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秋桐压抑着呼吸，应着：“嗯。”
王爷侧身轻吻下他的眼角，声音柔和地让人感觉不真实，他轻声在秋桐耳边道：“秋桐，你且等我一阵。”
秋桐茫茫然地应着：“嗯。”
王爷闻言像是松了口气般把头搁在了枕头上，倒是真的有些乏了，他迷迷糊糊地开口：“容我把京里的事情处理妥了我来此地陪你余生可好？”
秋桐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王爷呓语般地声音再次轻声响起：“秋桐你可是不信我？”
室内却只余下呼吸声绵长。
赶了十余天路程的王爷在这郡里刚呆够两宿又要赶着十余天的路程回去。
他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门旁相送的秋桐。
他说：“秋桐你可莫忘答应过我什么。”
秋桐拱手笑：“我应过某人不再喝酒，可再没碰过酒杯。”
王爷仰头轻哼，一挥马鞭，那马奔腾而去，一地尘埃扬起。
正是这年的小雪时节，天空飘飘扬扬地撒下些洗白的小雪，还未落地便融化成水。
秋桐取着一个暖炉，背上环着一个包裹，他踏上了漫漫上山的路。
路上他碰到了很多个人，有二十出头才刚脱稚气的少年、也有三十来岁满目沧桑、有壮志凌云的、有坦然自若的。
他碰上一个年过半百两鬓已然斑白的老者，他招呼秋桐同路走着。
这一路走来，似乎都是同类。
他们在这个世界汲汲营营，有的人只是来看看，他们想留下了；有的人看够了，他们渴望归家了。
老者对秋桐招手：“想回家吗？”
秋桐意外自己竟然可以十分平静，他平静地告诉老者：“自然是想的。”
“我也是想的，想了三十年。”
“这么上山真的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吗？”
“十年前我来过。”
“那你如何不走？”
老者轻轻一笑：“那个时候我年轻啊，觉得整个世界都没什么了不起的，觉得大丈夫何患无家！”
“哦，那你现在如何又想回家了？”
“我在这地方游荡了三十多年啊，觉得这必是天将降大任啊，可笑呢，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这样呢。上了年纪就知道了，说到底还是一间屋子，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出门拐角就是一群熟识的朋友来的好些。”
“那怎不在这寻妻生子，这边也可觅得些许知音啊。”
老者笑叹：“到底是不一样，就如同梦境和现实一样。”
秋桐甚是不解。
老者却也不再解释，他说：“上了这座山，就是回家的路了。”
秋桐问：“真的可以回家吗？”
老者点头。
秋桐花了好些时辰才爬上了山顶，那里竟是一平台，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台子上，嬉笑怒骂的样子倒让他好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有人嬉笑着同他打招呼，眼角眉梢都带着即将回家的喜悦。
有人大喝着：“最多半个月我们都可以回家了！”
秋桐坐在地上对眼前的一切茫然得如同身处梦境。
隔了一个七日，有些人离开了，有些人还在固守着。
又隔了一个七日，等的人愈来愈少了，从满怀希冀的样子到最后几乎绝望。
他们一直守在这山顶出，形同鬼魅。
有人上前悄悄地同秋桐嘀咕：“你是真想回去的吗？”
秋桐轻笑：“为什么这么问？”
那人继续嘀咕：“你看别人想回家的等了这么多日没出来个东西神情都不对了，就你压根没什么情绪变化。”
秋桐笑瞥他：“你不也一样。”
那个挠头傻笑：“我当然是不准备离开的了，我只是来看看。”
秋桐好奇地望向他。
他笑得倒有些憨厚甜蜜：“我爱的人在这边啊。”
秋桐顿了顿：“那你那边爱的人呢？”
“咦？”那人却像是被问住。
……
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下面的话题，突然一道劲风过来，一人稳稳当当地落在他两面前，来人冲秋桐颔首，冷脸皱眉问着秋桐身旁的人：“你来此地作甚？”
那被问的人横着眉眼：“你再这样对我说话，我可回家了！”
来的人却是半点不废话，伸手抓过那个喋喋不休的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秋桐的视线里。
秋桐砸砸嘴，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沾满的灰尘，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想着那个明显二十出头的少年，他亮晶晶的眼眸像是对整个世界都不曾失望过，不管在哪里、身边都有谁。
从来不曾骄矜着思前想后，只活在当下的世界里。
你被命运选择了，或好、或坏，端得是看你自己得选择罢了。
入夜时分，山上涌进一大批军官，他们驱赶着在这山上死守半月的人，每一个人都仔细端详着人群中每个人的面孔，想要在这茫茫归家人群中寻找着一个要找的面孔。
山上消息层层下报着，屡屡是查无此人。
王爷挥手就劈断了一根两指宽的树枝，鲜血淋淋地手腕染红了宽大的袖口。
天上的星子慢慢地浮现，星星点点地布满了整个视野，夜深的林子呼啸着风声。
有细小的声音忽然从旁道那个细窄的山路蔓延下来，有侍卫举着火把大声喝道：“谁？！”
那个人慢吞吞地出现在人群面前，灰头土脸的样子简直狼狈不堪。
他被侍卫像压囚犯一般地压到了位高权重的王爷面前，王爷的袖口已经沁成了深重的血红色，帐子里面东西碎了一地，也是一片狼藉。
王爷眼睛通红地瞪着地上的秋桐：“秋桐！你好样的！”
一时气急了，抬脚便像往人胸口踹去，到底最后还是是不忍，收了力气轻踹在了秋桐的胳膊上。
秋桐却是顺杆子往上爬就势往那个方向一倒，王爷从座位上倏地站了起来，后一思量大体是觉得不够矜持复又坐了下去，冷着声音嘲讽：“怎地，可是我踢的重了？”
秋桐捂着胳膊看向他，可怜兮兮：“荣安，我可是饿昏头了，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王爷一气：“你活该！”
秋桐不语，王爷又是不忍命人端做些吃食上来然后一脸嫌弃地摆手：“赶紧下去收拾妥当再上来，你现在着腌臜模样让人看着便倒胃口。”
秋桐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凑近王爷身边，柔顺着声音说：“荣安，我可从不曾食言。”
关于什么。
关于我再不饮酒，再不醉生梦死，再不在醉梦中沉溺。
关于我要等你，等你余生。
我怎会食言。
王爷敛下眉眼看着自己手上狼藉的伤口，低声道：“这山，我是定要烧了的。”
秋桐没有回他这话，他调笑着：“你这私调军队，罪可不小。”
王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本王这以后可是要靠你这一亩三分地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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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不离开了？”
“因为我爱人在这头啊。”
“那那边的爱人则何如？”
“……”
“……”
“那边的爱人们啊，他们都会有自己爱的人呀。”
（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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