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背离(1 / 1)
这些人给人的感觉个个硬气逼人,行进之间训练有素,十分像军人的作风。
这种硬气的感觉宋瑶只有在齐放的骠骑兵营才见过这样的人,而这里一下子竟然有三十四号。
她低了低头,微微摆弄了下手指,玩弄了一下系在腰间的户帖,不动声色的闲聊般问忠伯,“忠伯,公子叫什么名字啊,是干什么的?”
忠伯微微一笑,“公子是大家之子,是家中最出色的人物,姓苏,名退之。丫头你唤他公子就好了。”
宋瑶在心中默默念了两遍退之,抬目望向远方,发了发呆,而后忽地摇了摇头,微有苦笑,坐在车前唱起歌来。
“有些爱像断线纸鸢
结局悲余手中线
有些恨像是一个圈
冤冤相报无了结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
还将付出几多鲜血
忠义之言
自欺欺人的谎言
有些情入苦难回绵
窗间月夕夕成玦
有些仇心藏却无言
腹化风雪为刀剑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
荒乱中邪正如何辨
飞沙狼烟
将乱我徒有悲添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
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随风而下
手中还有一缕牵挂
只盼归田卸甲
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这歌唱法慵懒,歌词却悲悯,宋瑶唱完这一曲,随行的队伍连脚步都安静了几分。
忠伯亦没有言语,过会方问,“丫头,这是什么歌,与当代的唱法不同,从未听过。”
宋瑶目望远方,夕阳西下映着远山,她轻轻地笑了笑,“夕阳西下几时回。忠伯,你看,这夕阳多美。可那战场上多少人都看不到明日的日出了,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父亲,丈夫,是别人心中心心念念重要过一切的人。我不过一个小女子,不懂战场,不懂军事,唯一所求不过平安度日。忠伯,公子说,不用我还伤药钱,公子既是大家之子,想来说话必是一言九鼎,忠伯莫怨阿瑶不识好歹不报恩德,到了前边的城镇,阿瑶想自行离去了。还望忠伯跟公子说一声,请公子恩准。”
忠伯还未说话,就听车内的公子唤了一声,“阿瑶,你进来。”
阿瑶从车架上爬起,进了车内。
那男子看着宋瑶,面目间略有沉思,“阿瑶,你知道我是谁?”
宋瑶立刻摇头,直视于他,“不,我不知。”
男子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人却坐直了,身子略略前倾,语气肯定。
“你知道。”
他斜倚在靠垫上的时候慵懒华贵,这般坐直了却是气势逼人,目光恍若实质让人直视不能,甘愿俯首为臣顶礼膜拜。
宋瑶为气势所迫,心下一虚,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却咬紧牙关,死不承认。
“我不知。”
男子也不逼迫于她,只淡淡的笑了笑,“既然不知,我告知于你。”
宋瑶连忙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说。”
她这般掩耳盗铃,那男子颇觉得好笑,却未理会,“我是苏愈,退之是我的字,我是梁国的三皇子。”
宋瑶心中一声哀嚎,她不想知道啊!真的不想知道啊!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她既逃了出来,过往的那些人和事,她都不想理会。
可为什么偏偏要落入这黎国最大的对头手里啊,为什么偏偏是他救了她啊!
她虽不当自己是公主,别人却都会当她是黎国的七公主,她如何能留在他身边做仆役,如何能不继续逃走,上天为什么要出这个难题给她?
为何让她总是欠这种还不了的恩情啊!
她上一次昧着良心逃跑,结果掉下悬崖,差点命都没了。
这现世报来得如此快,为何为何,还要再来一次啊!
宋瑶在心中默念,不是我不报恩,实在是,这恩无法报不能报。
他日若是被人发现我是七公主,那就是要拿命去还啊。
她放下掩着耳朵的手,低头垂目,“公子既不要我报恩,那到了前边城镇,阿瑶就自行离去了。公子恩情,阿瑶无以为报,只愿公子健康平安,心想事成。”
苏愈微微沉吟,并不答她,反而问道,“退之是我的字。除了身边亲近之人,并无几人知晓。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宋瑶低低说道,“愈为前,退为后。”
苏愈听得这里倒是一愣,“仅凭名和字?”
宋瑶心想,当然不是。你气度非凡贵气逼人,所用奢华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手下尽是精兵,再加上姓苏,我若还猜不到你是谁那就一定是落水的时候脑子撞傻了。
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你不在前线,却返回金陵。
难道我一走,前线就不打了?
她心中苦水倒流三千尺,早知道这样,还跑什么啊?!
跑的差点连命都没了啊!
苏愈见她低头不语,也不再说话,只挥了挥手,宋瑶就退了出去。
而后边铃轻响忠伯进去又出来,用一种似有奇异的眼神看了看宋瑶。
宋瑶只当他心中怨怪自己不识好歹,是那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低了头下去没有言语。
车要到第二日才能到下一个城镇。
夜里露营,宋瑶见苏愈靠在火堆很近的地方,仍是裹着狐裘,身下几层厚褥,仍是缩成一团,似是非常怕冷。
这天已是深秋,早晚温差极大,可也不至于冷成这个地步。
宋瑶见忠伯叹了口气,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凑了上去,“忠伯,公子怎么了?”
忠伯摇头,“公子身子骨不好,受不得一点寒气,这般日子最是难熬。别看我给他铺的厚褥,又裹着狐裘,可公子身上一点也不暖。”
宋瑶呆了呆,“那平日里怎么办?”
“平日在府里有热泉,泡暖后才睡。还有侍妾取暖,点着火炉。出门在外,就没法讲究那么多了。”
宋瑶听闻侍妾取暖,想了一会方才明白,大抵是用人体去温暖他,忍不住脸一红,朝着苏愈望去。
这一抬头,就见苏愈缩在火边,眉头微皱,火光映着他素洁的脸庞,蜷缩着的孱弱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宋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去路边捡了些圆滑的石头,丢入火堆,烧了半晌,又用木棍叉出来。从忠伯那里找了件外套,将石头叉起来放进去,把外套系起来,滚了两个圈,又将袖子系起来,扎的严严实实,又用丝缎将捆好的外套包裹起来,裹成方方正正的一个布包,放在了苏愈的狐裘旁。
苏愈感到热源,微微睁开了眼看了看,待看到是阿瑶,并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了看布包。
宋瑶以为他不喜,连忙解释道,“这个是暖的,石头烧热了可以暖很久,最好是放在羊皮袋子内,可以暖一个晚上。没有羊皮袋子,就只好用衣物将就,你试试,很暖的。”她边说边将布包往苏愈的怀里推了推。
苏愈下意识的将布包往外推,触手却是一片温暖,在这萧杀的深秋夜里十分难寻。他想了想,缓缓地将包拽到了怀里,声音平淡,“阿瑶,你真的不跟我们走了么?”
宋瑶微微一笑,“不了。明天到了城镇阿瑶就离队了。您的救命之恩阿瑶虽无以为报但定谨记在心。”
苏愈没再说话,抱着布包,闭上了双眼似是睡了。
宋瑶见他睡了,就回了自己的地铺那里,盖着毯子,望着满天星斗,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明日进了城镇,去找个活计。
她有手有脚肯干活,总能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