十几岁的平庸富商，燕如意则易容成书生模样。
两人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十分享受人皮面具隐藏之下的平常百姓的生活。
秦十三更是夸张的在手上戴了一溜金戒指，以此彰显他的富商身份，手一扬金光闪闪，晃得燕如意眼睛都睁不开。
“十三爷，有钱也不用这么炫耀吧？仔细贼人上眼！”
秦十三肩膀抖了抖，笑的特别嘚瑟，“贼人？燕老弟，你信不信要是有人敢劫咱俩，不消片刻，那打劫的就能被剁成肉泥！”
燕如意抿嘴轻笑，他当然信。秦十三好歹也是个王爷，明里暗里都有人保护也是常情。
微风拂面，清爽干净的空气令燕如意忍不住赞叹，“十三爷，望乡气候真是特别宜人！”
“是啊，去过那么多地方，还是望乡最好！”
二人走走停停，途经茶馆，说书佬抑扬顿挫的声音徐徐传出，“要说这十三王爷呀，不止是咱齐国数得上的美男子，放眼华夏大陆，也没人比得上他，堪称当世绝色美男！”
闻言，秦十三愈发嘚瑟起来，眉峰挑了挑，“想不到民间百姓也蛮有见地！”
燕如意不忍拂了他的兴致，“十三爷，进去坐坐？”
此言正中秦十三下怀，“好啊！”他转了转手上那溜金戒指，笑的见牙不见眼。
二人迈步往店里走，谁都没注意偎在墙角满身渍泥的落魄叫花子。
他两的只言片语却引起了叫花子的注意，透过黏腻厚重乱蓬蓬的长发，叫花子偷窥着走进茶馆的那两个对她来说声音异常熟悉，样貌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想不到，易了容的秦十三还是那么招摇！”叫花子暗暗在心中讥诮，两行热泪却是不由自主的淌了出来。
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呼呼刮过，飞沙走石吹得人只得眯着眼。
叫花子抬起手臂掩住脸孔，全然没留意自己脑后的乱发被风撩拨起来。
这风刮的蹊跷，引得燕如意下意识的转身看向门口，眼角猛然扫见偎在墙角，只顾捂脸的叫花子，她后颈处独特的桂花型胎记隐在黝黑的皮肤里却是那样显眼。
燕如意以为自己看错，揉揉眼睛细看，是跟玉刀的胎记一模一样。
秦十三大咧咧的往里走，一转身没了燕如意，他赶忙回头，见燕如意僵在原地，像是被门外忽然刮起的风沙吓住了似得，“刮风罢了，有什么好瞧的！”长臂一伸，拽住燕如意的袖子硬生生把他拖了进来。
两人坐下好一阵，燕如意才缓过神儿来。他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那人到底是不是玉刀？
若是玉刀，她这三年来又经历了什么？
若不是玉刀，又怎么会有跟她一般无二的胎记？
燕如意怅然若失的模样，令秦十三十分纳闷，“燕老弟，你怎么像丢了魂儿似得？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
“你干嘛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大可以直说！”
“十三爷，门口那个叫花子脖颈后边的胎记跟玉刀一模一样……”
“哦？不是吧？玉刀怎么会甘心做讨饭吃的花子？你一定是看走眼了！”
秦十三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犯嘀咕。
玉刀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望乡？
二人各怀心思勉强喝了茶，吃了点心。再出门时，燕如意四下逡巡一圈，已然不见那叫花子的踪影。
回到别苑，燕如意急不可耐的命人去茶馆附近仔细查探。
与此同时，秦十三亦是坐卧不安。他也派下人手，不管是或不是，他得确认了才放心。
夜半，晓月如钩。
静谧的深巷中，玉刀窝在墙角。燕如意熟悉的声音，将往昔一幕幕重新带入玉刀脑海之中。
一股强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令她几近虚脱。
噃——噃——
一阵笃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进玉刀耳中。她警醒的竖起耳朵，当确定了这脚步声是向着她的方向而来时，玉刀偏头，隔着厚重的长发看向来人。
那是——燕如意？
没错，是燕如意。
除下人皮面具的他，恢复了本来面目。
眉眼依旧，笑唇依旧，眉间朱砂痣，依旧。
不同的是，他愈加自信。一路行来，从容不迫，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在他慑人的气势之下，玉刀深感自惭形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膀，背脊紧紧挨着冰冷的墙面。
燕如意在离玉刀几步路时，停下，轻声喊道，“玉刀！”
她的名字，在燕如意心中徘徊许久，终于，玉刀二字能够饱含深情的从胸臆之中冲脱出来。
三年了，三年没人叫过她玉刀。
玉刀身子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抿了抿唇，粗着嗓子答道，“大爷认错人了！”
“不！不会！你是玉刀！”
玉刀想走，却又不能。现在的一身脏衣已然落魄至极，她又怎么能够手脚并用的在燕如意面前爬走？
即便玉刀没有与燕如意对视，也能感受到来自他的目光火一般灼热。
燕如意从那两个监视玉刀的人口中，得知她的境遇。玉刀身为华夏大陆最有前途的召唤师，沦落至此，若不是亲眼见到，燕如意怎么也不会相信。
他的目光从玉刀那蓬乱发流连至萎靡无力的肩膀。污秽不堪的脏衣包裹着她瘦的只剩枯骨的身躯。
所见所闻，无不令燕如意心如刀绞。
燕如意见玉刀没有躲开，大着胆子就地坐下，将手中的酒埕摆在二人中间，不疾不徐，缓缓开腔，“还记得这埕梨花春吗？父皇赐的，我舍不得喝。那次，你带着小道士们赢了三石他们。我就从宫中带了这埕梨花春，还有许多好吃的，摆在凉亭，想邀你同享。谁知，还没等吃，就叫你气了个半死。你说我是貔貅，只进不出，还记得吗？”
玉刀静静听着，想起初午水汪汪的纯真的眼，贪吃的模样，泪流满面。未免燕如意看见，她把头拼命拱进臂间。
“其实，你说的没错。我请你吃喝，也是为了拉拢关系，想叫你一心为魏国效力。”燕如意说着说着，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想起年少不经事的自己，竟是如此陌生，但又深深怀念。
“回宫之后，我就把这埕梨花春封存起来，寻思着总有机会再请你喝。你不知道，每次出行，我都将有关你的一切带在身边，希望能跟你在某个角落偶遇。然后，你冷冰冰的叫我一声‘燕如意！’”
说到此处，燕如意泣不成声。
半晌，燕如意情绪稍稍平复，含泪再道，“文虎兄他……出事前，文虎兄交给我两柄玉刀，他说……”
燕如意手探入怀中，拿出两柄晶莹剔透的玉刀，擎在手中。想起那日情形，仍是历历在目。
待小荣子合上门，玉文虎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正色跪倒在燕如意跟前，“太子殿下，草民斗胆，有一事相求！”
燕如意虽说贵为太子，可他跟玉文虎向来交好，玉文虎对他亦是真诚相待，从没行此大礼。
“文虎兄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坐下说！”
玉文虎不顾燕如意双手搀扶，仍是执拗的跪着，燕如意见状，只得由着他。
“太子殿下，小刀她性格倔强，人又清冷，确实不怎么讨喜。但她心地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兼且是难得一遇的召唤奇才……”
“文虎兄，有话不妨直说。”
“草民斗胆问一句，太子殿下，是否对小刀有意？”
这也太直接了吧？
燕如意被他突然这么一问，脸都红了。
“这……怎么说呢？”
“太子殿下，草民深知玉家身份卑微，不应妄想攀附。但是，小刀并非寻常女子，试问这世间，能配得起她的，非太子殿下莫属。
若太子殿下真心爱重小刀，就请一心一意对她，不论她外表如何刚强，终究柔肠百转，需要呵护。”
“文虎兄，实不相瞒。我对玉刀确有倾慕……”玉文虎一番肺腑之言，牵动了燕如意埋藏至深的恋念之情。抚心自问，他对玉刀又岂止倾慕？
闻言，玉文虎眼睛骤然一亮，双手奉上锦盒，“太子殿下，这两柄玉刀，是草民特意寻来送给小刀的。但草民认为，这两柄玉刀，由太子殿下送出更为恰当。”
燕如意接过来，锦盒里的两柄玉刀仿佛同枝连理，看着就招人喜欢。燕如意就势虚扶一把玉文虎，玉文虎也不再推辞，站起身来，“太子殿下，有你疼爱小刀，我这个当二哥的也就放心了！”
玉文虎像是放下心中大石，长长松了口气。
玉刀对辛无念有意不假，然而，这条路注定是行不通的。玉文虎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为的就是能让燕如意正视自己对玉刀的感情。
即便不成事，也能牵扯下玉刀的精力，让她别一门心思的幻想跟辛无念如何如何。
难为玉文虎用心良苦，没成想他等不到燕如意向玉刀表白便命丧黄泉。
现在这会儿，哪是表白心迹的时候。
燕如意轻叹一声，隐去关键的那段不提，“这两柄玉刀，是文虎兄留给你的！”他将玉刀摆在酒埕旁边，又道，“玉刀，跟我回魏国吧！师傅日日在佛前诵经为你祈福，三石他每到年下便嗟叹不已，令狐写信来，问的全是你的下落，还有仙师傅，她跟霍师傅成亲了。成亲那日，特意在席上给你留了位置……
玉刀，跟我回去吧。我知道这三年里你过的生不如死的日子，我都知道。那两个派来监视你的人，早就解决了，你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只要你活着，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