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入学宫 无端挑衅(1 / 1)
玉刀一怔,这么晚了,除了她无家可归,谁还会在荒郊野岭闲逛?她停住脚步,向后退了退,戒备的看向来人。
他比玉刀高了两个头,身形魁伟,英气逼人,一袭黑衣,宛如冲破夜色,脱颖而出的枭雄人物。他的五官生的极为标准,国字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让玉刀感到奇怪的却是,这人的年纪很模糊。看他皮肤光润,眼角又无细纹,像是二十几岁。但满目苍茫,似是历尽凡尘世间事。眼神甚至比一百二十岁的洗凡更加老迈。
当他的目光跟玉刀接触,玉刀突然浮现出慈祥和善这四个字来。她也很奇怪自己竟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如同矛盾的综合体,各种不可能融合的特质被他糅为一体,且并不冲突。
玉刀的直觉告诉她,来人并没什么恶意。
对视片刻,那人伸出手臂,摊开掌心,掌上托着枚乌突突的圆形铁片。
“花开花落,终有时序。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雾气一般弥漫在这寂静清冷的夜色之中。
玉刀背脊泛起阵阵凉意。
他所说的竟然跟洗凡方才的话丝毫无差!
那人说罢,用眼神示意玉刀拿走他手上的铁片。
玉刀又向后退了一步,摇头,“我不要。”
玉刀的答案似乎尽如那人所料,他并不勉强,收回手,大步向前。当他跟玉刀擦身而过时,玉刀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脉脉香气同他的眼神一样,悠远苍凉。
玉刀蹙眉,她隐约觉得这香气似曾相识,可一时之间又记不起在哪闻到过。
她忍不住回头,想再看那人一眼,谁知半个人影都没有,整条盘山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夜风轻拂,只觉一阵彻骨寒意袭来。
次日清晨,天未大亮,玉刀就醒了。一缕光亮从殿顶的大窟窿里射下,恍惚中,她有种仍然身处那个即将面临末日的世界里的错觉。万一完不成任务,那个世界真的会一夕倾覆吗?
玉刀甩甩头,眼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还是想解决好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是正经。
她双手一撑,坐起身来,就听身下叮铃一声。一枚乌突突的铁片从怀里掉落在地。玉刀难以置信的拈起,这不就是昨晚那个怪人要给她的吗?
玉刀仔细观瞧,这铁片比一元硬币稍微大些,也更厚些,上下掂了掂,还挺坠手。做工也极为精细,双面雕花,一面是含苞待放的荷花,另一面是一头雄狮。或许是放的时间太长,才会变得乌里乌秃的吧?
可这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她明明没有拿啊!
正纳闷,就听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昨天拉着玉刀认亲的玉老爷探进头来,四下逡巡一圈,猛然发现倚墙而坐,面沉似水的玉刀,他赶紧满脸堆笑,轻声问道,“文鸢啊,饿了吧?爹给你带好吃的来啦。”
玉刀眉头微蹙,把铁片纳入怀中,站起身来,刚想拒绝,就见玉老爷一闪身,十几个丫鬟捧着各种洗漱用具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前一排刚刚站定,后边又是十几个丫鬟手里端着糖果粥品。
玉刀傻眼,这又是唱的哪出?
看来哪怕得罪人也得讲个明白了。
玉刀轻咳一声,快步来到笑吟吟的玉老爷跟前,很有礼貌的说道,“大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文鸢!”
玉老爷已经不像昨天那么激动了。他眼底青黑,像是一宿没睡,精神头却又出奇的好。
“文鸢啊,你脖子上的那块胎记难道还是假的嘛!爹不会认错!”
胎记?
玉刀诧异。自己脖子上确实有块桂花型的胎记没错。也难怪玉老爷会认错,生的样貌相似倒不稀奇,胎记生的相似的概率应该少之又少吧?
可自己明明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怎么会是玉老爷的女儿呢?
“大叔,你真的认错人了!”玉刀板着脸,冷声道。
玉老爷对玉刀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他仍是和颜悦色,“不管怎样,你这个女儿爹都认下了!听国师说你没地方住,又把人家的大殿弄坏了。”玉老爷抬头看看殿顶的窟窿,安慰玉刀,“没事,没事。爹出钱帮你赔。你别担心,安安心心学你的本事。万事都有爹给你撑腰。”
说罢,憨憨的朝玉刀一笑。
玉刀向来吃软不吃硬。昨晚玉老爷百般哀求,她不顾而去。玉老爷不但没生气,今天仍是好声好气的,没有半点不耐烦。
尤其他的笑容,让玉刀骤然一暖。这种久违了的温情,带给玉刀太大震撼。
见她面色回温,玉老爷趁热打铁。
“文鸢啊,跟爹回家去住吧。这里到底是僧庙,不适合姑娘家家的。”
“我叫玉刀。”
“好!好!你不喜欢叫文鸢,爹由着你!你娘啊原本想来,也怪我,昨儿晚上嘴快,跟她说完,她一下太过高兴,就晕过去了。清早醒了,就嚷嚷着要来接你回去。文虎在家陪她呐。爹要是不把你带回去,真怕你娘再有个什么闪失,这些年,她想你想的……”
玉老爷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竟有些哽咽,眼圈也红了。
玉刀轻叹,“我不是你女儿!真不是!”仍是否认,语气却缓和不少,听着没那么刺耳了。
玉老爷见有戏,忙不迭的哀求,“不管你是不是,爹都认你这个女儿!跟爹回家吧!好不好?”
“阿弥陀佛!”洗凡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瘦瘦小小的身子逆光而立,却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庄重威严。
“姑娘,跟你爹回去罢了。僧庙不能容留女客,于理不合!”
“国师,他不是我爹!”玉刀急于辩解。想都没想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让玉老爷的心都碎了。他忍了许久没落的泪珠终于流了下来。
玉刀偷眼观瞧,玉老爷无声落泪,着实让她倍感愧疚。
“姑娘,玉老爷都说了,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女儿,他都认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难道玉老爷诚心恳求,都换不来你半点怜悯?”
“我……”
“姑娘并非心狠之人,又岂能让玉夫人再受打击?不如,跟玉老爷先回去吧!”
玉刀默然。
见玉刀不再抗拒,玉老爷赶紧擦擦眼泪,朝着洗凡长长一揖,“多谢国师,待内人身体大好,便来还神。除了重修听天殿,还要再为佛祖重塑金身。”
洗凡双手合十,笑道,“施主诚心向善已然足够。”
“不,不!要的!要的!”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热闹闹,玉刀撇嘴,洗凡这老和尚是不是把自己卖给玉老爷了?
玉刀看着气闷,有心给洗凡添点堵,她摸出召唤出来的鸭蛋,伸手横在洗凡跟玉老爷中间,问,“这、到底是什么?”
洗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是姑娘的造化!其他的,不可说,不可说啊!”
玉老爷赶忙打圆场,“乖女儿啊,好好收起来。准保是个好东西,是吧,国师?”目光殷切的投向洗凡。
洗凡满含深意的垂头一笑,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三日后。晌午。春下学宫。
玉老爷寻回爱女这件事,没用两天就传遍了整个春都。大家奔走相告之余,更多的是羡慕玉刀有个富甲一方的爹,也羡慕玉老爷有个会召唤的女儿。
然而,玉刀在春下学宫里的日子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样风光。
她召唤出来的既不是圣兽也不是神兽,甚至连灵兽都不是。
连续三天,只要玉刀两脚踏进饭堂,其他几局的弟子对她讥笑调侃便不绝于耳。灵飞局的弟子表面没说什么,但他们宁可结伴出去吃,或者命家里的下人送饭来学宫,也不愿到饭堂来听那些闲言碎语。
玉刀对于这些并不以为意。她冷着脸,端着打好的饭菜,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吃的慢条斯理。
脱下灰扑扑的僧衣,换上一身曙色天丝锦,跟她冰冷的面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衣跟人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最招人妒忌的是她腰间挂着玉夫人亲手为她缝制的云锦荷包,里边放着她那枚收不进召唤符里的鸭蛋。
坐在她斜对面的慕云舒,从玉刀踏进饭堂起,双眼一眨不眨恶狠狠的斜睨着她。慕云舒手上拎起鸡腿,用犬齿用力扯下肉来,大口嚼着,好像那肉是玉刀的。
慕云舒是格月局的学生。她十四岁入学宫,到今年已经整整三年,算是学宫里的老人了。她仗着她爹慕向天是向天帮的创始人兼帮主,平时在学宫里属螃蟹似得横着走,最拿手就是欺软怕硬。
胆小又没背景的学生,见了她都是躲着走,生怕惹祸上身。也不知她吃错了什么药,就是看玉刀不顺眼。
玉刀早就察觉到了来自于慕云舒深深的恶意。但她向来不多事,只要慕云舒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她就不会先去招惹是非。
但是今天,慕云舒显是按捺不住了。
她在饭堂里扫视一圈,见灵飞局的弟子今天都没来,只有一个落单的玉刀。慕云舒阴测测一笑,丢下吃了一半的鸡腿,油乎乎的脏手在两旁坐着的人身上擦了擦,便起身朝着玉刀走来。
学生们见慕云舒痞里痞气的朝着玉刀走过去,都知道玉刀今天走背字了。纷纷捧着饭菜往旁边挪,不消片刻,玉刀身边的位置都空了出来。
玉刀似乎对慕云舒无声的威胁毫无反应,仍是姿势优雅的一口菜,一口饭,谁也没注意她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诡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